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舅
三個人從那地下溶洞中爬了出來，四周一片漆黑，葉染深深的吸了口氣，終於出來了，但出來是出來了，又該往哪個地方走呢，巴國已經徹底淪為涼國領土，外麵到處都是涼國士兵，前路就跟這天一般的黑暗。
三人手拉著手走了幾步，到了一顆大樹下蹲了下來，藍鶴低聲說道：“染弟，這周圍可有村落什麽的，咱們得把衣服換了，換一些農家的粗布衣服，免得太顯眼。”
葉染想了想，他想起了外公外婆那個村子：“我知道有個村子，上次去的時候空無一人，村民們都跑光了，要不咱們去那裏找找衣服？”
藍鶴：“好，再說肚子也餓了，正好也去找點吃的，有多遠？”
葉染：“有點遠，咱們趕緊走，大概走到天就要亮了。”
藍鶴起身道：“染弟你帶路，貝兒你走中間，我走最後，快走。”
一行三人頂著星光，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一路跌跌撞撞，翻山越嶺，相互拉著扶著，走了好幾十裏的山路，終於在晨曦朦朧中走到那個山口，山下村莊隱約可見。
藍鶴看了看：“就是這裏嗎？”
葉染點了點頭：“嗯，就是這裏。”
村裏一如既往的安靜，一盞燈都沒有，除了野外的蟲鳴，沒有其它一點聲音，三人觀察了片刻，藍鶴拉了拉兩人：“確實是空無一人，走，下山。”
天空露出了魚肚白，村子稍微顯得清晰了一些，三個少年的腦袋在村口悄悄的露了出來，停留片刻之後，藍鶴拉著藍貝兒，藍貝兒拉著葉染，快步向前，一口氣跑到村子裏最好的一家房舍跟前。
那大門上次已經被蠻牛山的強盜們砸開了，門扉洞開，三人不言語，趕緊鑽了進去，將門掩好。
“貝兒，你去找衣服，染弟，你去找找有沒有吃的，我去看看有沒有可以防身的東西，能找一兩件也好。”
三人分頭行動，這家人在村子裏應該是生活最好的一家人了，大大小小的房間七八間，藍貝兒鑽到各個臥房中去找衣服去了，葉染趕緊找到了廚房。
但一眼望去，廚房裏沒有什麽現成可吃的東西，米缸裏到是有米，一溜木頭架子上也有些萎了的蘿卜，已經被老鼠咬得坑坑窪窪，肚子嘰裏咕嚕的響了起來，確實該補充能量了，但能生火燒飯嗎？
他抓了抓頭，轉身出了廚房，去找藍鶴：“鶴兄，你找到東西了嗎？”
藍鶴手裏拿了一把钁頭：“這玩意好像不合適，你找到吃的了嗎？”
葉染：“找到半缸子米，還有幾顆被老鼠啃過的蘿卜，但我不敢生火。”
藍鶴：“先再找找，看看有沒有幹糧幹果之類的東西，既能解餓，也好攜帶，這家找不到的話，隻好再去找別的家，不要怕，村子裏確實空無一人，放心大膽的找吧。”
葉染道了一聲好，又轉頭去各個房間找櫃子之類的東西，他知道農家的東西一般都喜歡放在櫃子裏。
他快步到了一個房間門口，推開了門，不料藍貝兒卻在裏麵換衣服，外衣已經脫光，正在那裏糾結換哪一件合適，光溜溜雪白的香肩被他看個正著，修長的大腿長得筆直，還好內衣都在，沒有春光全泄，藍貝兒麵紅耳赤的抱著胸，葉染大囧，慌忙退了出來。
他心如撞鹿，趕緊再回到廚房，不知道如何是好，臉上火辣辣的一片，慌亂了好一陣子，才想起自己要找幹糧幹果的，卻又不好意思再回去。
“染哥”，藍貝兒換好衣服過來了，走進了廚房，一張臉還有些微紅：“染哥”，她看著葉染窘迫的樣子，盡量讓自己輕鬆下來，讓氣氛輕鬆下來：“那……你也不是故意的，其實沒什麽的，你別這麽拘謹，吃的找到了嗎？”
葉染：“還沒呢”，他抓了抓頭，低頭往外走：“我去找……”
三人忙活了一大陣，衣服好找，家家戶戶都留了不少的舊衣服下來，幹糧幹果也有一些，各家在逃走的時候，並沒有把櫃子都搬空，隻是趁手的武器卻很難找到，找來找去隻能找到一些農具，或者木棍之類的東西。
