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基

  鄭明明忐忑不安地看著媽媽。


  雖然媽媽還沒出聲,可她已經敏銳地感覺到媽媽不高興了。


  這大概是家庭不幸福的小孩的通用技能,對於父母的情緒變化尤其敏感。


  鄭明明看著還在傻樂的弟弟,心中歎了口氣,隻能靠自己討媽媽開心了。她主動提出:“媽,我們搬竹床出去吧。”


  屋裏頭真的跟蒸籠一樣,就算在床底下擺了井水,用電風扇對著吹,也熱得完全沒辦法睡人。


  所以他們娘兒仨晚上隻能睡在外頭竹床上。說是睡,不如講是陳鳳霞給兩個小孩扇蚊子,不然蚊蟲能把人抬走。


  這也是為什麽她中午睡得起不來的原因。


  陳鳳霞搖頭:“我們今天不在外麵睡。”


  她曾經也以為自己是生二胎的時候營養跟不上,虧了身體。現在看,夏天沒撈到覺睡,也是傷身體的根源。


  人就跟燈一樣,油都熬盡了,身體不垮掉才怪。她必須要找到能睡覺的地方。


  鄭明明嚇了一跳,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家的租房。她不想待在裏頭,實在太熱了。一走進去,她就想喝水。


  “媽帶你去涼快的地方睡覺。”陳鳳霞打定了主意,就招呼女兒看著自己摸牆學走路的兒子,“咱們先洗個澡。”


  煤爐的火已經完全熄滅,一壺水兌上井水,娘兒仨就這樣湊合著洗了個囫圇澡。


  她拿了條毯子塞進布包裏,叫上女兒,“走,媽帶你去睡覺。”


  母子三人站在肯德基門口時,鄭明明先拉住了母親,懂事地強調:“媽,我吃飽了,我不餓。”


  其實炸雞的香氣多勾人啊,她肚子飽飽嘴巴都忍不住分泌唾液。


  陳鳳霞也想掏出口袋裏頭的五塊錢,豪氣地請女兒吃肯德基。


  她上輩子從來沒進過這種洋快餐店。年輕時是吃不起舍不得,年紀大了以後,兒女點外賣到家,她嚐了幾口覺得還沒她自己做的好吃,油膩膩的,不愛。


  不過她倒是知道現在五塊錢能在這裏買點東西的。


  因為女兒上大學時第一次跟舍友出去吃肯德基,花五塊錢買了兩隻雞翅,心疼了好久。回家還跟她念叨說不劃算。學校食堂兩塊錢能買一塊相當實在的扣肉,配上三毛錢的飯,五塊錢夠她開兩頓葷了。


  上大學的鄭明明舍不得,現在陳鳳霞捏著兜裏頭的五塊錢,更舍不得花。


  她安慰女兒:“媽帶你進去坐坐。”


  肯德基裏頭熱鬧非凡,那隻會在電視廣告裏頭出現的大白雞捧著生日蛋糕,嘴裏頭唱著:“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奇奇祝周奇奇小朋友生日快樂!”


  被一圈十歲上下的小孩簇擁著在人群中央的小姑娘驕傲地挺起了胸膛,跟個小公主一樣,自豪地大聲道謝:“謝謝!”


  旁邊的孩子人人臉上都流露出羨慕的表情。哇,奇奇給她過生日哎。


  現在肯德基進入中國還不到十年,洋快餐還隸屬於高檔的代名詞。這個時候,能給孩子在肯德基裏過生日,家裏頭肯定有錢。


  陳鳳霞難以掩飾羨慕。人越缺什麽就越在意什麽。


  比方說她,窮了一輩子,為錢煩了一輩子神,上輩子臨死前都擔心一雙兒女的房貸跟後麵結婚生小孩的費用。現在看到熱熱鬧鬧的生日宴,想到的就是這一場辦下來怕是得大幾百上千塊的開銷。


  抵得上丈夫在工地上幹兩個月了。


  鄭明明卻想不到這麽多。她再早慧懂事,也就是個九歲的姑娘。看到同齡人熱熱鬧鬧地過生日,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如果是她該有多好。


  這世上,就沒誰不羨慕更好的生活。


  陳鳳霞為現實黯然神傷地收回視線時,瞧見的就是女兒亮晶晶的眼睛,正盯著生日蛋糕瞧。


  她猛然反應過來,女兒的生日。


  上輩子鄭明明對家中怨氣不小,其中被她哭著翻出來咆哮過的就有生日。


  農村人過生日沒那麽多講究,基本上隻過整歲的大生日。大人能給孩子準備的就是十歲跟二十歲。


  其中鄭明明十歲那次,實際上是九歲,因為農村過虛歲,也就是今年。陳鳳霞剛生了小兒子,那段時間身體虛的不行,根本就沒精力張羅。


  讓女兒跟她表姐一樣去飯店搞生日宴會是不可能了。他們兩口子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


