第44章 要人
就在關新妍悠然寧靜地喝著白米粥時,玲兒匆匆走進廚房,盡管她很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但依然沒能成功地遮掩她歡喜愉悅的心情。
“娘,夫人來了,這會正在堂屋裏,茉兒已去前麵奉茶了。”玲兒聲言。
“嗯!”關新妍應了一聲,然後依舊慢條斯理地喝粥。
玲兒看到關新妍的反應有些訝然,張了張嘴,想了想,又閉上了嘴。見主子喝粥比喝茶還慢,忍耐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又開口道:“娘,夫人在堂屋等著呢。”
“那你去前麵侍候著吧,我一會便來。”關新妍淡聲回應。
玲兒臉現焦急之色,“娘若是讓夫人等久了,一會夫人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放心,怪不到你頭上。”
玲兒眼珠子亂轉,不知道這句話該如何解讀,難道主子知道自己跑前麵去通風報信?主子這是有責怪自己的意思?想了想,想不明白。
反正心裏始終明白一點,這府裏夫人最大,討好夫人,一切聽從夫人的,肯定錯不了。
主子不明形勢,與夫人對著幹,肯定不會有好下場。主子如此行事,隻會加速走向覆滅。
如此也好,主子早一日倒台,自己便可早一日回到夫人院裏去,便可早一日免受這芳華苑吃不好、睡不暖之苦。
玲兒駐立了片刻,想明白前前後後、因果利害關係,再看向主子時,目光裏竟流露出同情的意味。
“娘且吃著,奴去前麵勉力安撫夫人,替娘爭取些時間和寬宥。”玲兒體貼地說,她其實是想乘此機會再去夫人麵前再好好表現表現。
之前去東漓院向夫人匯報芳華苑情形時,夫人對自己讚不絕口,如今再趁熱打鐵,再去夫人麵前賣乖,說不定夫人一高興就開金口將自己調回東漓院了呢。
關新妍無閑亦無興趣去揣磨小丫頭的想法,隻是下意識順著小丫頭的話語作出些反應,輕點了一頭,玲兒隨即步覆輕巧地離去。
關新妍其實早料到喬茵會來,她也早已做好了應對準備。她覺得,既然避免不了要卷入這王府裏的渾水漩渦中,那就索性縱身投入吧,拚耐力,拚智慧,看看最後誰能勝出,誰能得償所願。
一盞茶時間過後,關新妍步履緩緩步入堂屋,一眼便瞧見喬茵端坐於一張太師椅上,一隻原本放在自己床上的梅花刺繡圖案的兔絨靠枕此刻被放在了喬茵與太師椅之間。
喬茵的左邊靠後立著素來不亢不卑、喜怒不形於色的萍姑娘,喬茵的前方並排跪著垂眉低首的玲兒和茉兒。
顯然,眼下夫人不高興了,拿芳華苑兩個小丫頭出氣。
關新妍麵色平靜地上前恭身行禮後,立於玲兒與茉兒身後。
喬茵立即申斥道:“關氏好大架子,知道本家來,不立即前來拜見,猶在後院磨延時間。”
關新妍平聲應道:
“夫人恕罪,實是因為妾身每見夫人一次,便食不下咽,寢不安神,且折損半條命去。
所以此次為見夫人,妾得有所準備,夫人也不想王府內三日兩頭頻頻出現性命攸忽的大事吧。”這是在指責喬茵跋扈霸道、罔顧他人性命。
喬茵氣憤填膺、怒目圓睜,剛要發作,被萍兒在身後輕拽了下衣袖製止住。
喬茵緩了口氣,倨傲說道:
“本家知道你口齒了得,但本家作為一府之主,以律法作身言,以道理為行則,不屑與你在口舌上爭辯。
本家今日來,是要帶走鶯鶯那個丫頭,王府有王府的規矩,那丫頭既然已是我東漓院的人,是死是活都應該留在東漓院。
昨日,本家憐憫她戀舊主,才允許她與你相處一晚。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該回東漓院了。”
“夫人方才承認妾身是鶯鶯的舊主,那妾身對鶯鶯在新主家的情形關心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請問夫人,鶯鶯做了什麽錯事,竟要被毒殺?”
喬茵噌地站起身,怒容滿麵,厲聲道:
“關氏,你還知道自己身份嗎?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夫人不是標榜自己以律法作身言,以道理為行則嗎?這大義凜然的話尚在耳邊縈繞,眼下夫人便要以身份壓人,以氣勢淩人嗎?”關新妍依然不緊不慢的答話。
“你,你,……”喬茵手指著關新妍氣不成聲,忽然大喝一聲:“來人……”
萍姑娘急忙上前阻攔,“娘,不要,……”
“你別攔我,今日本家非要給她點顏色看看。”喬茵一把推開萍姑娘,急聲衝外喊:“來人,來人,都死在外麵了嗎?”
“哈哈……”堂上關新妍忽然暴發出銀玲般的笑聲,她笑堂堂靖王府的夫人好歹是府裏見識最廣之人,竟是如此不堪激惹,如此魯莽好武。
喬茵對關新妍的舉動萬分不解,但這更令她氣惱。
門外衝進來兩名仆婦,喬茵對著兩名仆婦喝道:
“給我掌這關氏的嘴,下死力打,打夠一百下。”
“夫人,”關新妍突然高聲喝道,
“雖然這王府裏的人都以夫人為尊,但夫人不要忘了,夫人也還是大宋子民,這王府還沒大得過天下,王府的府規也沒能越得過大宋律法,夫人犯下毒殺罪,追究起來,夫人終是要屈伏大宋刑法。
殺人抵命,夫人殺人未遂,至少也得判個流徙吧。”
“你憑什麽說我犯下毒殺罪?”喬茵憤然接口,兩名待要行掌摑的仆婦自然而然退守一邊。
“一憑毒藥的來源,毒是膳房人下人,然而卻無人知道下的是什麽毒,這不奇怪嗎?
二憑毒食出現在了它不該出現的地方,柴房無宿食無老鼠屎,從前不放滅鼠藥,如何近日裏麵有人了突然放置老鼠藥。
三憑鶯鶯中毒之後,按照常理,在沒有查清毒物、毒源、毒情之前,夫人應當加強東漓院的警戒,然而夫人竟任人自由出入東漓院,夫人明顯是早有成算。
四憑夫人在案發前未雨綢繆,一早就撤去了東漓院的防衛,一早就將府裏多數馬車都發派了出去。如果說這些隻是巧合,那案發後,夫人可以采取許多方法救助中毒之人。
比如,可以召集府裏有閱曆之人來幫助施治,可以命人帶著含有毒藥的飯食去附近寺、觀求方子抓藥,還可以讓府裏小廝分騎快馬、騾子出府尋醫問藥。
然爾,夫人隻消極地采取最緩慢最不得力的一種措施,派出府裏尚在的唯一一輛馬車出去尋醫。
即便夫人一時沒想到這許多轍,難道夫人身邊這許多智慧之人竟湊巧一時全都智短了嗎?!
很顯然夫人在刻意延誤搶救時間。
五憑鶯鶯嘔吐物裏竟含有魚翅和雞舌,喂鼠之食需用如此奢侈食物嗎?難不成靖王府裏的老鼠也精貴到能區辯食物的高低貴賤?
那樣一盒美味佳肴莫說放柴房,放在任何地方,大概都不會有人認為那是給老鼠吃的。
顯然那食盒放在柴房是為了誘殺,誘殺的目標決然不是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