三人打了三個包裹，包括一包衣服，兩包幹果，放在屋子之中，天色還早，現在不敢輕易出門趕路，三個人便各自找了個床躺下去休息，等天黑再出發。
就在三人熟睡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到了黃昏，大門突然輕輕的開了，一個人閃身鑽了進來，重新關好門，轉頭看著亂七八糟的屋子，抱頭蹲在了地上，輕聲哭泣了起來。
哭了一陣之後，他站了起來，卻發現地上放著三個包裹，頓時全身的汗毛豎起，一把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東張西望，賊還沒走呢，躲在哪裏？
三間臥房裏，葉染三人睡得爛熟，特別是藍鶴與藍貝兒，連日奔逃，早就勞累不堪，這一覺睡下去，沒有幾個時辰恐怕是不會醒的。
那人舉著木棍，躡手躡腳的靠近了一間臥房的門口，凝神屏氣的仔細聽了聽，聽見了輕微的鼾聲，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些，該死的賊，偷東西就偷東西嘛，還把門都揣爛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推開了房門，一步步的向著床邊靠近。
這間屋子裏，睡的正是葉染，那人看清楚他的麵孔後，見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身上穿著打滿補丁的粗布衣服，便心想這不是賊，大概是哪家逃出來的孩子，便把棍子放下了，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他。
葉染在那朦朦朧朧之中，仿佛感覺床邊有人，便醒了過來，睜開一看，床邊上卻坐了一位五十來歲的男人，正看著自己呢。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條件反射般的一躍而起，蜷縮到床腳，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你是誰？”
那人從床沿上站了起來：“這位小哥，你從哪裏來？”
隔壁，藍鶴被葉染的叫聲驚醒，聽見了陌生人的說話聲，也嚇了一大跳，連忙爬起來，順手拿了一把钁頭，跑到葉染的房門口，對那人吼道：“別動，站一邊去，快。”
那人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嚇了一跳，趕緊站到角落裏去了：“哎，哎，小夥子，別衝動啊，把钁頭放下，放下再說。”
藍鶴並沒有放下钁頭，身後藍貝兒也出現了，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看著房間裏的這一幕，連忙招手：“染哥，過來。”
葉染急忙爬起，到了藍鶴身邊，藍鶴又氣勢洶洶的對那人喝到：“你蹲下，老實點，趁著沒人來偷東西是吧，告訴你，遇到咱們算你倒黴。”
那人有些哭笑不得，乖乖的蹲下了：“我說小哥，你把話說反了吧，這是我家呢。”
“啊！”三個人都愣住了，這是他的家？葉染把藍鶴的钁頭拉了下來：“鶴兄，先問清楚，可能真是村民。”
藍鶴放下钁頭：“真是你家？”
那人：“你們把我家搞得這麽亂，進來就進來吧，門也踹爛了，唉，我說你們這些孩子。”
葉染看他的神情，的確不像說謊：“你既然是這裏的村民，那你可知道這裏有一家姓顏的？”
那人：“你這話說的，咱們村就叫顏家村，大部分人都姓顏呢，你找哪一家？”
“哦！”葉染自打生下來，從未到過外公外婆家，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叫什麽名字：“我外公外婆家就在這，但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那人：“這不簡單嗎，你娘叫什麽，咱們村嫁出去的我哪個不認識。”
