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局中局xINHaI.CoM
白溪忽然就覺得自己有些可悲,從自己出生的那一刻,注定就是一個笑話一樣。
五花教那邊唯利是圖,如果自己沒有利用價值,就絕不會要自己,而在白家這邊,看起來很受寵,實質上,從七歲那年開始,自己的人生就已經被算計的好好的。
當然,她不否認在白家,有很多人是發自內心愛她的,可有時候,真正麵對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內心裏還是會有那麽一刻的難過。
白沐陽聽出白溪口中的嘲諷,不以為意道:“小溪,隻要你想,就沒有什麽不可能的,有爹在,隻要你想要,爹就會盡量滿足。”
白溪搖搖頭,說道:“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想要什麽了,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救出白品堂,防範五花教,以及抓緊修煉吧。”
“其他的有白家,你不用管。”白沐陽說道,“現下最重要的,還是修煉,你的靈力剛剛複蘇,抓緊時間將這股靈力練到極致,以後關鍵時刻,白家可能還得靠你啊,小溪。”
白沐陽語重心長道:“我這一輩子沒能保住一個兒子,你姐姐的資質在那兒擺著,讓她守著白家還行。七門是指望不上她的,小溪,以後有時間,你就去七門轉轉吧,多了解一點,拉攏一些自己的人脈,將來……”
“你可別指望我,我這身份不適合領導七門。”白溪立刻拒絕,“打打雜還可以,再說了,七門不是還有你?”
“不行了,我老了。”白沐陽說道。“並且現在的形勢很不好,七門樹大招風,內憂外患的,很讓人擔心。
七門從創立之初到現在,一代不如一代,隨著五花教的不斷崛起,以及四十二分堂人心漸散,到了我這裏,當年也算得上是趕鴨子上架了。
小溪,有時候我也怕,怕七門會毀在我的手裏,怕前輩們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在我這兒毀於一旦,那將來到了九泉之下,我拿什麽臉麵去麵對列祖列宗?”
“活著就別談身後事。”白溪說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咱們七門這麽多年的積澱是五花教不能比的,並且按照我前段時間在五花教的所見所聞,那樣一個組織,不得人心,終究會毀於一旦的。”
白沐陽不置可否,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這次去五花教,你……見到你娘了嗎?”
白溪點頭:“見到了。也單獨說了會兒話,她現在過得很好,一家四口很和睦。”
白溪頓了頓,又說道:“他們不需要我這個外來入侵者。”
這一句話,一下子刺痛了白沐陽的心,他忍不住問道:“你在五花教受委屈了。”
“委屈當然是有的,但也不至於太過矯情。”白溪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我不是那種死心眼的人,這個世上,我離了誰都能過。”
白溪說的無心,但停在白沐陽的耳朵裏,卻刺耳的很,白沐陽歎氣道:“都是我當年的錯,這一切本不應該你去承受,小溪,終究是爹對不起你。”
白溪不明白白沐陽今天為什麽會忽然這麽感性起來,她敏銳的覺察到什麽,問道:“七門最近有事?”
白沐陽擺擺手:“或許是我多心吧,你和允川的事情,結束的太過狼狽,我總覺得……”
“你是怕白仲恒因為我和白允川解除婚約的事情而有異心?”白溪驚訝道,“應該不至於吧,你和白仲恒那麽多年的交情,誰都可能背叛你,唯獨他不可能吧?”
白溪想起那次與白仲恒的促膝長談,當時白仲恒字字句句表忠心,再加上白允川和她這層關係,她還以為白仲恒和白沐陽之間不會有什麽嫌隙呢,沒想到在白沐陽這裏,防備心竟然這麽重。
一時間白溪都分不清,到底是白沐陽疑心太重,還是二者之間真的存在什麽問題了。
白沐陽說道:“你有所不知,當年,你祖父執掌七門,處事太過優柔,心軟,耳根子更軟,到了後期,七門大小事務幾乎都是白仲恒的父親在處理,那個時候,七門之中便有‘有能者居之’說法崛起,至於這邪火到底是誰燒起來的,不得而知。
那時候,白仲恒父親在七門的地位如日中天,白仲恒也漸漸長大,虎父無犬子,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七門大概早已經是他家的了。”
“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問。
“那年中秋,七門死士營組織了一次圍獵,你祖父剛好病了,就讓白仲恒父親全權負責。”白沐陽回憶著,眉頭緊鎖,擰成了川字,很顯然他是不願意回憶起這段過往的,“是你祖母堅持,說你祖父去不了,作為獨子的我,必須到場。
她說七門四十二分堂各家堂主都在眼巴巴的盯著,死士營圍獵三年才舉行一次,知道的明白是你祖父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祖父的權利被白仲恒父親架空了,而少主到場坐鎮,氣勢在,我們這一脈就不會倒。
我是獨子,你祖父舍不得,說是圍獵場上刀劍無眼,不放心讓我去,你祖母厲聲逼問我,讓我自己做選擇,去還是不去。
我當時跪在父親的床前。梗著脖子堅定要去,你祖父拗不過我,隻得應允,臨行前,你祖母將我叫到一邊,遞給我一把鋒利的匕首讓我防身,並且叮囑我,防著白仲恒父子。”
說到這兒,白沐陽的眼神裏滿是悲傷,白溪從來不知道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她總覺得白沐陽天生就是一副冷麵孔,鐵血手段,卻沒想到,如今的他,也是以前種種逼出來的。
白溪忍不住問道:“那天在圍獵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一次圍獵,四十二分堂各家都有死士參加,各家堂主也都到場,白仲恒父親親自領頭,而我和白仲恒被分到一隊,一起狩獵,用白仲恒父親的話說,讓白仲恒跟著我,就是為了讓他保護我。”白沐陽說道,“一開始很順利,可中途白仲恒的馬不知道怎麽忽然驚了,橫衝直撞,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圍獵場中,我跟著追上去,人沒追到,卻與大家夥走散了。
我騎著馬在圍獵場中轉了好幾圈,最後竟然在圍獵場中遇到了一群狼!”
