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韓湘君一走, 蘇璃頹然的在椅子上坐下來,沒了之前的驚慌, 倒是十分冷靜, 想著眼下處境,想著日.後該如何麵對。
依這個男人的秉性,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們娘倆, 但是如果跟著他回去, 下半輩子也許就是那樣老死在深宮之中了。可該怎麽辦呢?繼續逃嗎?自己逃了那麽遠,卻仍是被他發現了。況且之前是有顏昭相助才能逃走順利, 往後她們孤兒寡母的, 還真不知去哪裏。
對了, 還有那個顏昭, 想到此她都咬牙切齒, 竟然合謀一起欺騙她, 男人果然不能相信。
她抱著膝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彩雲進來了,擔憂的問道:“姑娘,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見他去了小公子的屋子, 也不敢攔著。”
蘇璃搖頭, “他想去就去吧, 他不是什麽李慕, 是韓湘君追來了。”
“啊?”
彩雲嚇得腿軟, 想起剛才自己還罵了他登徒子。天呐, 她竟然罵起主子來了,還是人見人怕的那位。於是,也站不住了, 摸到旁邊的座位也坐下來。
“姑娘, 那我們怎麽辦啊?皇上會不會責罰我們啊?”她聲音帶著些恐慌。
“你別怕,他應該不會,他這次過來,隻是想讓我跟他回去。”
“那姑娘怎麽想的?”
“我當然不想回,跟他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想在此廝守。對了.……”她突然湊近彩雲,低聲囑咐道:“這事你別露餡了,若是他的人帶你去問話,你就說,我喜歡的人離開了九鄔鎮,我還在等他回來。他們若是問你是誰人,你就說不知道,反正長得很好看就是了。”
“姑娘為何要這麽說?”
“想讓他死心,”
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就此死心,他都當皇帝的人了,依他的驕傲,總不至於還稀罕一個心理有別人的女人吧?
她是這麽認為的。
又過了一會兒,婆子將肥兒子送了過來。
蘇璃問,“他走了?”
“就抱了一會兒小公子,然後就走了,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樣。”
蘇璃點頭,也懶得管他心事重重不重重,她接過兒子,在肥臉蛋上親了一口,才吩咐她們都下去歇息,自己也簡單收拾了一番,才躺下床。
這一晚,過得驚心動魄,卻意外的好眠。
隱隱擔憂了那麽久,該來的總算來了,以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
李慕搖身一變成了韓湘君,似乎對蘇璃現在的生活沒有太大的變化,除了兩個宅院中間的牆被打通了之外,其他的,生活照舊。她依舊是早早起來喂兒子,喂完就去酒肆忙生意,該做什麽做什麽。韓湘君時不時出入,以看兒子的名義過來,她也懶得搭理。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出門後頭總是跟著兩個尾巴,還是熟悉的尾巴。那兩個侍衛見到她也覺得尷尬,不過兩人向來麵無表情,蘇璃如今也麵如表情,也看不出什麽尷尬就是了。
你看,那男人果然還是要監視她,甚至連人都懶得換。
蘇璃也隨他去了,反正也習慣,隻是,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想跟著他逆著來,但凡他過來看兒子,她就走開,連說話也不想跟他說,當然,主要是也沒什麽好說的。至於他想賴著那就賴著吧,冷板凳坐久了,他自然就覺得無趣了。
……
酒肆今天早上到了一批酒,這還是上次她跟韓湘君去望州談的那批貨,不過現在她也明白過來了,定這批酒的客戶想必也是他的人。
彩雲過來問要如何處理,這批酒要不要退回去,她擺手,“不用。”
何必跟銀子過不去?
生意照做就是了,這酒也是她自己花真金白銀買回來的,要是退了,那她豈不是虧死?當然不能退。
“你明天就派人把這批酒給客人送過去,對了,另外把剩下的尾款也一起收回來。這次生意做他的,下次他再來,咱們不做他生意就是。”
彩雲明白,於是招呼人趕緊搬酒裝車去了。
眼看就要到午時,兒子這會兒估計餓了,平日她除了給他喝奶之外,也會在中午給他吃一頓米糊,也不知道現在那個男人走了沒,她得回去喂兒子。
她跟小廝們交代好事情後,自己則匆匆往家裏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見侍衛們守在外頭,猜想那人應該還沒走,於是又在外頭等了一小會兒,直到聽見裏頭兒子哭的聲音,她才趕緊進去,一邊走一邊覺得自己真是不應該,為了跟那個男人較勁竟然讓兒子餓著不管。
心裏愧疚。
進了屋子後,見他手忙腳亂的抱著兒子毫無章法的哄著,也不知從哪裏學來的皮毛,抱個人都不會,那模樣,緊張得就像抱個炸彈似的。見她來了,才悄悄鬆了口氣。
她沒看他,走過去接過來,然後出了門,到了彩雲的屋子才解開衣裳喂兒子。兒子小臉哭得紅彤彤,許是餓得狠了,吃得急還不小心嗆了幾口。
她趕緊拍了拍他的背部,見婆子進來,就問道:“米糊做好了嗎?做好了就拿進來吧。”
那婆子本來是想進來幫忙的,聞言,又趕緊出門端米糊去了。
透過矮窗,蘇璃看到外頭韓湘君已經進了月門,去了他那邊。他將兩堵牆打通後,做了個月門出入,臉皮厚得,以為這是他後宮似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心裏突然後悔的想,若是他的人再來買酒不應該拒絕,而是要狠狠敲一筆,至少得把這個院子的錢給賺回來。不然,他還以為是他的呢。
……
另一邊,韓湘君回了屋子,心情煩悶不已,事情已經超出了他預想的情況,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來九鄔鎮僅僅一年多的時間,就喜歡上了別人,又或許是從來就沒愛過他。聽她之意,似乎還想帶著他兒子另嫁他人。
他心裏冷笑,真是異想天開。不管她那個姘頭是誰,他都不會讓她得逞,帶著他兒子嫁人?想也別想!
