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大公無私
上官素素出了大雲縣城之後，沿著官道走了一路，來來往往的兵馬匆匆，有行軍的，有運糧的，緊張而忙碌，讓人能強烈的感受到那戰前緊繃的空氣。
她走得並不快，她知道隻要到了大雲縣城，高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追來，往前一步就離危險更近了一步，她也不想那麽快就去陷入惡境，也許自己的時日不多了，就好好再看看這人間吧。
黃昏的時候，她進入了一個小鎮，小鎮上也是一片繁忙，新建了許多的軍營，士兵們往來穿梭，把這美麗的小鎮弄得喧囂一片，她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準備找個地方歇歇腳，明日再走。
但是鎮上的客棧本來就不多，再加上大量的涼軍將士駐紮在此，客棧幾乎都被軍隊給包了，她把僅有的幾個客棧全找遍了，連一間空房都沒有。
她牽著馬沿著街道行走著，一開始她並沒注意到這是什麽鎮，但當她經過鎮府門口的時候，小橋鎮三個字跳入了她的眼簾，她停下來又仔細的看了一遍，不錯，正是小橋鎮，這不就是葉染的家鄉嗎？
正巧此時從鎮府門裏走出來一位四十來歲的女人，身後跟了一名士兵，畢恭畢敬的，那士兵在求她：“夫人，我們都尉大人知道錯了，您就別生氣了，饒他一回吧，這兵荒馬亂的，大家能活著都不容易。”
“夫人？”上官素素心中一跳，這女人穿著很普通，不像是什麽豪門貴族有權有勢的夫人，怎麽這些當兵的如此怕她。
隻聽那夫人說道：“你們才來的時候，我就跟你們約法三章，不許擾民，你們都尉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人家可是個黃花大閨女，還沒出嫁，就被他給糟蹋了，你別跟著我了，我必須將他軍法處置，才能給大家一個交代。”
那士兵苦著臉：“夫人……”
那夫人看見了上官素素，她擺手讓那士兵住嘴，走上前來：“姑娘，你一個人？”
上官素素一笑：“是啊，夫人，晚輩途徑此地，天色黃昏，到處找不到住的地方，隻好瞎溜達。”
那夫人上千拉住她的手：“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姑娘家最好別亂跑，沒地方住就住我家去吧”，她轉頭嗬斥那士兵道：“你賊溜溜的看著人家幹嘛，我說了，軍法處置，這事不可原諒，你回去吧。”
那士兵沮喪著臉，鞠了一躬，趕緊走了，那夫人對上官素素道：“跟我來吧。”
上官素素跟著那夫人沿街走了一段，到了一處大宅子麵前，宅子的門大開著，裏麵有不少的民眾，見夫人回來了，都站起來，圍在她跟前，有民婦問道：“鎮長，怎麽樣了？”
夫人拉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們做主，我要是懲罰不了他，我就親自去大雲縣城找朱龍，讓他帶著他的兵滾遠點，小橋鎮不接受他們駐軍。”
那民婦的眼淚下來了：“鎮長，你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可憐我女兒啊……”
夫人連忙安慰她：“別哭，別哭，天色都晚了，大家趕緊弄飯吃吧，如果你們害怕，晚上就住我這，啊，別哭。”
夫人帶著一群人進了門，上官素素見這多人圍著夫人，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了，牽了馬愣在門口，夫人轉過身來：“我差點把客人忘了”，她又走了出來，接過上官素素手上的韁繩：“姑娘，你莫見怪”，她把馬拴在院子裏，抱了一堆草喂馬，摸了摸馬身：“這匹馬怎麽這麽眼熟？”
上官素素有些不好意思，她臉微紅了一下：“是朱將軍送的。”
“哦”，那夫人記起來了：“對了，這可是朱龍的坐騎呢，你是他的……”
上官素素：“朋友而已。”
那夫人特意多看了她一眼：“好，好，走吧，進屋去。”