“圍獵場中竟然會有狼?”白溪驚訝道,“不是應該隻有羊啊鹿啊兔子之類的嗎?”
“是啊,圍獵場中為什麽會忽然出現狼?往年圍獵,我也從未見過,更是沒聽父親說過。”白沐陽說道,“那是整整五頭餓狼。訓練有素的將我往林子一頭逼,直到把我逼到了陷阱的邊緣。
我知道,一旦我掉進了陷阱裏,便是死路一條,但當時,除非我能獵殺頭狼,否則我逃不過那五頭餓狼的攻擊,就在頭狼飛撲過來的時候,我抽出馬靴裏藏著的,母親給我的匕首,迎了上去。”
白溪聽到這裏,屏住了呼吸,緊張的頭皮發麻:“怎麽樣?你殺了頭狼?”
“不,我沒有殺它,因為我更加清楚,對方已經伺機對我下手,我逃得了這一次,逃不掉下一次。”白沐陽咬牙切齒道,“我必須揪出幕後黑手,所以在匕首刺向頭狼脖子的那一刻,我收了三成內力,放了它的血,抱著它一起落入了陷阱之中。
因為有頭狼的緩衝,再加上我早有防備,頭狼的身體被陷阱裏密密麻麻尖利的毛竹尖插穿的時候,我緊緊地抱著頭狼的身體,險險保住了小命。
頭狼的血濺了我滿滿的一身,我趴在那兒,一動不動,從上麵看下來,大抵是因為我與頭狼一起血濺當場了吧?”
“後來呢?他們找來了嗎?”白溪問道,“到底是誰害你?結局又如何?”
“他們當然會找來。”白沐陽說道,“那是天黑之後,有火把從上麵亮起來的時候,我仍然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兒。
我聽到上麵有人議論,說我落入陷阱。必定是死掉了,還有人問回去該怎麽交差雲雲。
直到一個聲音萬分悲痛道:是我失職,沒能保護好少主,我帶少主回去跟掌門領罪。”
“是白仲恒的父親說的。”白溪篤定道,“這是他一手策劃的陰謀,而在這種時候,是他最好的為自己洗白的機會,是他親自下陷阱,將你撈上來的,是嗎?”
“的確是他力排眾議,係著繩索下來,撈起我的身體。”白沐陽說道,“他的手伸向我的那一刻,我便屏住了呼吸,長時間趴在那兒,本身身上也受了傷,身體早已經僵硬麻木,冰涼冰涼,如果他篤定我死了,必定會不假思索的將我一下子撈上去,但他下來的第一件事情,卻是將手伸向我的心口,去探我的心脈。
“呼吸可以屏住,身體也可以僵硬。但心跳卻是很難控製的,探我心脈就是為了確定我的生死,我本想努力去控製,但隨即,我放棄了。
我讓他探到了我的心脈,如果真的是要救我,必定會大聲告訴上麵的人,說我還活著,但是他沒有。
他一手將我撈起,繩索往上拽,我和他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拔高,繩索走到一半的時候,他手下忽然一鬆……”
“他要你死。”白溪喝道,“確定你還活著之後,再鬆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
“是啊,他大概以為我雖然還有心脈,但早已經昏迷不醒,不會知道他的所作所為。”白沐陽恨恨道,“但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就在他鬆手的同一時刻,我忽然抽出匕首,割斷了他腰上的繩索,反手將匕首插進了他的腹部,利用內力一個翻轉,壓著他重新落回陷阱。”
白溪倒抽一口涼氣,不可置信道:“你反殺了他!”
“對,他被我反殺了,被刺在了鋒利的毛竹尖上,陷阱裏一片黑暗,我藏起匕首,繼續裝死。”白沐陽說道,“上麵很快發現繩索斷了,朝著黑暗中叫了很多聲,然後又派人下來,帶著火把一點一點的往下。最後將我撈了起來,救了出去。”
“不對啊,毛竹尖戳出的傷口,與匕首插出來的傷口,應該不一樣吧?”白溪質疑道。
“所以你有一個好祖母。”白沐陽說道,“我在圍獵場失蹤的事情,應該很快便穿了回去,在我被救出陷阱的時候,她已經趕到了,有她在場,白仲恒父親的屍體該怎麽弄出來,驗傷結果如何。最後如何安置,全都由他說了算,而她做的很出色,徹底掩蓋了事實的真相。”
天哪,一切都安排的剛剛好。
白溪問道:“後來呢?白仲恒從未懷疑過他父親的死因嗎?”
