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好消息

  鄭明明感覺爸爸媽媽好奇怪。


  拍完了婚紗照之後, 爸爸媽媽好像變得特別客氣,跟彼此說話簡直就差請了。


  反正聽得她毛骨悚然。


  小姑娘心裏頭發毛,就問吳若蘭:“哎, 你有沒有覺得我爸媽哪裏不對勁?”


  吳若蘭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繼續埋頭背作文萬能開頭。啊,好痛苦啊,為什麽要寫作文,她完全沒有東西想寫好不好。


  鄭明明感覺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因為吳若蘭的爸爸媽媽就不是正常的夫妻關係,何況人家還離婚了。


  陳敏佳也喊停, 表示愛莫能助:“我爸媽吵不吵架都奇怪, 我看誰都奇怪。”


  她已經免疫啦, 她借口要準備期末考試, 不想半夜被弟弟的哭聲吵醒,住到了嬢嬢家, 她才感覺自己鬆了口氣。


  雖然這樣說很沒有姐姐愛,但她真覺得她弟弟不出生可能會更好。


  他一生下來,奶奶跟媽媽都哭, 爸爸也就高興了沒兩天,反正他也不樂意帶小孩。而且他跟媽媽的關係更奇怪啦, 連話說的都少。


  “算了,別管大人的事, 他們都奇怪。”吳若蘭背完了一段開頭, 然後搖頭晃腦,撇撇嘴, “幸福的一家?出作文題目的人真無聊。幸福的家庭每每相似, 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要寫的話, 也該寫不幸的家庭,不然大家不就千篇一律了嗎?”


  陳敏佳茫然:“啊,還有這說法啊?”


  鄭明明點頭:“是《安娜·卡列寧娜》的開頭,那本書很有意思,我從圖書館借過。我喜歡列文。”


  陳敏佳不認識什麽列文,她就趕緊把自己的采蜜集翻出來,將這段話抄上去,好後麵寫作文用。


  小表姐一邊抄名句一邊抱怨表妹不夠意思:“嬢嬢開婚紗攝影店,你都瞞著我,太過分啦!我什麽秘密都告訴你的。”


  鄭明明才委屈呢,她壓根就不知道婚紗攝影店的事,她還以為是媽媽想拍婚紗,結果鬧了個大烏龍,好沒麵子啊。


  陳敏佳看著表妹,表情一言難盡:“不是說嬢嬢跟你是朋友,你們無話不說的嗎?”


  鄭明明強行挽尊:“吳若蘭媽媽也沒告訴她啊,她們還說好了當姐妹呢。”


  吳若蘭默默地看了眼小夥伴,老氣橫秋道:“她隨便說說,我隨便聽聽,大人的話怎麽能當真。”


  隻有天真的小孩才會真以為大人跟孩子是平等的吧。


  反正她擁有的是滄桑的老靈魂。


  鄭明明要麵子,固執己見:“大概是我們要期末考試了,媽媽不希望我分心而已。”


  嗯,沒錯,媽媽說她是小管家婆,什麽都愛管,什麽都想管。


  吳若蘭抬起頭看了眼自己的朋友,嗬嗬,你高興就好。


  鄭明明心虛,趕緊尋求另一位小夥伴的支持,目光轉向了自己的表姐。


  她驚訝地發現陳敏佳眼睛發直,不由得奇怪:“你怎麽了?”


  陳敏佳左右看看,又跑去關上房門才在吳若蘭“沒串風會好熱”的抱怨聲中,小心翼翼地問兩位小夥伴:“你們說,夢會不會是真的?”


  鄭明明奇怪:“什麽夢?”


  “就……就是夢裏頭我妹妹哭著喊我帶她回家。”陳敏佳咬咬牙,豁出去了,“我夢到我妹妹了。”


  “啊?”吳若蘭驚訝,“你還有妹妹?!”