  在家裏頭燒幾個硬菜再擺桌酒也沒戲,當時陳鳳霞站久了都頭暈。


  所以最後怎麽解決的?外公外婆給鄭明明買了套新衣服,舅舅舅媽拎了隻生日蛋糕過來,就這麽胡亂對付過去了。


  陳鳳霞不記得女兒是什麽反應,她倒是記得自己跟母親抱頭痛哭了一回。母女倆哭陳鳳霞命苦,沒攤上暖心的婆婆,沒碰上能幹的丈夫,是受苦的命。


  大概自己從那個時候起,就在心中怨懟起了丈夫吧。


  能不怨嗎?就像鄭明明長大後嘲笑的一樣,她這個當媽的經曆的就是喪偶式婚姻跟喪偶式育兒。什麽時候都指望不上丈夫。


  拿女兒十歲生日的事情來說吧,陳鳳霞身體扛不住,鄭國強就不能站出來嗎?哪怕是給女兒下一碗生日麵,臥上一個荷包蛋,也不至於讓女兒記恨一輩子。


  說到底,不過是他沒心,她自己也沒把這事當成多大的事。


  反正孩子小,以後再說吧。


  以後也沒有以後,鄭明明二十歲生日,其實是十九歲。當日她正高三下學期,準備高考。


  陳鳳霞想著不能耽誤孩子學習,就等到了鄭明明考上大學,在升學宴上加了隻蛋糕,一塊兒辦了。


  鄭明明當日沒反應,多年以後跟她吵架後才翻出來冷笑:“我不配過生日,我不配讓你們多花一分錢,我賤!”


  陳鳳霞記得自己當時被女兒氣哭了,她氣惱女兒怎麽那麽不懂事。家裏條件困難,為著她即將要去讀大學的費用,自己跟丈夫都愁白了頭。


  什麽助學貸款,找記者尋求社會幫助這些,他們統統不知道。沒有人跟他們提過這些,誰會和農民工講什麽政策。


  窮人的窮,就是一堵無形的牆,連外頭的信息也一並屏蔽了。


  三十歲的鄭明明卻完全不體諒父母的不容易,因為她記得弟弟的十歲生日是在飯店裏辦的,還來了好幾個玩的好的同學。


  對了,說到了三十歲,那是長大成.人後鄭明明跟父母鬧得最凶的一回。


  □□是買房。


  那時候鄭驍大學快要畢業,他們家在城裏還沒房。陳鳳霞跟丈夫當然知道必須得早點買房。房價就跟坐火箭似的往上飆,越不買越買不起。


  他們搜刮了全部家底,連老家的樓房都賣了,也隻湊出了五十來萬,想給小兒子湊個首付。可即便他們看的房子已經偏的沒邊,首付最少也得近七十萬。


  這十幾萬的缺口,兩口子實在沒轍,隻好找鄭明明開口。


  那時候,讀完博士的鄭明明已經被大學聘為了副教授,卻一口拒絕為弟弟買房掏錢,並且反問:“我畢業的時候,你們怎麽沒擔心過我在城裏沒房要怎麽過?”


  她不僅不掏錢,反而直接報團出國旅遊。


  陳鳳霞知道這叫報複性消費,因為這個大女兒平日節儉的一年到頭新衣服都沒幾件,也不知道什麽口紅色。


  她委屈極了,她不是不關心女兒,可是女兒大學不是有職工宿舍嗎?連水電費都不用出,她當然得先管沒著落的兒子。


  畢竟不管手機推送的新聞怎麽吹噓,現實的婚戀市場就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受歡迎,沒房的男人沒人問津。


  母女倆都鬧成了那樣,鄭明明三十歲的生日宴自然也就沒了下文。


  況且,姑娘到了三十歲還沒出門,還大張旗鼓辦什麽生日宴啊,生怕旁人不嚼舌根說她嫁不出去嗎?


  陳鳳霞想到了三十三歲的女兒還單身一人,連個對象的影子都見不著;一時間擔心她會孤獨終老,一個人死在家裏頭都沒人知道,一時間在看三十三歲的自己連個夏天能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又覺得女兒將來起碼在這個節點過的要比自己好。


  大白雞奇奇的生日歌終於唱完了,小姑娘周奇奇也許願吹滅了蠟燭。


  陳鳳霞看著滿臉羨慕的女兒,沒能扛住衝動,下意識脫口而出:“等你過生日,媽也給在肯德基過。”


  “真的?”鄭明明的臉像被點亮的燈泡,瞬間明亮卻又迅速暗淡,“我過過生日了。”


  陳鳳霞心被揪了下,臉上還保持著笑容:“那不算,等你十歲正日子,再過正經生日。”


