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翌日。


  晨曦將將漫過山嵐, 營帳外便已經陸續開始人聲沸騰。蘇璃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身邊的肥兒子早就坐起來抱著她的腿啃了,見娘親醒來, 對她回之甜甜一笑。


  蘇璃被這個笑暖得心都要化了, 捉著兒子猛親了好幾口。


  彩雲聽到動靜趕緊進來,“良媛醒了?奴婢讓人端水進來洗漱吧?”


  “好。”她抱起肥兒子,先給他換衣裳。


  今日是狩獵第一天, 蘇璃雖然不會騎射, 但不妨礙她心情愉悅的融入這熱鬧的氛圍,她讓彩雲將之前製作的騎裝取出來, 今天她準備上馬溜一圈, 也過過幹癮。


  拾掇好之後, 便出了門。


  “皇上在哪裏?”她問。


  婢女朝人群中指了個方向, “皇上此時正在與將士們比試呢。”


  她抬眼過去, 不遠處果然有一群人圍在一處, 烏壓壓的,她領著丫鬟們走了過去。有人見她過來,行禮過後讓開一條道。蘇璃就站在人群裏看著中央那個英姿勃發的男人。


  他迎著晨光, 身上一身玄色龍袍, 張牙舞爪的龍爪在陽光下熠熠金輝, 仿佛下一刻要騰飛而起, 透著這九五之尊的霸王之氣。


  他身姿頎長, 雙腿修長有力, 稍稍叉開站著, 正拿著一把玉弓瞄準遠處的靶子。隻那麽微微偏頭眯眼的模樣,卻有著幾分風流姿態,引得圍觀的小姐們暗暗驚呼, 芳心萌動。


  蘇璃冷嗤了一聲, 真是個騷包的男人!


  那玉弓弦上無箭,本來瞄準靶子的,卻突然轉了一圈,準確無誤的瞄到了蘇璃這裏,他鬆開弦,遠遠的朝她勾唇一笑。


  若是個年輕小姑娘,恐怕還真要被他這副風流不羈的模樣給騙了去,但蘇璃淡定得很,若無其事的做個“普通觀眾”。


  他朝她走來,蘇璃身邊的人識趣的退開很遠。


  “兒子呢”他問。


  “奶娘抱去玩了。”


  男人上下打量著她,眼底溢出驚豔之色,對她身上這裝扮很是欣賞。


  但之後又略微蹙眉,“腰為何束得這般緊?”


  蘇璃低頭看了看自己,她這身騎裝設計得巧妙,仿照現代英倫騎裝風格。黑色馬甲,雙排的英倫扣從領口一直整齊的排到腰部,V領設計,露出裏素白雪衫,雪衫領口設計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優雅又不失俏皮。尤其是腰身處,收得緊緊實實,婀娜的腰線一覽無遺。


  蘇璃本身就有一種雌雄莫辨的氣質,穿上這身騎裝更是颯爽英姿。別說韓湘君看了欣賞,就連遠處那些將士們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呢。


  韓湘君也正是知道如此,所以才微微蹙眉不悅,自己的女人這般好看,就不想被其他人看見。


  但他也不好多說什麽掃她興致。於是,拉著她的手問道,“一會兒我帶你騎馬如何?”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他拉著,蘇璃有點不好意思,輕輕掙紮,小聲道:“你先放手。”


  韓湘君挑眉,“你還害羞不成?”


  他吹了一計口哨,一匹通體烏黑的馬急奔至近前,約莫齊人高,跟他主人一樣,雙腿修長有力,胸前肌肉健碩,同樣還騷包的甩了甩馬鬃,打了個響鼻。


  蘇璃傻眼,她連馬鞍都夠不著,這要怎麽上去?


  正猶豫之際,腰間一緊,隨後便是天旋地轉的翻了個身,人便已經穩穩當當的坐在馬上了。


  韓湘君縱身一躍,身姿矯健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腹,“策”一聲,駿馬立即奔跑起來。蘇璃冷不防慣性向後倒,倒進了他懷裏,嚇了一大跳。


  而身後的男人似乎極其高興,擁著她很快奔出了老遠。


  在她們身後,有人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陪同在龐施然身邊的女子說道:“如此看來,皇上真當是寵愛瑤台宮的那位呢。”