“去把顏昭叫過來。”他吩咐侍衛道。
過了一會兒,顏昭火急火燎的跑來了。
“皇上,有何事吩咐?”顏昭來得大汗淋漓,一頭霧水,也不知喊他來得這麽急有什麽事。
韓湘君放下奏章,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她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
“知道朕不是李慕。”
顏昭忐忑,以為他是來問罪的,立馬問道:“皇上,可是草民的易容之術出了問題?”
韓湘君搖頭,“朕是故意讓她知道的。”
“為何?”
“不想等了。”他顯然不想多說此事,遂轉了話題,“讓你過來,是有另外的事問你。”
顏昭恭敬的跪下,“皇上請問,草民若是知道,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在九鄔鎮這一年了接觸了什麽人,你可知道?”
這事他讓人私下問過她那個婢女,但那婢女一問三不知,連那個姘頭長什麽樣都不知道,隻說很好看,讓他惱火不已。
聞言,顏昭認真想了想,說道:“皇上,蘇良媛在這裏倒是與很多街坊百姓很熟,與草民內子也關係要好,實在不知您所指的是何人,不若您給個明示?”
“男人,一個好看的男人。”
好看的男人?
顏昭一拍腦袋,“這還真有!”
韓湘君眉目一沉,冷聲道:“是誰?”
“是……尹睿,豊國尹丞相的第三子。前不久曾來過九鄔鎮,停留了一段時間,後來又走了,也不知去了哪裏。”
這就是了,她那個婢女也是說那人這會兒不在九鄔鎮,以後才回來。如此便對上了,定然是尹睿。
韓湘君心下大怒,沒想到他撬牆角都撬到了九鄔鎮來了,真是膽大包天。也不知她到底看上那人什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說得好聽些是如玉公子,說不好聽就是個小白臉罷了,有什麽好的?
他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顏昭聽後認真的想了想,說道:“或許,蘇良媛也正是因為尹公子長得好看?”
韓湘君怒,“你言下之意,朕長得不如他?”
這種話顏昭哪裏敢老實說,於是隻能昧著良心道,“豈會?皇上人中龍鳳,風姿卓絕,非一般人能比,隻不過……”
“不過什麽?”
來都來了,總要出點主意,顏昭靈光一閃,說道:“殿下何不妨改變一下著裝?草民常常見來仙人湖遊樂的一些世家貴公子們,皆是錦衣玉冠,靚麗奪目,惹得那些閨閣女子們芳心萌動。因此,草民想著……”
沒等他說完,韓湘君不屑的打斷,“你的意思是讓朕學那些風流紈絝子弟?成何體統!”
顏昭獻計不成,摸摸鼻子灰溜溜的走了。他走之後,韓湘君獨坐了片刻,隨後吩咐人去去找幾個手藝好的裁縫過來。
秦忠弄得一頭霧水,想著殿下怎麽突然想要做衣裳了?哦,可能是想給小公子做也說不定。於是,請了鎮上的好幾個老裁縫過來,皆是手藝頂頂好的。
韓湘君威嚴的坐在椅子上,問他們會做些什麽樣式的,什麽花色的衣裳,年輕人公子們喜歡穿什麽樣的等等。
他想好了,蘇璃這女人說不定真是被尹睿的外貌迷住了,丞相府家三公子的容貌在上京極是有名,他也曾聽說過,隻是沒見過罷了。但既然她如此膚淺,喜歡外貌,那他就投其所好,正所謂人靠衣馬靠鞍,他自己長得(自認為)極是俊朗,她之所以看不到,或許是因為自己在衣著上的審美與那些紈絝子弟們有所偏差,因此,便想改變一二。
不過這些老裁縫手藝好是好,但他們隻懂製衣,哪裏又懂這個?一知半解的說了所能知道的東西,韓湘君眉頭緊蹙不滿意。
因此,秦忠又請了一波人來,足足請了三波,才勉強明白了他的要求,於是,又緊鑼密鼓的趕製鮮豔亮麗時興的衣裳,反正是怎麽好看怎麽來。
韓湘君這麽一改變,果然有了些效果。
蘇璃看他了。
不過,蘇璃倒不是覺得他好看或是其他,而隻是覺得這人向來穿玄色或深色的衣裳,如今突然一改常態,衣著鮮亮得堪比天上豔陽,著實令她詫異不解。因實在好奇,也就多看了兩眼而已。
但僅僅這兩眼,就讓韓湘君信心大增,每天不管忙不忙,都要在她跟前晃悠幾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