上官素素跟著夫人進了屋，一群人已經在裏麵忙活開了，燒水做飯，淘米洗菜，好像這就是他們家似的，一切都是那麽自然。
那夫人拉著上官素素坐下：“晚上就住我這，你先坐著，我給你泡杯茶去。”
上官素素連忙說道：“我不渴，不麻煩夫人了”，但是夫人已經轉身去廚房拿開水去了。
她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牆上的畫，這一看就吃了一驚，那牆上畫了兩幅人物畫，一副是葉染，另一幅是東方雪，緊挨著一起，她頓時明白了，這夫人就是葉染他娘。
沒錯，這確實是葉染家，剛才那位夫人就是他娘顏若蘭，由於她與眾不同的地位，被大家推舉為鎮長，大事小事都跑來找她，沒用的了跑她家來要，沒吃的了跑她家來吃，她現在就像全鎮人民的奶媽一般。
顏若蘭泡了茶出來，放在上官素素的麵前：“你這是要去巴郡嗎？”
上官素素點點頭：“是的。”
顏若蘭沉吟片刻：“我勸你別去了，那地方危險。”
上官素素：“沒事的，夫人，那畫上可是你兒子媳婦？”
顏若蘭回頭看了看：“是啊，都在外麵忙呢。”
上官素素笑了笑：“我跟他們是朋友，前幾天還在一起吃飯呢。”
顏若蘭眼睛亮了：“真的？他們可好？”
上官素素：“非常好，葉染現在跟隨巴軍和秦軍正在向這邊進軍，唉，我真不希望他們跟朱龍正麵對決，都是朋友，想想都難過。”
顏若蘭：“國家的事，咱們決定不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把我弄糊塗了，你是哪國人？”
上官素素：“秦國人。”
“哦”，顏若蘭點點頭：“一開始我以為你是巴國人，剛才以為你是涼國人，沒想到你是秦國人，你跟葉染早就認識嗎？”
上官素素：“他一去秦國我們就認識了，也算是老朋友了吧。”
顏若蘭又點點頭：“他在秦國一定沒少受你們照顧，我替我兒子謝謝你，要不是你們鼎力相助，還不知道他要吃多少苦頭呢。”
上官素素：“大家都是朋友嘛，幫忙是應該的。”
顏若蘭：“既然你是秦國人，那你來這裏幹什麽”，她向左右看了看，還好大家都在忙，沒人來聽她們說話。
上官素素：“我就是個旅行者，到處走走看看的，沒什麽事。”
顏若蘭：“那你還是回去吧，這不比以前了，你個姑娘家家的，到處亂走太危險……”，話還沒說話，門口來了一群士兵，有一人光著身子，背上背了一條鞭子跪在門口，腦袋嗑在門前的石板上：“夫人，小人特來請罪。”
顏若蘭站起來，走到門口：“你這是幹什麽，想我抽你幾鞭子就放過你？”
那跪著請罪的正是那犯了軍紀的都尉，他求饒道：“夫人，小人一時糊塗，犯下大錯，還請夫人看在小人是侯爺的老部下，跟隨他南征北戰不容易的份上，原諒小人這一回吧，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顏若蘭：“你說，如果這事侯爺知道了，他會如何處罰你？”
那都尉：“殺頭。”
顏若蘭：“你也知道會殺頭，那我原諒你豈不是徇私枉法，以後我怎麽跟侯爺交代？”
那都尉把腦袋在石板上嗑得當當的響：“夫人啊，小人知道您心地善良，愛民如子，對兄弟們都像對自己兒子一樣好，隻要不殺頭，您怎麽做都可以，夫人啊，小人的命隻有一條，還要留著保護侯爺，求夫人開恩。”
顏若蘭心裏難受，這些將士對景田那是死心塌地的，她不是不知道，但犯下如此大錯，自己怎麽好放了他，對小橋鎮的民眾如何交代：“你別跟我提侯爺，他在巴郡城身陷困境，你們都保護到哪裏去了？”
那都尉：“夫人，如果您願意，小人願帶本部士兵前往巴郡城殺了那該死的無音尊者，救出侯爺。”
顏若蘭：“你省省吧，就憑你那幾百人去了還不是送死，你準備一下後事吧。”
那都尉又磕頭：“夫人啊，大戰當前，您就忍心看著我人頭落地，您連殺雞都覺得雞可憐，怎麽今日忍心殺人了？”
顏若蘭：“雞是無辜的，你不無辜，你犯了罪，就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那都尉：“夫人，您要我為鎮上百姓做牛做馬都可以，我贖罪行嗎，求您了，我真不想死，我爹娘還在涼國等著我回家呢。”