  龐施然心中不屑,那又如何?皇上隻是沒見過更好的罷了。論美貌她不輸那位蘇良媛,論家勢、論才學,更是將她比入泥潭。此時先讓她得意,隻待她入宮,定能得皇上歡心。


  一個國公府庶女罷了,不足為懼。
……

  韓湘君帶著蘇璃跑了一會兒,有侍衛過來稟報狩獵時辰已到。


  韓湘君作為君主,自然要在狩獵之前對臣子們慷概激昂鼓勵一番,因此,他又將蘇璃帶回,隨後韁繩遞給侍衛,讓他牽著蘇璃的馬慢走,自己則去了高台之處。


  蘇璃坐在馬上遠遠的看著站在高台上的男人,他說了些什麽聽不清楚,但似乎周圍的人聽了極其興奮,發出一陣陣騷動。她想,這男人不愧是以後稱霸六國的人,洗腦這活兒做得比誰都熟練。才幾句話而已,底下的臣子們個個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過了一會兒,那邊已經結束,眾人翻身上馬,躍躍欲試,待得韓湘君箭令射出,駿馬紛紛歡騰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叢林之中。


  韓湘君一聲哨令,蘇璃坐下的馬立馬掉頭朝他飛奔過去,嚇得她趕緊趴在馬背上,緊緊抱住馬脖頸。這狼狽的模樣與她今日英朗的騎裝打扮十分不匹配,那男人愣了片刻,隨即哈哈哈大笑起來。


  蘇璃清楚,自己被他鄙視了,等到了跟前毫不客氣的給他翻了個白眼。


  他也不計較,抓住韁繩繼續翻身上馬。


  “走,我帶你狩獵。”


  “你不是不感興趣獵軟腳兔嗎?”


  “是對小兔子不感興趣,不過,對你這隻兔子興趣極濃。”


  蘇璃不明白他什麽意思,隻聽“策”一聲,□□駿馬奔跑起來,很快就沒入了林間。


  他們走了許久,也沒見著一隻獵物,韓湘君停下來看了周圍的侍衛一眼,命他們都退下,人太多,難免會把獵物嚇跑。


  侍衛們遵命遠遠的跟在身後,隻餘蘇璃和韓湘君共乘一騎在前慢慢走著。


  蘇璃對獵動物沒什麽興趣,倒是慢慢悠悠的賞這林中風景,卻突然被韓湘君掐了掐腰。


  “怎麽了?”她問。


  “噓!”他比了個手勢,“有獵物。”


  蘇璃到處看,也沒看著獵物在哪裏,男人好笑,指著她往草叢中看。這才見一片枯葉叢中蹲著一隻毛茸茸的兔子。


  韓湘君在她耳畔問道:“想不想試一試?”


  蘇璃搖頭,她可不會射箭。


  於是韓湘君從身後抽出弓箭,手把手教她拉弓,弦被拉得緊緊的,箭頭瞄準那隻兔子,聽著他在耳畔的呼吸,蘇璃也莫名的緊張起來。


  他握著她的手腕,輕輕開口道:“放。”


  蘇璃鬆手,那箭矢立馬飛了出去,“嗖”的一聲,眨眼間便從那隻兔子身旁飛過。


  “是不是射偏了?”蘇璃問。


  “沒偏,它已受傷了,現在抓活的,帶回去給兒子玩。”他說道。


  這個主意好,蘇璃高興起來,見那隻兔子踉蹌的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便停了,她趕緊翻身下馬,親自跑去捉那隻兔子。


  這是一隻全身雪白的兔子,雙眼紅如琥珀,受傷後,窩著身子一動不動,乖巧可愛。適才的箭也隻堪堪擦傷它的腳,令它驚嚇過度,此時被她抱在懷中,身子還瑟瑟發抖。


  “別怕啊,不會吃你的。”


  蘇璃摸著它的小腦袋安撫了片刻,正準備轉身回去時,卻看見不遠處樹根下盤旋著的一物,頓時嚇得動彈不得。


  韓湘君也發現了不對勁,問道:“怎麽了?”


