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1 命運弄人

  “嗯。”


  “他做什麽的?”


  “他是一名生物學家,主攻生物醫學。”


  秦意腦子嗡嗡作響,因為時雨的緣故,她對華國生物醫學這一塊做過詳細了解,從來沒有聽說過國內有一個叫做薑祐寧的生物學家。


  她抬頭看周牧澤,發現周牧澤神情肅穆,心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急聲追問:“那他人呢?他現在在哪?”


  “科研隊被派到日國一年後,也就是二十五年前,科研隊集體休假時遭遇沉船事故,五年溺亡,一人失蹤,失蹤的那個人就是薑祐寧。”


  秦意大腦一片空白。


  每每發生沉船事故,報道溺亡多少人,失蹤多少人,其實誰都知道所謂的失蹤,往往意味著死不見屍……


  她呆呆地看著周牧澤,“後來呢?找到了嗎……”


  “國內組織多次打撈,未能找到薑祐寧。”周牧澤看著她,看到她整個人仿佛被抽了魂,下麵的話突然不想告訴她。可是秦意最是了解他,一看就知道他還有話沒說完,“還有什麽?這不是意外對不對?”


  周牧澤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軍部懷疑日國秘密扣押了薑祐寧,但是日方予以否認,反指這是華國的陰謀,隨後軍部組織秘密調查,卻得出結果,沉船事故跟薑祐寧有莫大關係,半年後,軍部宣布薑祐寧叛逃,薑祐寧從此失去蹤跡。”


  秦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麽?……叛逃?”


  “在日國期間,他似乎有重大的研究發現,被李新意無意間發現,他讓李新意先不要打報告,也沒有向國內匯報,沒多久科研隊便遭遇沉船事故,根據軍部的調查,那艘船的導航係統出了問題,而陳然和李新意都是會遊泳的,卻無一人生還。”


  秦意臉上的血色迅速褪盡,手裏的照片掉落到桌上,“怎麽會……”


  她一直認為,媽咪願意付出一切生下她,是因為深愛著父親,他們或許是因為被逼迫無法在一起,或許是身份不對等,也或許是惹上了仇家,甚至她還想過,媽咪跟父親在一起或許不是那麽光彩,所以媽咪最後選擇了離開。


  不論因為什麽,他們也是兩個相愛的普通男女而已。


  然而現在,一直堅定的信念在這一刻粉碎,仿佛這個世界一下子變了。


  她的父親是個叛徒?

  為什麽?他為了什麽?

  那媽咪呢?媽咪又是為了什麽?

  她是叛徒的女兒?

  秦意仿佛渾身力量都被抽空了,踉蹌地後退兩步,差點摔倒在地上,周牧澤迅速繞過書桌拉住她,“綿綿。”


  秦意茫然地抬頭看他,“周牧澤……”


  “對不起。”如果不是他要調查秦意的身世,這件事就不會揭開,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她是薑祐寧的女兒,她也不會再次承受失去雙親的痛。


  秦意手腳冰冷,腦子裏一片混亂。


  世界之大,卻突然沒有了她的藏身之地。


  她一直以自己的身份為傲,上天卻跟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她不但沒有驕傲的資格,還是帶著原罪出生的,就像陰溝裏的老鼠,是不能見光的存在。


  而她所擁有的一切,也好像是騙來的,現在光鮮的假象被揭開,她也顯出了原形……


  秦意身體顫抖起來,渾身血液都變得冰冷,看著眼前目露擔憂的周牧澤,她也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腳步慢慢後退了兩步。


  她一直以為年少時不顧一切追求周牧澤,是她這輩子最不顧臉麵的事;也一直以為自己通過努力,早晚有一天會跟他並肩;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除死亡,沒什麽能再將她和周牧澤分開。


  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在一起。


  他生就是那天邊的雲,而她,不管怎麽洗都滿身泥濘……


  “綿綿。”周牧澤發覺她臉色不對勁,伸手想拉住她,秦意卻快速後退了兩步,眼淚通紅,緊緊咬著牙關,生怕開口就會崩潰。


  周牧澤敏銳地覺察出她的異樣,大步向前,秦意還想後退,動作卻沒有他快,手腕被牢牢握住。


  他目光灼灼看著她:“為什麽躲我?”


  秦意嘴唇抖了抖,低下了頭,聲音極力壓抑著:“對不起……”


  “為什麽跟我說對不起?”感覺到她的手冷得嚇人,周牧澤突然明白過來,“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也不想,可是……”秦意再也忍不住,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滾落,“周牧澤,如果我父親是叛徒,那我是什麽?我……我是不是應該藏起來?是不是……不應該在這裏……”


  “你不應該在這裏,那應該在哪裏?”周牧澤沉聲道,“你是我的妻子,是這裏的女主人,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在這裏!”


  可是有些事情並不是認定便可以達成,你不知道什麽時候上天就會跟你開個玩笑,讓所有的努力都化為烏有,即便至死不渝,也不一定可以跨過某些鴻溝。


  可以跨過的鴻溝叫磨難,跨不過的,叫命運。


  她以前相信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她每時每刻的努力也是為了改變命運,可是現在,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一個人的學曆、能力、財富、權勢什麽都可以改變,唯獨出生無法改變。


  原來命運弄人是如此殘酷,根本不給人半點掙紮的餘地。


  秦意像是被抽走了傲骨,低垂著頭,肩頭垮了下來,連背脊都挺不直。她緩緩閉上眼,“周牧澤……”她輕聲叫他,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還有幾不可查的祈求,“……我想一個人靜靜。”


  “綿綿。”周牧澤握著她的手腕。


  她輕輕地掙紮了一下,力氣不大,沒有掙開,她仍然低著頭,一顆又一顆的眼淚滴落在地毯上,轉瞬即逝。


  周牧澤慢慢鬆開了手。


  他從來沒感到如此無力,明明她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卻幫不了她。


  周牧澤放下手,低聲道:“我回臥室等你,有什麽事就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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