  “噓!”陳敏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才說的。不信你問明明,我還告訴過誰。”


  如果不是吳若蘭跟她們說其實她弟弟挺好玩的,自己並不像大人想象的一樣恨他,她也不會講妹妹的事吧。


  吳若蘭的接受能力很強,大概是在她的成長環境中更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了,她壓根不覺得二女兒被送走有什麽好奇怪的。


  “他們不喜歡女孩子。”


  鄭明明卻疑惑:“你確定是夢到了妹妹?她現在跟剛生下來時還一樣嗎?”


  陳敏佳搖頭:“不一樣,要比小驍矮一點,站在倒過來的板凳裏,摔倒了,額頭上鼓了好大一個包,一邊哭一邊喊,姐姐,帶我回家。”


  吳若蘭的點挺奇怪:“那你妹妹學說話還蠻早的。”


  鄭明明猶豫:“可是,她為什麽要你帶她回家呢?我聽大人說,二女兒日子最不好過,能當獨生子女都不願意做二女兒。”


  除非,除非她被養父母虐待了。


  陳敏佳身子一抖,聲音裏帶上了哭腔:“肯定的啦,她都摔倒了,也沒大人管她,她頭上的包好大。”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陳鳳霞招呼三個小姑娘:“明明,佳佳,蘭蘭,該洗澡了。”


  鄭明明開了門,眼睛珠子一轉:“媽媽,我跟你一塊兒洗。”


  陳鳳霞奇怪:“啊,你們怎麽不一起洗?”


  前兩天三個姑娘都是一塊兒洗澡的啊。


  鄭明明滿臉認真:“今天我要幫媽媽擦背。”


  陳鳳霞樂了:“哎喲,那我可享我姑娘的福了。”


  她先張羅兩個小姑娘洗澡,然後跟女兒一塊兒進衛生間,試好了水溫才開始洗。


  鄭明明背上全是泡泡的時候,鼓足了勇氣問媽媽:“媽媽,妹妹會不會被欺負啊?”


  陳鳳霞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女兒說的是誰,不由得奇怪:“你怎麽又想起來問這個啊?”


  鄭明明眼睛珠子快速轉動,立刻回答:“我在新聞上看到有戶人家虐待養女,不給小孩飯吃,還打她。”


  陳鳳霞這才放鬆下來,繼續給女兒擦背,漫不經心道:“那不至於,她應該挺好的。”


  “媽媽,你定期去看過她嗎?”鄭明明終於忍不住,“不然你怎麽知道她過得好不好?要是他們家又有小孩了,人家有親生的小孩,不要她了怎麽辦?”


  陳鳳霞隻回答了女兒最後一個問題:“不會的,她家就是沒有小孩才領養佳佳她妹妹的。好了,把胳膊抬起來,我給你擦擦咯吱窩。啊喲,你洗澡就是小貓洗臉,真是清清水哦。”


  鄭明明不放心,又追問了一句:“真的嗎?你肯定?”


  陳鳳霞歎氣:“好,我保證,我肯定。她過的真不錯。”


  洗完澡,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回房,跟小表姐分享一手消息:“沒事的,我問過我媽了,我媽說她現在很好,她家沒有其他小孩。”


  陳敏佳自言自語:“嬢嬢果然知道她在哪裏。”


  吳若蘭翻白眼,一點兒都不客氣:“你說的不是廢話嗎?大人們肯定都知道,隻不過他們絕對不會告訴我們的。”


  唉,大人們真奇怪。


  陳鳳霞心裏頭也疑惑呢,女兒好端端的怎麽又問起這個問題了?


  上輩子,明明好像對那位小表妹從來都沒表現出過什麽興趣。她搖搖頭,往房裏走。


  小二子已經睡著了,睡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可言。


  丈夫正坐在書桌旁奮筆疾書,看見她進屋,直接放下筆。


  陳鳳霞趕緊招呼:“哎,沒事,你忙你的。”


  鄭國強沒吭聲,連台燈也一並關了,先自己上床。


  陳鳳霞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一陣煩躁。要死了,又是這個樣子。從曉得婚紗攝影店是她跟馮丹妮合開的之後,他就變成了這副德性。


  好,她承認她有錯,她不該先斬後奏。


  可他能不能有話說話呢,這樣別扭算什麽?

  陳鳳霞忍無可忍:“哎喲,國強,我又沒殺人放火,你不是忙嗎?”