  蘇璃冷汗涔涔,雙腿發軟。就在她左前方盤旋著一條巨大的蛇,背部五顏六色,還泛著幽光,身子與草叢渾然一體,完全不容易發現。它此時正將頭昂得高高的,雙眼戒備的盯著她,幽幽的吐著蛇信子。


  她不敢回話,就怕一出聲引得那蛇朝她撲過來。她從小最怕這種陰冷的動物,這會兒還遇上了這麽大一條,都快哭了。


  韓湘君似乎也察覺到了,他朝身後筆了個手勢,讓侍衛們莫要輕舉妄動,自己則下馬悄悄的進前,待看清盤旋在樹下的大蛇時,暗自心驚。想必這條蛇是看上了那隻兔子,本以為可吞入腹中,卻被蘇璃奪了去,此時正發出不悅的“嘶嘶”聲。


  他撿起地上的一支箭矢,從反方向逼近,想引起蛇的注意,好讓蘇璃逃離。果然,那蛇聽見了身後動靜趕緊轉過頭去,同時朝他那邊爬了一段距離。


  一人一蛇遠遠對峙著,韓湘君繼續引誘它,可這時,蛇卻並沒有上當,似乎也察覺到他身上的危險,兀自退了回來,反而更靠近蘇璃了。


  蘇璃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額頭冒著細汗。


  就在她雙腿發抖以為自己堅持不住的時候,韓湘君將手上的箭狠狠擲出,同時又飛快的移動到蘇璃身邊,將她抱起。


  一切隻發生在眨眼之間,韓湘君速度極快,蛇的速度也極快,它的頭顱被箭刺穿之後,憤怒的往前一撲.……

  韓湘君將蘇璃抱上馬時,頓時便覺得頭暈目眩,沒過片刻便暈了過去。
……

  皇上為救蘇良媛被毒蛇所傷,瞬間傳遍了整個營地。


  蘇璃擔憂的站在一旁看太醫們為他擠小腿上的血,白布上沾了許多發黑的血跡。看得她膽戰心驚。太醫說,此蛇的毒性極強,輕者使人癱瘓,重者奪人性命。所幸韓湘君被帶回來之前已經被侍衛們及時封住穴位,毒素隻停留在小腿處,此時全被擠了出來,並無生命危險,隻需歇上幾日,再服用清毒的湯藥便可。


  蘇璃高高提著的心這才落了地,等眾人走後,她留了下來,坐在床榻邊靜靜的看著男人腫脹的小腿,心情複雜不已。


  如果沒有她,區區一條蛇肯定傷不了他,她看得分明,彼時情況如此險峻,但他將自己抱起後,背對著那條蛇,用他自己的身軀將她與蛇阻隔著。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這麽做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


  直到現在,她都還在為他當時下意識的動作久久震驚。


  此時見他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眼睛緊閉,眉頭微蹙,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在憂愁什麽。


  她伸手輕輕撫摸上去,想撫平他的眉頭,可沒過一會兒,他又微微蹙起。


  她歎了口氣,看向四周,便起身去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就這麽坐在床邊守著。


  營帳內,沉香好聞,四周靜謐,今日起得太早,又受了些驚嚇,她漸漸的精神疲倦不支,沒過一會兒,眼皮一耷拉,便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聽見身旁有些輕微的響動,她驀然驚醒,睜眼看去,就見一個丫鬟端著碗也正慌亂的看著她,似乎因打擾了她歇息而擔憂受責罰。


  蘇璃見她要跪不跪有些局促的模樣,說道:“不怪你,藥放下,你出去吧。”


  “是。”那婢女趕緊行禮出了營帳。


  蘇璃端起藥碗坐回榻邊,此時韓湘君還沒醒來,如何喂藥倒成了個麻煩事。她伸手戳了戳男人的腮幫,見他毫無反應,索性將藥碗放在一旁,一隻手捏住他下巴,一隻手拿勺子喂他。


  但睡著的男人沒什麽吞咽意識,喂進去的藥又如數吐了個幹淨,流淌得下巴全是,連白色衣襟也沾染了褐色的藥汁。


  她有些發愁,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起電視上口對口的喂藥,以前隻覺得這場景鬼扯,可如今卻想試一試,或許真的有用呢?