“樹倒猢猻散,而我因為母親以及其娘家的極力支持,開始在七門嶄露頭角。”白沐陽說道,“或許白仲恒是有懷疑過的吧?但是那麽多年,我的修煉功底越來越好,在我母族的幫助下,逐步開始從我父親手中接管七門,白仲恒即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想要了結我,也得思量再三。”
“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一直在試圖穩住白仲恒,給他權利,給他地位,甚至……”
“甚至用我和白允川的婚約去穩住他。”白溪的心情在這段短短的時間內,上下起伏,從一開始的心驚,到如今的心涼,個中滋味,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對不起小溪,我承認我有拿你婚姻賭的成分,但其實,白允川與你也很般配不是嗎?”白沐陽說道,“可是到頭來,你們倆終究還是無法走到一起去。”
白溪極力隱忍著,說道:“所以現在我與白允川之間的關係斷裂了,也直接導致你和白仲恒之間的關係開始岌岌可危,或者說,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想過永遠維持這段關係,對嗎?”
聯係前後,白溪終於明白了。
從當年白沐陽手刃白仲恒的父親的那一刻開始,白沐陽就從未想過這個秘密永遠不會被發現,從始至終,他都隻是在粉飾他和白仲恒一家的關係。
這也是為什麽,在他早已經決定將白溪和白品堂湊合在一起之後那麽多年,又將白溪和白允川之間弄了一個婚約。
因為在他看來,他和白仲恒終究會決裂,白溪和白允川之間也不可能長遠,白允川跟白溪一樣,隻是他白沐陽用來穩住白仲恒的一枚棋子罷了。
這個局,白沐陽將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而如今,是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既然要收網,白仲恒父子便不能留,所以這段時間,不是白沐陽被外界逼得遭不住了,而是他準備主動攻擊,先下手為強了。
太可怕了,眼前這個她應該稱之為爹的人,太過可怕。
白沐陽問白溪:“小溪會幫我的,對嗎?”
“幫你殺了白允川嗎?我做不到。”白溪直接拒絕道,“你們上一輩子的恩怨,自己解決吧,不要波及我們下一輩,川哥對我一直很好。雖然之前做了錯事,但也是無心之舉,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無辜的。”
“我也從未說過要殺他。”白沐陽說道,“我隻是希望小溪用些手段,激化一下彼此之間的矛盾,逼他們露出狐狸尾巴,讓我找到理由,借機削弱他們手中的實權罷了,甚至到最後,江城這邊這個堂口,還是他家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你讓我想想。”白溪猶豫著說道,“但無論我以後做出怎樣的決定,你都得答應我,不準真的傷害白允川。”
白沐陽哪有不答應的,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白溪才回去。
但讓白溪怎麽也沒想到的是,有些事情,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正悄悄地起著不受控製的變化。
……
那天和白沐陽談過之後,接下去的幾天,白溪都心神不寧的,一坐下來就會胡思亂想。隻有打坐入定,盤腿修煉的時候,才能安靜下來。
白溪在等,等墨九幽的消息,等白品堂安然歸來,可是還沒等來這兩個人,另外一件事情,卻打了白溪一個措手不及。
那天下午,白溪去白冰的房間找她,先跟她說說話,結果白冰不在,門虛掩著,白溪便推門進去,想著坐下來等一會兒。
白溪在房間裏的圓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送到嘴邊抿了兩口,眼神落在了圓桌另一側擺著的小笸籮裏。
那個小笸籮是放針線布頭用的,最上麵壓著一隻碧綠色的荷包,細細的繡花針別在荷包上,應該是在補繡著什麽,還沒來得及完成,白冰便出去辦事了。
白溪看著那荷包,越看越眼熟,忍不住伸手將荷包拿過來,仔細翻看辨認,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這荷包不是白允川的嗎?怎麽會出現在白冰這裏?
白溪隻覺得當時腦子裏轟隆隆的,響成了一片,一個不得了的想法在她的腦海裏閃現,但隨即又被她自我否定了,怎麽可能,白冰怎麽可能和白允川扯上關係?
這麽多年,再也沒有誰比白冰更清楚白溪和白允川之間的感情,甚至白溪和白允川單獨相處的時候,白冰都會自動避嫌。
白溪忍不住笑自己,瞎想什麽呢,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正想著,白冰匆匆從外麵趕回來了,正好看到白溪手上拿著那個綠色的荷包,幾步衝上來,一把將荷包搶過去,背在身後,就連上麵的繡花針不注意脫落,刺進白冰的手掌心中,白冰都毫無察覺,一臉戒備的盯著白溪。
白溪隻感覺當時自己的心,嘭的一聲碎了,張嘴便質問道:“姐姐,你跟白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