  “我就忙到聽句話的功夫都沒有嗎?”


  “哎呀,不是,是那個……哎,外頭是不是有人敲門?”


  鄭國強也回過神來,一邊翻身下床,一邊朝外頭喊:“誰啊?關門了,我們不做夜宵的。”


  外麵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外科的周大夫:“不做也得給我弄口吃的,我要暈倒了。我從吃過早飯到現在都沒吃上口熱飯。小賣部都關門了,我一點兒存活都沒有。”


  鄭國強趕緊出去開門,奇怪道:“怎麽搞的?你是開刀到現在?”


  “甭提了,今天我跟救護車,從接車連環車禍開始再到下午食物中毒,好不容易……哎喲,陳老板你真是好人,我要死了……”


  陳鳳霞好笑地遞上剛切好的西瓜,不得不提醒對方:“你慢點吃,不著急。”


  鄭國強也拿出了冰箱裏的麵包,用水瓶中的水泡上,放在桌旁。周大夫就愛吃粗麵包泡白開水,說這個風味一絕。


  兩口子齊上陣,可算是讓跟救護車的外科醫生緩過勁兒,起碼有精力一邊呼呼啦啦吃喝,一邊還能抽出空來抱怨。


  “你們不曉得多煩人,真是要找死為什麽不靜悄悄地死?警察沒事打什麽120啊。自己又不是沒車,直接拖去火葬場還幹淨。”


  鄭國強聽不下去,哭笑不得:“你都什麽鬼話,要救命不找你們120找誰?”


  “有什麽好找的?自己吸.毒找死,救了也是白救。”


  啊?!


  這下別說陳鳳霞了,鄭國強也驚訝:“是緝毒的案子啊!”


  乖乖,那可是大陣仗了,難怪周大夫這麽崩潰。


  “嗐!抓賭的。黃賭毒不分家,沒日沒夜的賭,不就沒精神嚒。有個腦殼不好的,就弄點玩意兒提提神,結果過敏掛了。”


  陳鳳霞驚呆了:“這玩意兒還能過敏啊。”


  “可不,什麽都可能過敏的。我上回還碰上個對花生過敏的老外,就一小孩在他旁邊吃花生米,他就倒下了。”


  陳鳳霞感覺自己住在醫生家屬小區實在太對了,因為很長見識。


  鄭國強插了一句:“死得好,不死害死人。這種又賭又抽的,萬貫家財也不夠糟蹋,到時候禍害的還是家裏頭。”


  周大夫拍手:“可不是嚒,我一看人瞳孔都固定了,當場開死亡診斷。我都懶得拖到醫院折騰。就這樣的,家底子肯定被掏空了,家裏人哪有錢再給他付搶救費啊。”


  他吃完開水泡麵包,打著飽嗝,帶走了陳鳳霞剛從冰櫃裏拿出來的披薩餅。好歹醫院還有微波爐,洋燒餅放進去轉一轉照樣能給同事當夜宵。


  周大夫晃悠悠地走了,陳鳳霞忍不住問丈夫:“哎,這人是誰啊?”


  鄭國強看了眼老婆,沒吭聲,直接拿周大夫吃過的碗去水龍頭下洗幹淨了,然後回房睡覺。


  陳鳳霞要被這人氣死了,真是的,跟她講話會死嗎?

  第二天一早,陳鳳霞爬起床,就看見廚房的燈亮著。她還驚訝幫工怎麽來的這樣早時,便瞧見丈夫在揉麵。


  陳鳳霞訕笑著上前打招呼:“國強,我來就行,你再睡會兒。你最近事多……”


  “鄒德寶。”


  “啊?”


  “昨天那個是鄒德寶,明明同學鄒鵬的爸爸。”


  “啊!”


  陳鳳霞直接跳了起來,雙手一擊,歡天喜地:“太好了,死得好,死得其所!”


  鄭明明剛好起床到院子裏呼吸新鮮空氣,聞聲奇怪:“媽媽,誰犧牲了?”