  抱著懷疑的態度,端起藥碗自己喝了一口,苦味瞬間在她整個口腔裏蔓延開來,隻苦的她眼淚汪汪。於是趕緊伸手捏住他下巴,將頭湊過去,就這麽一滴一滴的喂進他口中,見他掙紮又趕緊堵住。


  過了許久,他才勉強把這一口藥吃完。可這個過程,蘇璃痛苦不已,她這會兒隻覺得連心都是苦的了,想著還剩一大碗藥,按這方法不知要喂到猴年馬月。


  她皺眉盯著那碗藥,咬了咬牙,一鼓作氣又喝了一大口,繼續喂他,許是之前有過吞咽經驗,他這一次卻沒那麽抗拒,有多少吃多少。趁著這股勁頭,蘇璃趕緊又繼續一口接一口的喂。直到整碗藥喂完,她自己已經苦得五髒六腑都打冷顫了,甚至還有種想吐的感覺。


  她趕緊衝出內室倒了幾杯清茶漱口,緩了許久才總算好了些。


  如是過了一天一夜,蘇璃眼淚汪汪的喂了幾頓藥之後,韓湘君總算醒來了。


  彼時蘇璃已經困乏不已,正趴在榻邊打盹,迷迷糊糊間,感受到有人摸她的脖頸,溫溫熱熱的觸感,令她有些癢,於是反手一巴掌拍過去,“啪”的一聲,在室內響得突兀。


  她自己也驚醒了。


  韓湘君正坐在床頭,眸色溫柔的看著她,嘴角勾著淺笑,問道:“困了?”他拍拍床榻,“上來歇一歇。”


  “你什麽時候醒的?”她問。


  “有一趟了,見你正睡著便沒打擾。”


  是嗎?那剛才是誰摸她脖頸的呢?蘇璃腹誹。


  不過他能醒來總歸令她高興,太醫說估計今晚會醒,卻沒想到這會兒才早上他就已經醒了。


  “現在餓不餓?要不要吃些熱粥?”


  “好。”


  於是蘇璃趕緊到門口吩咐人準備膳食過來,之後又端了一盆溫水過來,擰幹巾帕要給他擦臉。


  “你轉過去點,我給你擦脖頸。”


  “好。”


  “手抬起來,這裏也要擦。”


  “好。”


  此時此刻,要他做什麽就做什麽,乖巧得跟團子似的,任由她擺弄身子,而那眸子視線卻始終繞著她轉。


  蘇璃也感受到了,那視線灼人得很,她硬著透皮幫他擦了一會兒後,忍無可忍道:“不準看了!”


  大早上,她凶巴巴的,韓湘君卻莫名的心情好到極致。


  他忍笑,嗯了一聲,可還是沒有挪開視線。


  比厚臉皮,蘇璃覺得甘拜下風,她趕緊又給他草草擦了一遍,隨後端著臉盆倉皇而逃。


  出門後,見太醫們也正在趕了過來,“聽說皇上醒了?”


  她點頭,“醒了,你們快進去吧。”


  她在外頭等了一會兒,聽裏頭太醫診脈之後說身體恢複得很好,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的營帳。
……

  皇上受傷,狩獵之事也就此擱置下來,眾人都閑著的時候,隻有蘇璃忙得腳不沾地。


  那個男人趁著生病對她好生使喚了個遍,端茶倒水,喂藥吃飯,反正他皆躺在榻上,要她一一周到服侍。明明手腳健全,卻偏是要她來,想著他這毒是為救自己而中的,便也忍著他大爺似的傲嬌姿態。


  整日裏,她幾乎都在他營帳裏忙碌著,倒是鮮少有時間陪肥團子了,惹得每天晚上回去時,兒子都伸手要她抱抱安慰很久才肯睡覺。


  這日清晨,進營帳後,便見男人靠在榻上看奏章,她熟門熟路的去一旁準備要給他小腿傷口換藥的東西。


  韓湘君見她來,也隻是瞥了眼,隨後注意力繼續集中在奏章上。


  蘇璃將藥煨熱後,用勺子抹在一塊幹淨的布條上,隨後坐過來,拍了拍他的小腿。


  韓湘君會意,他將褲腿卷起來,好方便她上藥。


  這藥是祛毒消腫的,蘇璃將藥膏對著傷口貼上,又細細揉了揉腫脹處,隨後將長巾繞了兩圈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室內安安靜靜的,晨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在一株開得正好的蘭花上。兩人這般熟稔的狀態,仿佛老夫老妻似的,令韓湘君頗是享受,他就喜歡這種被她圍著打轉的感覺。


  “餓了嗎?要不要現在吃早飯?”她問。


  韓湘君眼睛沒離開手中的奏折,點了點頭說好。


  蘇璃這才又去端早飯進來。這男人有手有腳,還偏偏不肯自己動手,非得要她一口一口的喂。一開始她鄙視這男人比團子還嬌氣,但他似乎被鄙視得多了,便也破罐子破摔了,臉皮厚得很,任你如何翻白眼,他巋然不動,張嘴等你伸勺子。


  一碗粥喂完,又塞了個小肉包進他嘴巴,動作稱不上溫柔,但韓湘君也沒氣,反而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蘇璃都被他弄得沒脾氣了,隻好認命的當起他的小丫鬟,隻盼著他這毒素快些清楚,好打道回宮。


  這時,外頭有婢女進來稟報,說有人找她。


  “誰?”