  肯德基裏的生日宴其樂融融,吹滅蠟燭切蛋糕是最後的步驟。


  大概是家境優渥,他們這個年紀的小朋友又基本上都是獨生子女,蛋糕對他們而言完全不是什麽稀罕物。小家夥們吃了沒兩口,就開始拿著奶油蛋糕嬉笑打鬧,香噴噴的蛋糕滾到了地上,白花花的奶油沾到了臉上頭發上。


  也許是經曆過鬧饑荒餓得兩眼發黑的年代,又是地裏刨食的農民出身,一直到重生前,陳鳳霞看到旁人糟蹋食物都心疼。


  要玩的話,拿什麽玩不好,為什麽非得糟蹋糧食。


  中央搞光盤行動的時候,她跟丈夫就說領導不愧是到農村下放過的知青,曉得糧食是好東西,不能瞎糟蹋。


  現在,陳鳳霞看著一群孩子將蛋糕、漢堡還有薯條這些真普通人家孩子逢年過節都未必能吃上的奢侈品掃了一地,旁邊的家長們不僅不阻止,還在笑的時候;仍然心跟針紮了似的,渾身不自在。


  隻是她沒立場站出來說話,人家是花了錢進肯德基消費呢,她算什麽,蹭地方蹭空調的盲流。


  他們這些農民工,可不就是現在城裏到處攆的盲流。


  陳鳳霞在心中歎了口氣,招呼女兒:“看著弟弟,媽去倒杯水。”


  出門的時候,她帶了杯子,因為她知道肯德基跟麥當勞可以免費喝開水。上輩子,她還因為自己曉得的遲,不得不花錢買過礦泉水,懊惱了好久。


  其實開口的時候,陳鳳霞還有點兒說不出的發虛,生怕人家服務員曉得她沒花錢買吃的,要翻白眼。可人家到底是大連鎖店,工作的小姑娘態度真不是說的,笑容滿麵,給她倒了水,還叮囑她小心:“開水有點兒燙。”


  陳鳳霞趕緊道謝,捧著杯子往回走。


  她一轉頭,那群孩子已經結束了生日宴,在家長們的陪同下,興高采烈地往外走。


  時候已經不早,1996年的夜生活沒有後來豐富多彩。七點半鍾,過了飯點,隨著這一大波客人離開,店裏頭明顯安靜了不少。


  除了幾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在喁喁私語,都沒什麽聲音。


  在這樣的靜謐中,陳鳳霞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的簡直要穿透鼓膜。


  撲通撲通,懷裏頭就像揣著隻大兔子似的,不停地往上蹦躂,蹦的她心慌手抖,伸向蛋糕的手都在發抖。


  好好的蛋糕呢,那麽大一塊,就丟在桌子上,上麵的櫻桃跟黃桃都像在喊她,它們不想就這麽被丟進垃圾堆。


  陳鳳霞跟做賊一樣,迅速地連著蛋糕底座一並將奶油跟甜品的誘人芬芳都端到了角落裏,輕輕放在桌子上,招呼女兒:“吃吧。”


  鄭明明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母親。


  陳鳳霞一時間叫大女兒看得心虛,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蛋糕的來路。他們家是窮,可他們不是叫花子啊,怎麽能撿人家吃剩的東西。


  她下意識地嘟囔了一句:“不能糟蹋吃的,菩薩會怪罪的。”


  這是她小時候,小腳外婆帶她去城隍廟祭拜完之後,總要將祭品拿回家的說辭。


  沒錯,菩薩聞聞香味就好,好好的東西總不能爛掉壞掉。


  大概是從小就撿菜場的菜葉子,穿人家的舊衣服,鄭明明對於吃旁人剩下的食物沒有多少強烈的抗拒。她很快用小叉子戳了塊蛋糕放在嘴裏,然後朝母親露出個笑容:“好好吃,比舅媽買的那個好吃。”


  當然不一樣,這蛋糕一看就是高檔貨,奶油香味都不同。


  至於她弟媳婦拎過來的那個,菜市場十塊錢一隻,麵粉多雞蛋少,人造奶油吃在嘴裏跟蠟似的,能跟這個比嗎?