葉染：“我娘叫顏若蘭。”
那人愣了愣，睜大了眼睛：“你……你是葉染？”
“啊？”這出乎葉染的意料：“你怎麽知道？”
那人站了起來，眼裏淚花閃動：“葉染啊，我是你大舅啊，你娘是我妹妹，你爹叫葉有知，對不？”
“大舅？”葉染知道他說的全對：“大舅……”，他連叫兩聲大舅，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人熱淚盈眶，過來一把將他抱住：“哎呀，葉染啊，遇到你太好了，太好了。”
葉染身後，藍鶴與藍貝兒都鬆了口氣，藍鶴輕咳了一下：“那個……大舅啊，這實在不好意思……”
那人鬆開葉染，笑嗬嗬的道：“沒事的，沒事的，我叫顏若山，小哥你貴姓。”
藍鶴：“在下藍鶴，這是我妹妹藍貝兒。”
顏若山握了握藍鶴的手：“好，好，別站著說話，走，到堂屋坐坐”，他拉著葉染：“葉染，去坐坐”，他看著葉染這一身衣服：“我妹妹嫁過去這日子怎麽越過越差。”
葉染有些不好意思：“大舅，這些衣服是在村裏偷的。”
顏若山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爹娘呢，你怎麽沒跟他們一起？”
四人走到堂屋，圍著方桌一人一方坐下了，提起爹娘，葉染又難過起來：“由於南涼打過來了，大家都不得不逃生，我跟爹娘跑散了，對了大舅，村子裏怎麽一個人也沒有，外公外婆呢？”
顏若山歎了口氣：“我們也跟你們一樣，為了躲避涼國軍隊，整個村子都逃了，但我們沒跑掉，被南涼給抓了，全村的人被趕去修路，你外公外婆年紀大了，受不住那非人的勞作，都……都不在了。”
葉染心裏又是一陣難過：“那其他人呢？”
顏若山：“一條路修下來，咱村子裏死的人有一半了，你二舅，你舅娘，二舅娘都死了，我和你那些表哥表弟表姐表妹們到是活下來了，但路修完了，涼國人仍然不肯讓我們回家，要押著咱們去深山荒嶺裏挖什麽礦，礦區亂哄哄的一片，大家趁著亂暴動，我帶著大家也趕緊逃，但有的被當場殺了，有的被抓回去了，如今就剩下我一個人跑回來了”，他眼中流出淚來：“這是天絕我顏家啊。”
藍鶴安慰他道：“大舅，你不要難過，國都破了，人民肯定是要遭殃的，活著就好，咱們可以重來。”
顏若山：“少年人啊，你有這樣的誌向很好，可惜我東巴帝國，全給那幫奸臣搞壞了，又生出這麽個昏庸的國王，巴國人的災難全是他們帶給咱們的。”
葉染：“大舅，咱就不怨天尤人了，想想眼前吧，你打算去哪？”
顏若山：“到處都是涼國的士兵，還能去哪，我就在自己家裏等死吧，葉染，你們打算去哪？”
葉染：“我們準備逃往國外，等待時機……”
顏若山看了看他們三人：“未來隻能靠你們年輕人了，如果日後你們能再振興巴國，把那個南宮樂找出來碎屍萬段，這狗東西，國家就壞在他的手中。”
葉染：“南宮樂？是什麽人？”
藍鶴：“染弟，南宮樂是巴國當朝相國，不過南涼軍隊攻破巴郡城的時候，他已經被巴國殺掉了，據說滿門被誅，無一逃脫。”
顏若山：“活該，殺得好，哎，藍小哥，你對巴郡城的事到是知道不少，那你知道咱們國王陛下還活著不？”
藍鶴：“陛下投降被俘，已經被押往涼國去了，恐怕這輩子也別想再回來了。”
“哦”，顏若山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那麽那些王子呢，公主呢？”
藍鶴歎了口氣：“據說全被殺了，整個皇城被殺得血流成河。”
顏若山也歎了口氣：“唉，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