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 烙印
有什麽苦澀的東西灌入口中，她的眼淚落得更洶湧，卻是無聲靜默。
周牧澤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端起床頭櫃的水杯，可是她牙關緊閉，如何也不肯打開，眉頭緊鎖，像是陷在了夢魘裏。
“綿綿。”他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聲叫著，“綿綿，醒醒。”
秦意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裏，時薇滿身染血的模樣漸漸變成了周牧澤擔憂的臉龐。
周牧澤……
他不是不要她了嗎……
“綿綿。”
他輕聲叫著，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
暖的。
熟悉而真實的感覺。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起來喝點水。”周牧澤扶她起來，在後背墊了一個枕頭，水杯遞到她唇邊。
“周牧澤……”嗓子艱澀得像幹涸的沙漠，磨礪著風沙。
“嗯？”
她抓住他的手，渾身酸軟無力，可感覺到掌下溫熱的肌膚，飄蕩的心終於落到地上，滿心的慶幸。
原來都過去了。
他還在身邊。
她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水，心情漸漸緩和，背脊壓著枕頭，身體放鬆下來。
高燒帶來的虛弱和憔悴讓她看起來更狼狽，一點也沒有在鏡頭前華國女外交官的風采。
像是怕他消失，喝水的時候還時不時瞄他一眼，眼睛濕漉漉的，看得他心頭酸軟不已。
“我剛才夢到了薇薇……”她忽然低聲說。
周牧澤動作一頓，放下水杯看著她。
“那天，她本來隻想帶我走，可是那些人想把她也攔下，他們想……薇薇拿刀本來隻是想威脅他們，是那個人自己撞上來，他就像貓捉老鼠一樣戲弄薇薇，後來不知道誰推了一把，刀就紮進了那個人身體裏，血噴得薇薇全身都是，她就擋在我麵前……”
秦意現在閉上眼還能清晰地想起那個畫麵。
溫熱的血噴在時薇臉上、胸口，像不可磨滅罪證，當時一片混亂，她短暫地呆愣後，回頭看著她，用唇形無聲說：“快走。”
這個畫麵像烙印一樣烙在她心裏。
秦意握緊了掌心，睫毛微微顫抖著，因為高燒而發白的唇更無血色。
“綿綿，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我可以保證。”周牧澤看著她說。
秦意點頭，嗯了聲。
過了一會兒，她再次問道：“這次真的會贏嗎？”
“會。這次證據確鑿，法院也會做到公正宣判，當年相關的人會一並受到處理，一個都不會逃掉。”
平淡的語氣裏帶著冷煞之意。
秦意一怔，“當年的法官也會被追究責任？”
“所有涉案人員，從警方到法院都會付出代價。——我請了全美最好的律師，他們會以最重的刑責起訴所有相關責任人，讓這些人全部進監獄。”
“……那AdamJones呢？Jones家族是費城的大家族，當年如果正常打官司，薇薇屬於正當防衛不樂觀的情況是法官對亞裔態度不友好，最多也是防衛過當。AdamJones買通警方和法官顛倒黑白，還惡意曝光案件，扭曲事實，製造輿論壓力，給薇薇和家屬製造壓力，如果不是涉及未成年人，薇薇的律師找上未成年保護協會，他會做得更過分……”
秦意最恨的人便是AdamJones，他是party的舉辦者，也是始作俑者，當年仗著權勢洗脫涉嫌強奸的指控，還倒打一耙給薇薇定罪，還有幾個他的幫凶，這些人的名字和模樣她都還記得，一個個都記在心裏。
“費城已經沒有Jones家族。”
秦意愣了下，突然抬頭看他，他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她終於有所猜測：“……是你？”
周牧澤嗯了聲。
“你怎麽做到的？”秦意有種不真實感，當年隻手遮天的Jones家族就這麽沒了……
“沒費太多力氣，Jones家族的人不是第一次以權壓人，我為受害者提供援助，他們提供證據，剛打官司，Jones家族的股價開始大跌，這時對手聯合狙擊，斷掉他們的資金鏈，沒多久Jones家族官司敗訴，鑒於情節惡劣，法院作出懲罰性補償判決，他們的股價跌到穀底，股東紛紛出走，不到一個月Jones家族宣告破產。”
他說得很簡單，好像很輕易就讓Jones家族破產了。
秦意不是商界的人，卻也知道商場如戰場，如何讓Jones家族股價大跌，如何確保他們的資金鏈會斷掉，如何保證他們一定會敗訴，再如何讓股東寧願撤離也不願挽救一個長期利好的企業，這都需要縝密的謀算和把控。
但他從來沒有說過這些。
其實周牧澤沒告訴她的還有，Jones家族的破產不是為了保住最後一點財產的破產，這樣的破產依然可以過上很不錯的生活。
jones家族的破產是家破人亡的破產，涉案人物全部入獄，由於企業奔潰，他們不得不清算固定財產做賠償。
由於有醜聞纏身，Jones家族很難在費城甚至賓夕法尼亞州崛起，剩下的家族成員紛紛出走，Jones家族已經徹底散了。
“那AdamJones現在怎麽樣？”
“他死了。”
秦意悚然一驚，“死了……”她第一個念頭是不是周牧澤做的，隨後又感覺自己想岔了，周牧澤應該不會去做那種事，“他是怎麽死的？”
“嗑藥飆車衝下懸崖。”
AdamJones沾滿富家子弟的惡習，把自己作死也不算意外。
“其他人是不是也……受到了懲罰？”
“嗯。”
“你沒有……親自對他們出手吧？”
周牧澤笑了，“你指的動手是什麽？指使殺手殺了他們，還是製造意外讓他們喪命？”
“……那你有沒有那樣？”
“沒有。”他淡然而肯定道：“我不搞謀殺，周家不搞謀殺。”
他不會輕易沾染人命，殺德國那幾個假警察是為了救秦意，像AdamJones這種人有無數種手段可以讓他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但人命任何時候都不能隨意剝奪，即便是代替正義。
“我沒懷疑你做那樣的事，就怕你太生氣違背自己的底線。”她解釋，不想他有誤會。
周牧澤勾了下唇角，“我知道。餓不餓？要吃點東西麽？”
她沒什麽胃口，搖頭，“現在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