  “是齊國公府的老夫人。”


  咋然再聽到這個人,蘇璃皺眉,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找她有什麽事。她放下碗筷,徑直出了營帳。


  蘇老夫人被兩個婢女攙扶著,一年多沒見,她似乎蒼老了許多。不過想也清楚,四皇子倒台,沒讓齊國公府占到便宜,這對她打擊還算挺大的。而且通過這件事,齊國公府在上京也開始漸漸顯出頹態。


  這次蘇老夫人找上門來,八成應該是想從她這裏謀點好處。


  果然,等見到蘇璃,她眼睛一亮,“這兩天聽說你在服侍皇上,老身也不敢打擾你,隻是眼下有些急事,不得不貿然前來。”


  “什麽事?”


  蘇老夫人看了看周邊的婢女們,蘇璃會意,她讓婢女上茶後全部退下。


  “您老到底有什麽事?”


  “唉!”蘇老夫人歎了口氣,“說來話長,都怪府上這些子孫不成器,原本也不該來煩你,想著你在宮裏也處境艱難,況且.……”


  蘇璃不想聽她這些虛情假意的客套話,打斷道:“直說,到底是什麽事。”


  蘇老夫人一噎,“.……就是前段時日你二叔在任上被人參了一本,原本他任職完今年便可調回上京,但也不知是誰眼紅,或又是擋了誰人的財路,他調任的折子一直沒個回音,所以想拖你這邊……”


  “恕我不能應這種事。”沒等她說完,蘇璃便一口回絕了。


  蘇老夫人心下不滿,也不想想她當年是仗著誰的勢才得以進入東宮的,若是沒國公府,她一介庶女又豈配當良媛?如今攀了高枝卻翻臉不認人。


  緩了緩,她生生壓下這股怒氣,好生勸道,“我也知道會讓你為難,但你想想,你二叔是國公府的頂梁柱,若是他沒落個好,你也沒依靠不是,國公府好了對你沒壞處。以後小皇子他.……”


  “住口!”蘇璃厲聲打斷她。


  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還將主意打到了兒子身上,簡直不知所謂。她向來最怕的就是團子卷進這些皇家爭儲的事情裏頭,眼下才一歲不到呢,這些人就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原先還覺得齊國公府野心勃勃,務必要遠離。現在想來,光遠離還不夠,還得徹底斷絕關係才好。要不然,她遲早要被這些人連累死。


  “我勸你們想也別想!二叔要是清白的,任誰彈劾他都沒用,但他要是有齷齪,那就是活該!再說了,自古以來,宮妃不幹政,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慫恿我枉顧朝綱禮法?也別說那些國公府好我就好的話,以前國公府好的時候,我有好過?我小時候跟姨娘過的什麽日子你不是最清楚嗎?如今見皇上對我有幾分寵愛,就開始腆著臉來說這樣的話,你怎麽好意思?”


  這番話說出來,可以說是一點情麵都不留了。


  蘇老夫人聽後臉色漲得通紅,又氣又怒,“你——你——”,然而“你”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眼前的這個孫女再也不是曾經她可以隨意打罵的人了,這是皇帝的寵妃,是身份比她還高貴的人,此時此刻,她甚至連一句教訓的話都不敢說出口。因此,隻能兀自氣得胸口疼。


  蘇璃也懶得欣賞她精彩紛呈的臉色,聽見後頭兒子哭鬧,她趕緊讓人送客,進室內去了。
……

  蘇璃這邊的動靜,很快也傳進了韓湘君耳中,彼時他正坐在床上,手指摩挲奏章邊緣的紋路,想著她那番“宮妃不幹政”的話,眸子溢出欣賞之色。


  他從小就看慣了後宮之中妃子們爭權奪利,攪得朝堂烏煙瘴氣。王皇後便是最典型的例子,哪怕是他登基後也試圖想幹涉朝政為她王家謀權。


  卻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明理通透,實在令他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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