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4 對父親的想象

  秦意醒來時渾身無力,腦袋昏沉沉,嘴裏一整苦澀。


  剛張開嘴,話未出口,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一隻修長的手臂伸過來,一杯溫度剛好的水遞到她唇邊,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先喝口水。”


  秦意抿了兩口水,終於感覺嗓子好了很多,抬頭看著身邊裹著睡袍的男人,“我……”聲音沙啞得嚇人,原來自己生病了。


  “你昨晚發高燒。”周牧澤拭了拭她額頭,“已經好了。”


  秦意的思緒慢慢回籠,想起昨晚的種種,蒼白的臉色頓時又白了兩分,周牧澤覺察她臉色更差了,一隻手安撫性地摸摸她臉頰,溫聲問道:“怎麽了?”


  他的掌心溫暖而幹燥,秦意下意識用臉蹭了蹭,仿佛以此汲取力量。


  感覺到她的依戀,周牧澤笑了笑,低頭在她眉心吻了下,拿一個枕頭墊在她後背,讓她舒服地半靠著床頭。


  秦意的情緒平穩了很多,輕聲問:“周牧澤,我父親真的是……叛徒嗎?”這兩個字對她來說太陌生,也太沉重。


  因為生病,她臉色蒼白,唇色也淡淡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沒有了平時的靈動,說話也沒有底氣。


  周牧澤捋了捋她淩亂的頭發,“昨晚二哥來找過我。”


  “二哥?”


  “嗯,說了一些關於薑祐寧的事情。”


  她不自覺抓緊了被單,“二哥說了什麽?”


  周牧澤垂眸看著她,勾起她下巴,低頭吻了下去。


  “唔……”秦意掙紮,奈何渾身無力,隻能任由他為所欲為,好在他隻吻了一會兒便鬆開了她。


  秦意臉頰嫣紅,眼裏泛著水光,瞪他:“你幹什麽?我還沒刷牙呢!”


  見她恢複了些活力,像隻炸毛揮爪的貓咪,周牧澤忍不住笑,“我不嫌棄。”


  “可是我嫌棄!”兩口子再熟悉也不能這麽不講究,哪怕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她也要保持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才不要做邋裏邋遢的黃臉婆。


  “不管你什麽樣,我都不嫌棄。”他笑著,眼裏仿佛有星光。


  秦意一怔,鼻子有點酸,“你這人怎麽這樣……”


  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叛徒,她確實有了退縮的念頭,不是因為自卑,也不是因為身份差距,而是她跟他之間的區別再也不是努力便可以改變。


  她不想拖累他。


  可是他都懂了。


  “可是我不想你難做啊……”她輕聲說,“雖然你不像大哥二哥三哥那樣要政審,可是身在周家,我這個身份就是個定時炸彈,要是引爆了肯定會牽連到你,我不想因為自己傷害到你,那樣我會難過。”


  “所以為了保全我便打算離開我?綿綿,你不是一向要死也死一塊的嗎?”周牧澤輕笑,笑得秦意有點惱火,原本她隻是害怕不能再跟他在一起,從他嘴裏說出來就變成了狗血戲碼,這男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誰要跟你死一塊了?我要長命百歲的。”秦意不想理他,被他這麽一說,她心裏的難受卻淡了很多,也冷靜了很多,現在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也沒有外人知曉,即便要死也得死個明白。


  想到他說周牧城來過,她心情又沉重了些,聲音悶悶的:“二哥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他一直在關注我們的調查進展。”


  “那他說了什麽?會不會……會不會舉報我?”


  周牧澤忍不住又笑了。


  昨晚他懷疑周牧城會揭開秦意的身份,後來想想實在太欠考慮,二哥講原則不錯,可秦意一沒犯錯,二是自家人,二哥不會蠢到自爆自家的把柄給別人拿捏。現在聽秦意也這麽懷疑,不知該說周牧城形象太古板,還是他和秦意心有靈犀。


  “你笑什麽?”秦意不高興。


  “昨晚我也這麽懷疑二哥。”


  秦意一聽就知道自己太緊張了,耳朵微紅,“二哥到底說了什麽?”


  周牧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很想找到他?”這個他,是指薑祐寧。


  秦意拉了拉被單,把自己埋在被子裏,想起了昨晚的夢:“我昨晚又夢到他了,這是我第二次夢到他了。”


  周牧澤想到她昨晚在夢中叫爸爸,想來便是那時候夢到的。


  “我夢到他跟媽咪說,如果我是女孩子,小名就叫綿綿,女孩子有個可愛的小名更招人喜歡。——以前媽咪也這麽跟我說過,可是在夢裏,就像真的一樣,大概我真的很想找到他吧。”秦意輕聲說著,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其實小時候我想象過他是什麽樣,他一定不像隔壁裏瑟爸爸那麽粗心,也不像凱莉爸爸那麽熱情,也不是羅德裏格斯先生那樣的老好人,他應該是個很斯文的人,細心溫柔,工作很認真,但是會抽空帶我出去玩,我闖了禍也不會罵我,會跟我講道理……聽說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很多才多藝,所以我想他應該會一種樂器,吉他或者手風琴之類,或者會交誼舞,應該還會兩門外語,英語或者俄語,會用俄語唱歌,或許還會寫詩……”


  周牧澤發現,她對父親的想象,跟資料中對薑祐寧的描述很相似。


  薑祐寧未叛逃前風評很好,為人溫和謙遜,不但做研究很有天分,處事也很有一套,做科研隊負責人便是其他人公選出來的。


  他也確實多才多藝,精通英語和俄語,後來又學會了日語,擅長二胡,是個圍棋高手,還是個文學愛好者。


  也不知該說是巧合,還是血脈的奇妙。


  “昨晚我在網上查到了他的作品,他在權威期刊上發表過幾篇學術論文,他的論點幾乎都是被認可的,我還看到不少權威引用他的論點,那時候他還很年輕,那麽的優秀……”秦意抓緊了被單,“周牧澤,他真的,叛逃去了日國嗎?為什麽是日國?”


  她現在都無法相信薑祐寧是叛徒的事實,他看起來是個很好的人,她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麽會叛逃,背棄自己的祖國,要去過見不得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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