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6 要走一輩子
咚咚。
門被敲響,秦意猛地從思緒中拉回,抬頭看去,臉上掠過驚訝的神色。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前,上身是不染纖塵的長袖白襯衫,手還保持著敲門的姿勢,衣袖下露出精致的手腕,手臂修長,腰線完美,下身是挺括修身的黑西褲,看起來腰以下全是腿。
他實在太高大,站在門前,幾乎將門框頂住。
“你怎麽來了?”秦意先是驚訝,隨後驚喜不已,雪白的小臉上露出笑意。
周牧澤沒有走進去,倚著門框,“妻子夜不歸宿,我來查崗。”
“噗!”秦意噴笑,想說誰夜不歸宿了,一看時間,竟然已經快淩晨一點了,“你自己進來的嗎?”
周牧澤嗯了聲,“忙完了嗎?”
秦意想到以前護衛都有通行證,門禁肯定難不住他,聽他詢問,招手讓他過來:“我發現一件事,東京大學國際班可能是在二十五年前取消計劃的。”
他走到辦公桌旁,秦意把筆記本轉向他,“這是華日兩國建交後,華國赴日的出入境人數變化。”
周牧澤一看便發現了關鍵,“二十五年前上半年跟前兩年變化不大,同比還有上升趨勢,下半年……驟減這麽多?”
“嗯,簽證是兩國關係的晴雨表,從兩國蜜月期開始到二十五年前上半年,出入境的人數一直在持續上升,這說明去日國的簽證很好辦,而下半年人數驟減。我剛才查了一下,下半年華國和日國並沒有發生巨大變革,這說明從下半年開始,去日國的簽證不好辦了。”秦意指著二十五年前的柱狀圖,劃過往後兩年,“直到兩年後,人數都沒有明顯回升,等到日國鷹派首相下台,對華國采取強硬態度,兩國交惡,出入境人數更出現了斷崖式暴跌。”
她還記得在兩國建交史的書中,有個華國駐日大使館人員回憶,兩國關係將至冰點後,原本可以隨意申請的旅遊簽變得極為苛刻,日國拒簽的很多理由都非常可笑,而相應的,華國對於日國人的簽證發放要求也變得極為嚴格。
這也是為什麽說簽證是兩國關係的晴雨表。
“所以——”
秦意給出結論:“兩國交惡從二十五年前就已經開始,直到二十三年前才明確化,真正交惡的原因也不是那個新上台的鷹派首相,而是另有原因。”
這個原因並沒有對外公開,兩國都諱莫如深。
周牧澤不由抬頭看她,沒想到她從這樣一個不起眼的變化中查到了這麽多事,同時他也感覺到,秦意對於尋找父親的念想比想象中要強烈。
“不對嗎?”見他看著自己,秦意問了句。
“我跟你的想法一致。”
得到肯定,秦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馬上又想到一個問題:“隻不過為什麽兩年後才明確化?是因為日國對華國的影響太大,需要時間慢慢削減影響,以免影響國內安穩嗎?”
周牧澤顯然比她更了解當年的變化,畢竟當年他已經懂事,並且開始關注時事,“你還記得蜜月期那位首相什麽時候下台的麽?”
“二十五年前下半年。”秦意突然一怔:“你是說他下台的原因跟兩國交惡有關係?”
周牧澤嗯了聲,“他辭職的時候任期未滿,以患病下台,此後日國政局開始動蕩,一年半內換了三任首相,這段時間兩國關係沒有實質性變化,所以看不出兩國交惡。”
也就是說,日國政局動蕩導致無法及時處理跟華國的關係,而華國方麵也可能在繼續觀望,或者等待日國新屆政府表態,再視情況做出下一步反應。
所以,一直到鷹派首相上台後,日國政府態度驟然清晰,華國也迅速做出了反應。
由此也可以看出,那位因病辭職的首相,在他下台前,日國已經跟華國因為某些原因交惡,而這些原因反過來可能就是他真正下台的原因,甚至跟之後日國政局動蕩有關。
秦意豁然開朗,這樣就都可以說得通了。
隨後她的心中沉重起來,“周牧澤,你說媽咪和我父親跟這些動蕩有關嗎?”媽咪一個人遠遁美國,連工作都不敢出去找,而她的父親渺無音訊,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和媽咪到底在這裏麵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周牧澤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涉及國與國之間的秘密,很多時候藏著沉重的真相,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如果你還沒有做好準備,我們可以先停下。”
秦意猶豫了片刻,搖搖頭,“已經查到這裏,不管結果是什麽,我都想知道。”
“那就查下去。”
秦意聽到他這句話,心突然安穩下來,看了眼身邊高大挺拔的男人,“周牧澤。”
周牧澤垂眸看她。
“沒什麽,時間不早,我們先回去吧。”她低頭笑了笑,他總能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將她空蕩蕩的心填得滿滿的,有底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個世界上大概再也沒有另外一個人能給她這樣的依靠。
因為這個世上隻有一個周牧澤。
也隻有一個愛她的周牧澤。
關上電腦,把筆記本裝進包裏,周牧澤很自然地拎起包,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大大的手掌完全裹住她小小的手,男人掌心的溫暖透過緊貼的肌膚傳遞過來,讓秦意感覺一顆心被他捧在了手心。
她撐開五指,跟他十指交纏,掌心相對。
周牧澤縱容地笑了笑,牽著她往外走。
辦公室裏已經沒有人,漆黑一片,周牧澤走過來沒有開燈,秦意離開的時候也懶得去開,兩人摸黑穿過大辦公室。
走道裏還亮著兩盞燈,在靜謐的夜晚裏顯得格外空曠幽暗,四周悄然無聲,秦意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清晰,讓她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這個世界隻剩下她和周牧澤。
她忍不住笑了聲。
周牧澤低頭看她。
“你有沒有覺得,”她對上他的視線,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明亮,“這樣走下去,可以走一輩子。”
周牧澤抬頭看了看前方,長長的走道在暖黃的燈光下,仿佛從混沌中延伸而來,前方沒有盡頭。
他也低聲笑了,“本來就要走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