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連根拔起
夜梟果然在白溪那兒。
我看著大巫師堅定的眼神,問道:“你們根本不是單純的想拖住夜梟,而是想徹底毀滅他,是嗎?”
“是他欺人太甚,一直在逼我們。”大巫師恨恨道。
我忽然就明白過來了:“這就是你明明已經遇到了童心,卻放棄跟他提起姨祖的事情的原因,對嗎?
因為那個時候,姨祖已經有了毀滅夜梟,一了百了的想法,是她讓你放棄的,對嗎?”
大巫師避而不談這個問題,隻是催促道:“菲菲,我們已經走到了這步田地,沒有回頭路可言,也不需要你們來營救,隻希望沒有了夜梟的糾纏,你們的生活能夠回歸到正軌上去。”
“沒有夜梟,還有夜暝閣,還有夜暝閣身後龐大的冥界,我們怎麽回到正軌上去?”我說道,“大巫師,你不能由著姨祖的性子亂來!”
“該怎樣做,我和白溪比你們看的透徹。”大巫師說道,“走吧,別讓我動手。”
我堅決道:“讓我見見姨祖,見完我立刻就走。”
我怕,怕這一走,以後便再也見不到了。
大巫師搖頭:“菲菲,走吧。”
說著,他手一推,我隻感覺所有的景象從我身邊迅速的撤離,眨眼之間,身前又是一片白霧繚繞。
而我已經回到了柳伏城的身邊。
柳伏城驚訝道:“我剛感應到你的方位。怎麽又退出來了?”
“大巫師不讓我們靠近。”我說道,“柳伏城,他們是打算魚死網破,跟夜梟同歸於盡了,咱們該怎麽做?”
“夜梟是夜暝閣的人,他被白溪抓住,夜暝閣不會不管。”柳伏城說道,“我怕最終白溪不僅拿不下夜梟,恐怕也要將自己搭上了。”
這也是我最害怕的事情,不管如今境遇如何,夜梟歸根結底跟冥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夜梟被抓之後,夜暝閣的人應該第一時間收到消息,有所行動。
但是我們在這兒好一會兒了,都沒有正麵與夜暝閣的人碰麵,這就匪夷所思了。
營救夜梟,要麽夜暝閣自己動手,要麽動用冥界的勢力,而如今夜暝閣沒有絲毫動靜,那麽,冥界參與進來的可能性更大。
白溪是五花教的根,而這根的根源,連接著冥界,可以說,隻要冥界想徹底毀了白溪,手到擒來。
我們想救她,很難很難,她腳上的鎖鏈打不開,永遠離不開那條連接著黑水河的河流,這是一個死結。
柳伏城為難道:“小白,現在咱們必須盡快做決定,是硬著頭皮營救白溪,還是回去守護白家莊園?”
“救得了嗎?”我反問道。“我們手裏可沒有冥界的王水。”
“那我們就得立刻撤了。”柳伏城說道,“否則很可能被困在這邊,到時候想走走不掉。”
我內心掙紮的厲害,不走,很可能腹背受敵,深陷於此,走,就是徹底拋下白溪,任由她自生自滅了。
“終於聚齊了。”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伴隨著鐵索拖地的聲音,“也不枉我在這一片默默守候了這麽久,值得。”
我和柳伏城同時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片白霧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若影若線,但拖在地上的黑色鐵索卻清晰可見。
是除夕夜裏出現的那個看不清外貌,拖著鐵索的家夥,他終於又再次露麵了。
他的出現,意味著夜暝閣早已經埋伏在此,就等著我和柳伏城上鉤,這會子我們應該是被全部包圍住了。
更可怕的是,如今他明目張膽的出現,完全不管田家鎮裏麵的情況,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有恃無恐。
“壞了。”柳伏城顯然跟我想到一起去了,“白溪危險了。”
我的手猛地攥緊,心撲通撲通直跳,難道今天我們就真的要在這兒全軍覆沒了嗎?
“冥界錯失的上萬陰兵,一直被困在白家陵墓下麵,不得重見天日。”鐵索男陰測測的說道,“我們夜暝閣受命拿回本屬於我們的東西,這一等,便是兩千多年。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我們做了萬全的準備,無論是白家莊園,還是這兒,都已經被我們的人包圍住了。”
鐵索男頓了頓,直麵柳伏城繼續說道:“作為江城龍族的後裔,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摻和進白家的事情中來,如果不是你,我們不用等這麽久,如今走到這一步,柳伏城,該是你退回本位的時候了。
現在就跟我回白家莊園,拔出降龍杵,交出戰令與陰兵,咱們冥界與你們江城龍族的恩怨便一筆勾銷,否則,我們不介意一舉將你們徹底毀滅,該怎樣選,柳伏城你心裏應該有數。”
所以,他們的目標從來都隻是白家,想動柳伏城,還得掂量掂量。
柳伏城冷笑一聲道:“如果我說不可能,你們又能拿我怎樣?我拭目以待。”
鐵索男也不惱,不緩不慢道:“拿你怎麽樣?難道你就真的沒有在乎的東西落在我們手上?好好想想。”
我和柳伏城對視一眼,一時間腦子裏亂哄哄的,根本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鐵索男轉而看向我道:“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們?”