顏若蘭：“你這個時候就想起你爹娘來了，你看看人家的爹娘多可憐，你把人家的孩子給毀了，人家以後還怎麽嫁人，你別再求我了，回去把脖子洗幹淨。”
那都尉：“夫人，您真的不肯原諒小人？”
顏若蘭：“你叫我怎麽原諒”，她對其他士兵說道：“這樣吧，你們去個人把朱龍叫來，他的兵，他來管，你也起來回去吧，等朱龍來了再說。”
等那些士兵們垂頭喪氣的走了，顏若蘭歎了口氣，回轉屋內：“一切的災禍都是戰爭造成的，什麽時候才能讓咱們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上官素素安慰她道：“快了，等葉染他們光複巴國，一切苦難都會結束。”
顏若蘭又歎了口氣：“這邊興了，那邊就滅了，難以兩全。”
第二日一早，上官素素起床梳洗，還沒到吃早飯的時候，朱龍卻已經到了，他站在大門口施禮：“朱龍前來拜見夫人。”
顏若蘭聽見他的聲音，走了出來：“你還挺快的。”
朱龍：“夫人召喚，朱龍當然要連夜趕來……”，他突然看見從裏屋走出的上官素素，愣了愣：“素素，你怎麽也在這？”
上官素素溫柔的一笑：“我暫住一晚，吃了早飯就走。”
顏若蘭：“朱龍，你的手下犯的錯你應該知道了吧？”
朱龍：“知道。”
顏若蘭：“那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得給大家一個交代。”
朱龍：“夫人，他南征北戰，立過不少戰功，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您看能否放他一馬？”
顏若蘭：“那你把人家的女兒娶了吧。”
朱龍的臉漲得通紅，他偷偷的看了上官素素一眼：“夫人，這不成……”
顏若蘭：“不成就按軍法處置，要不然你把你的兵全部帶走，不允許再駐紮在小橋鎮。”
朱龍：“這是侯爺安排的，小橋鎮的位置很重要，向西可以支援大雲城，向南可以支援芳口鎮，撤不得。”
顏若蘭：“今天當著你朋友上官素素的麵，你給我個痛快的說法，是你娶了人家的女兒，還是軍法處置，你自己看著辦。”
朱龍沉吟了一陣，咬了咬牙：“夫人，軍有軍規，朱龍絕不徇私枉法，來人。”
他身後，原本就跟了一隊士兵，朱龍轉身道：“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將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以後誰再敢擾民，嚴懲不貸，立即執行。”
處決了那名都尉之後，朱龍陪著顏若蘭和上官素素一起吃了早飯，大家分手，各奔前程，朱龍拍了拍自己的馬，對上官素素道：“素素，如果不是非去不可的任務，跟我走吧，我保你平安。”
上官素素笑了笑，她輕輕的拉著他的手：“謝謝你的好意，不過當前局勢下，你很難保我平安，秦軍二十萬正在向這邊進軍，據說大涼城更是派了四十萬大軍從南麵而來，北邊還有一支巴國的軍隊，你們三麵受敵，我還聽說邱天虎在北柔，正準備率軍南下，龍，要不你跟我走，我帶你投靠葉染，也許前途會光明一些。”
朱龍將她看了又看：“你不是涼國人？”
上官素素眼圈紅了：“龍，不管我是哪裏人，我都是你的人，我的話你好好考慮下，我不想你戰死沙場，那樣我會傷心一輩子的，你快回大雲縣城去吧，軍不可一日無帥，去吧。”
朱龍從懷裏掏出一塊通行令放在她的手裏：“既然你執意要去，我沒什麽可送你的，你帶上通行令，可保一路暢通，保重”，他抱了抱她，騎馬走了。
等朱龍騎馬遠去了，顏若蘭對呆呆望著遠方的上官素素說道：“素素，他說得對，你別去了，回秦國去吧，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他也會傷心的。”
上官素素微笑道：“我要去做一件大事，不能不去，夫人，就此別過，希望能再見”，她翻身上馬，向顏若蘭抱了抱拳，離開小橋鎮，繼續向巴郡城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