  她這個弟弟和弟媳婦,真正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明明他們家女兒過十歲生日,她拎過去的雞蛋和衣服,加在一起,起碼得五十塊。


  人家都說她弟弟是大老板,明裏暗裏不曉得貼了她家多少。實際上呢?真翻開賬本子,隻有她被吸血的份。從地裏頭的農產品再到零零碎碎的各種補貼,就連兒女工作以後買給她跟丈夫的吃的喝的,就沒斷過。


  說是做女兒的拎過去孝敬爹媽,最後還不是落到兒子手上。


  她要臉,生怕叫人說嘴,所以窮大方。人家就享受的心安理得。


  陳鳳霞不願意想不痛快的事,就笑著看女兒:“好吃就多吃點兒吧。這東西不禁放。”


  鄭驍原本已經迷迷糊糊睡著了,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蛋糕香,睜開眼睛開始“噢噢”。看到母親,他立刻伸手要抱抱。


  陳鳳霞接過小兒子,結果小家夥到了她懷裏就拱來拱去。她這才反應過來,他在找奶喝呢。


  看著小胖子急切的模樣,當媽的人瞬間心軟,差點兒就改主意,再讓兒子喝一段時間吧。


  可看到女兒對著蛋糕狼吞虎咽的樣子,她又狠下了心。必須得斷奶,不然她叫兒子綁死了還怎麽掙錢。


  不掙錢的話,明年女兒十周歲時,她又要怎麽履行諾言,給女兒在肯德基過生日?

  上輩子,長大成.人後的鄭明明基本上不跟父母商量任何事。後來被抱怨了,她就滿臉不耐煩:“你們說話什麽時候言而有信過,跟你們有什麽好說的?”


  她啞口無言。


  不是她存心,而是她的確沒能力兌現諾言啊。說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能做到。可窮人的生活最不缺的就是變故,一點點事情都能變成事故。


  陳鳳霞招呼女兒:“給弟弟吃點兒櫻桃。”


  滿一周歲的鄭驍已經可以跟大人一樣吃東西了。他最愛吃的是小麵包,一點點麵包泡在開水裏,小胖子能吃一碗。


  現在小家夥嘴裏頭有了吃的,也就不非得要媽媽的奶了,就吧嗒著小嘴,吃得香噴噴。


  陳鳳霞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她斜對麵坐著的情侶起身走人了,點的薯條就原樣丟在桌上,根本沒動。


  她上下兩輩子都沒搞懂年輕人,既然壓根吃不下,為什麽要點那麽多呢。糟蹋的不是自己的錢嗎?有錢也不能這樣糟蹋東西啊。


  陳鳳霞抿了抿嘴唇,眼睛死死盯著薯條。


  她記得女兒挺喜歡吃薯條的,雖然因為害怕發胖,不敢多吃。可是每次吃芝士薯條的時候,明明都幸福的不行。


  陳鳳霞又站起了身,趁著服務員還沒過來收拾桌子,迅速摸走了一盒薯條。剛出鍋不久的薯條,摸在手上還熱乎呢。


  可是這一回她的運氣顯然用到了頭。


  她還沒坐回位置上,服務員就看了她一眼,朝她的方向走來。


  陳鳳霞的腦袋一片空白。


  完了,她心跳得快要爆表。人家肯定要把她當小偷了。說不定就跟那個什麽生鮮一樣,他們丟掉的東西,旁人也不能拿。


  聽說是怕拿的人吃壞了肚子,到時候回頭扯皮。


  可是好可惜啊,那麽多熱乎乎的大蝦螃蟹,就這麽當成垃圾銷毀掉了,都是人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吃的啊。她平常都舍不得買的好東西。


  陳鳳霞拚命地想自己要如何解釋,才能讓自己不要在兒女麵前看起來狼狽不堪。


  要是隻有她一個人也無所謂,丟臉這種事對於她這種人而言,實在不是什麽大事。


  人窮到一定份上,就沒臉了。


  可是孩子在啊,鄭驍不懂事,鄭明明卻是已經有了羞恥心的大姑娘了。


  對,一口咬定自己是想教育孩子不要浪費食物。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要身體力行地告訴孩子學會珍惜現在的好生活。


  陳鳳霞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沒想到紮著馬尾辮的服務員過來,隻是客客氣氣地通知他們:“不好意思,我們要關門打烊了,可能沒辦法繼續為你們服務,請見諒。”


  “啊。”陳鳳霞茫然地瞪大眼睛,下意識問,“不是能待一夜嗎?”


  “這邊出去,往右手邊拐,過紅綠燈,左手邊的麥當勞可以通宵。”服務生朝她微笑,歉意地點點頭。


  陳鳳霞趕緊道謝:“麻煩你了,姑娘。”


  她伸手將蓋在女兒腿上的毯子重新收回包裏,然後又厚著臉皮找到了紙盒子裝大女兒還沒來得及吃完的蛋糕。


  看到服務員又過來的時候,陳鳳霞想強調,東西是他們自己吃的,吃壞了也不會找店裏的麻煩。


  沒想到服務員隻是從他們桌旁經過,輕輕留下一句:“這個也沒動過。”


  桌上赫然多了隻包裝完整的漢堡包。


  服務員已經抬腳離開。


  窗外燈火通明,江海的夜色顯出了寧靜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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