“……”
“白姑娘這是剛生產完沒兩天吧?”
此話一出,我渾身一個激靈,整個人脊背僵硬,下意識道:“童心、弟弟!”
柳伏城吼道:“你們把我兒子怎麽樣了?”
“童心那個家夥,到底是年紀小,太過天真。”鐵索男譏諷道,“他自以為自己受命天庭來冥界做代理引渡使,權利很大,在他的地盤上能夠一手遮天。卻怎麽也沒想到,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一舉一動,又豈能逃得過我們這些在冥界浸Y多年的人的眼睛?
那日他前腳帶著那孩子出了白家莊園,後腳就被守在外麵的我們的人盯上,在他回到冥界地界的第一時間,將他和孩子拿下,猜猜現在他們在哪兒?”
“把人交出來!”柳伏城咬牙切齒道,“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自己的兒子是什麽體質,你自己應該最清楚不過。”鐵索男說道,“玉帶河的寒潭又深又黑,從那裏穿過去,距離工字型墓口並不遠,鎮墓石已經打開,你說,如果那小子從寒潭裏漂進墓口裏,會發生什麽?”
“你敢!”柳伏城吼道,“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會讓你們整個冥界跟著陪葬!”
柳伏城氣得渾身發抖,我又何嚐不是?
童心說過,弟弟的體質太過特殊,因為在胎裏就吸收了我身體裏的所有陰邪煞氣,所以他生來便是那些髒東西盯著的美味,要不然,他出生當日怎麽會出現百鬼圍門的奇事?
玉帶河的寒潭水又冷又黑,裏麵裹挾的陰氣,能最大限度的壓製弟弟身體裏爆發出來的陰邪煞氣,如果他從寒潭裏麵飄出來,靠近墓室口的話,立刻就會暴露自己,十死無生。
還有一點,同時被困在那兒的。還有童心。
童心是什麽人?那是永恒之心的本體,永恒之心曾經號稱三界六道所有修煉者垂涎之物,冥界如今不做人,利用童心,又怎能不抓住這次機會?
“敢不敢,就要看你的表現了。”鐵索男說道,“如今我們占盡先機,沒有直接動手,那是給你柳伏城,給你們江城龍族乃至長白山龍脈一個麵子,如果你再不識好歹,那我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鬥不過夜暝閣的。
百鬼圍門的那天,我們猜想到,那些孤魂野鬼離開之後,我們會受到第二波攻擊,而這攻擊,大多都是來自於夜暝閣。
卻沒想到,那天鬼魂野鬼散盡之後,夜暝閣並未露麵,我們當時還詫異了,卻沒想到,他們不是沒露麵,而是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到底是他們技高一籌。
我看向柳伏城,不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是妥協,還是硬扛到底?
“好,我跟你們過去。”柳伏城答應了下來,“我可以幫你們拔出降龍杵,也可以交還戰令和陰兵,但我也有條件。”
鐵索男說道:“那是自然,隻要是合理的條件。隻要你乖乖配合,我們都會如你所願。”
“放了所有人。”柳伏城說道,“包括白溪。”
鐵索男搖頭:“除了白溪之外的所有人,我們都可以答應,但白溪,不在我的權利範圍之類。”
我一把抓住柳伏城的膀子,衝他搖頭:“柳伏城你別衝動,別亂來。”
柳伏城推開我的手,堅定道:“你們會有辦法,我知道,隻有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我才能如你們所願。”
“柳伏城你要知道,現在是我們給你機會,你沒有立場來跟我們提條件。”鐵索男的語氣加重,說道,“還請你不要得寸進尺。”
“你以為我在乎的是什麽?”柳伏城忽然就冷靜了下來,語出驚人,“我從出生開始,就被整個白家莊園上上下下排斥,對於江城龍族,我並沒有太多的感情,所以你用江城龍族來逼我。簡直是個笑話;其次,我的兒子的確惹人心疼,但他生來差點便沒了氣,那時候我便已經接受了他可能活不了的事實,又何來的非救不可?
反而是那降龍杵,我不去拔,你們很可能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江城龍族傳人去拔了;隻要我不肯鬆手,戰令和陰兵,你們也別想那麽輕易得到。
如果我想要玉石俱焚,你們又能奈我何?”
鐵索男盯著柳伏城,雖然還是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周身的那股凜冽之氣,壓迫力十足。
聽著柳伏城的這些話,我心如刀絞,但卻沒有出口說半個不字,因為我明白,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這樣,上前是一刀,退後還是一刀,既然免不了挨刀,又何必那麽著急?
不給別人添點堵,不背水一戰,我們是絕對沒有出路的。
“好,很好。”鐵索男陰笑了起來,嗬嗬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緊接著,手中拖地的鐵索猛地抽起、拉緊,雙手交叉拽進鐵索。
就在我們看的一頭霧水,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的時候,身後,田家鎮入口的牌坊,轟然倒塌。
隨著牌坊的倒塌,圍繞著整個田家鎮的結界被震碎。整個田家鎮的輪廓,一下子顯現出來。
而正對著街道口的那婦科聖手的院子裏,那棵高大的槐樹上,忽然嘩啦啦的纏滿了漆黑的鐵索,不停地拉扯,捆動。
有痛苦的叫喊聲從院子裏傳來,我聽得真真切切,不是白溪的聲音又是誰?