  死得其所是英雄啊,像張思德。


  鄭國強忍不住強調:“不是犧牲。”


  陳鳳霞直接回答:“鄒鵬爸爸。”


  吳若蘭跟陳敏佳跟著到院子裏活動筋骨,倆小姑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哦,那真是死得其所。”


  死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那個壞蛋,死掉就是他最好的歸宿啊。


  不然誰知道他又會什麽時候跑回家偷錢。上次都被鄒鵬媽媽抓到了,結果警察卻說他們是一家人,偷了不算偷。那是夫妻共同財產。


  鄒鵬都被氣哭了。那是媽媽攢了準備給他過生日的錢。


  哼!看他以後還怎麽偷錢。


  鄭明明好奇:“他怎麽死的啊?也是摔死的嗎?”


  鄭國強默默地看了眼妻子,他出個差,她都帶女兒見識了什麽?

  陳敏佳捂著胸口點頭:“那真好,直接摔死拉倒。要是拖去醫院了,鄒鵬家哪有錢付醫藥費啊。”


  鄭明明跟吳若蘭都讚同地點頭,認為這人死得幹脆利落,實在太好不過了。


  鄭明明甚至安慰表姐:“你看,壞蛋都死了,我們聽到的都是好消息,你期末考試肯定沒問題!”


  陳鳳霞看三個姑娘說得熱火朝天,吃早飯的時候真是飯也塞不住嘴,一時間都想自我反省她是不是起錯了頭。


  再怎麽說都死人了,他們這麽高興好像有點兒不合適吧。


  鄭明明隻替鄒鵬跟他媽媽擔憂:“媽媽,會不會有人再拿著借條過來找他們要債啊。”


  小宇哥哥的爸爸是夥同外人做假借條,可鄒鵬他爸爸很可能是真欠條啊。


  賭錢欠債的人太多啦,她小時候就看過幼兒園同學村裏人賭錢把房子輸掉了不算,連老婆都輸給了人家。


  他們每次去上幼兒園時,那位同學都會繞遠路,因為他媽媽的新家就在最近的那條路邊。


  這話陳鳳霞還真不敢打包票。賭徒有什麽道理可講。到時候法院判這是夫妻持續關係中存在的債務,要用夫妻共同財產還,活著的人能怎麽辦?

  她抬眼看丈夫:“國強,要不你找人幫忙打聽下吧。他們娘兒倆是真遭孽,攤上這麽個男的……”


  鄭國強放下了筷子,給吃的小肚皮滾圓的兒子擦嘴巴,直接抱起了人:“走,我們去上托兒所。”


  小胖子奮力蹬著兩條胖腿,認真強調:“我自己走。”


  啊,托兒所的小朋友說他胖啦,他要苗條起來,他要多鍛煉。


  陳鳳霞哭笑不得:“哎喲,我們說死了你都沒用,還得人家小姑娘講你。鄭國強,你看你兒子……”


  鄭國強已經牽著小胖子的手出家門。


  陳鳳霞看著丈夫遠去的背影,一陣無語。嗬!這人現在脾氣很可以啊,這到底打算氣到什麽時候?

  得,他要氣,氣他的去。


  她現在心情好得不得了,她得趕緊打個電話跟朋友們分享下這個重大利好的消息。鄒鵬跟他媽可算是徹底擺脫那個人渣啦。


  陳鳳霞剛撥通胡月仙的電話,就聽到對方的笑聲:“哎喲,巧了,我正打算撥你電話呢。我要問你樁事。你家新裝修好的房子可還有什麽用途?”


  陳鳳霞也笑:“怎麽,你總算想通了要搞農家樂生意?那我絕對舉雙手支持。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我毫無二話。”


  “嗐。不是農家樂。”胡月仙哭笑不得,“是辦學校。有兩位老師看到菜市場裏頭到處都有小孩子跑,也不上學,就想給農民工家的小孩也辦個學校。村小學多少年沒用了,已經垮了。我家的房子不是裝修成農家樂了嘛,也不太合適。他們在村裏走了一圈,就看到你剛弄好的房子,想問問你能不能出租給他們辦學。”


  啊?!


  陳鳳霞驚呆了,脫口而出:“好!我不要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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