就在同一時刻,地麵之下,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種聲音我極其熟悉。緊接著,黑色觸角拔地而起,張牙舞爪的舞動著。
這些黑色觸角的出現,說明夜梟已經脫離了白溪的控製,果然,白溪是鬥不過冥界的。
我不敢想象白溪此刻是一副什麽慘樣,但僅僅是想著,都會感覺到痛不欲生。
柳伏城一把拉起我,毫不猶豫的衝著那院子跑去,我知道他想做什麽,握緊手中的瓔珞。盯著上麵的蓮花綴,隨著它的感應衝著白溪所在的方位靠近過去。
夜梟的進攻,以及鐵索男的為難,徹底打亂了白溪所在空間的結界,我們進入院子之後,第一時間便找準了方位,柳伏城拉著我,衝著那兒跑過去。
但我們還沒真正靠近過去,白溪的聲音冷不丁的在我耳邊響起:“菲菲,離開這裏,快!”
“姨祖,你怎麽樣?”我衝著地麵喊道。
白溪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救不了我,快點離開!”
這個時候,柳伏城的人手已經在外麵打了起來,鐵索拖地的聲音越來越近,黑色的觸角圍繞在我們的身邊,伺機而動。
槐樹上,鐵索嘩啦啦的不停的走動,我能聽到白溪的悶哼聲,很顯然,這些鐵索形成的法力,正在折磨著白溪。
“槐樹。”我說道。
柳伏城立刻會意,飛身而起,手中凝力,直衝著槐樹而去。
這一掌凝著重重真氣,拍向槐樹的那一刻,一片稚嫩的鬼哭狼嚎聲響起,我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個院落裏,什麽時候多了一棵如此高大的槐樹來了?
以前好像真的沒有,但它一直存在著,隻是不是生長在陽間,這棵槐樹,就是用來掛陰胎的那一棵。
怪不得鐵索男可以依附這棵大槐樹便對白溪施控,這明明是一棵修煉數十萬載的槐樹精。
柳伏城被我一提醒,立刻反應過來,再次出手,直衝著槐樹樹幹而去,這一掌劈下去,一片亮閃閃的,幽綠色的火星子從槐樹叢中直往下掉,然後迅速的圍攏,形成一個又一個眉心泛著血光的陰胎,齜牙咧嘴的衝著我們撲過來。
伴隨著這些。黑色觸角不停地朝著我們糾纏過來,煩不勝煩。
“我以為你們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夜梟的聲音陡然響起,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脫離了白溪的控製,出現在我們的身後,冷嘲熱諷。
說著,手一揮,那些糾纏我們的觸角,猛然脹大開來,盤著我們的腳踝直往上。
柳伏城一把將我拉過去,護在懷裏,然後一個躍起,化身成蛟,用力掙脫那些黑色藤蔓。
而這個時候,我念動咒語,催動手鐲,血紅色的觸角立刻奔出來,纏繞上那些還在飛舞著追上來的黑色觸角,不停地扭打在一起,場麵相當壯觀。
柳伏城背著我,一個俯衝。不要命一般的衝著槐樹精撞過去,槐樹精的枝條一下子揚起,呼呼地衝著我們掃過來,上麵的鐵索也跟著纏上柳伏城的蛟身。
那槐樹精本是生長在黑水河畔,靠吸收黑水河底的汙穢之物修煉成長起來的,紙條上長著刺,汁液裏淬著毒,所傷之處,慘不忍睹。
柳伏城的蛟身上覆著一層堅硬的鱗甲,本來並不害怕這些,壞就壞在那些鐵索並不是凡間之物,隻要被抽到,蛟身上的鱗甲被波及之處,沒有一片是完整的。
跟隨著鐵索之後,便是槐樹精的枝條,從鱗甲破損處,混合著蛟身溢出來的鮮血,滲透進去。
柳伏城不管不顧,一門心思想要毀掉槐樹精,等我發現端倪的時候,他的整條蛟尾,已經沒有多少地方是好的了。
我立刻喊道:“柳伏城別打了,你會害死你自己的!”
柳伏城說道:“這點小傷不要緊,這東西一日不除,以後必成大患,小白坐穩了!”
說著,黑蛟蛟尾狠狠的抽向槐樹精的樹幹,整個蛟頭撞向樹頂,我隻感覺到一片天旋地轉,以及鋪天蓋地的綠色籠罩下來。
緊接著,整個空間裏,到處都是鬼哭狼嚎的聲音,以及鬼火跳動,一簇一簇的,場麵相當駭人。
槐樹精從樹頭往下,三分之一處,被狠狠的撞斷,從斷口處流出黑色的粘稠的汁液,臭氣熏天,惡心至極。
柳伏城渾身是傷,卻毫不在意,蛟身回環,企圖再來一個回馬槍,直接將槐樹精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