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夜梟
我和白彥臨剛走到院門口，準備去後山的時候，前麵有人來報，說鳳青帆夫婦帶著孩子過來了。
我一驚，因為鳳靈犀出門向來不帶孩子的，一般都會留在家裏讓保姆帶，如今形勢這麽不好，她怎麽把孩子帶出來了？
我趕緊讓人把他們接進來，卻沒想到，來的不止他一家三口，就連管家和兩個保姆也一起帶來的。
我伸手去接孩子，想要抱抱，鳳靈犀避開了，說道：“別磕著你肚子，小家夥最近兩條小腿倒騰的歡呢。”
她示意保姆將孩子抱近了讓我逗了兩下，然後說道：“我和青帆商量過了，這段時間就在你這兒住下了，你給我們收拾兩間房來。”
“為什麽？”我不解道，“靈犀你不是不知道，白家莊園現在最不安定，你們來就算了，孩子我是怎麽也不能留下的，趕緊送回長橋鎮那邊去。”
“白家莊園你們必定要守住。”鳳靈犀說道，“如果這邊守不住，長橋鎮遲早也被破，我和青帆可不是心血來潮，我們是商量好了的。”
鳳青帆在一邊疑惑道：“九爺呢？”
“發生了許多事情。”我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了，“先說說你們吧，為什麽忽然就做出這樣的決定來了？”
鳳青帆說道：“之前在江城龍族，各方麵都部署到位。江城龍族那邊他們守，鳳家和白家要擰成一條繩，對抗夜暝閣。”
“我來之前得到一個消息，雖然很不願意相信，但還是得麵對。”
“什麽消息？”我問。
“你聽說過夜暝閣一品殺手夜梟嗎？”鳳青帆問道。
夜梟這個名字一說出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我知道夜梟，也不過是之前在山洞石室裏，霸天跟我們提到的，當年夜暝閣派出的就是夜梟，將白天啟步步緊逼。逼上了絕路的，卻沒想到今天，我從鳳青帆的口中，再次聽到了這個名字。
當即便點頭道：“聽過。”
鳳青帆說道：“那你也應該知道，夜梟早在數百年前受天罰，墮入輪回，重新投胎轉世了。”
我搖頭：“這個我倒是不知，我以為他一直活著。”
“不，他重新投胎轉世了。”鳳青帆說道，“並且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他投在了……鳳家。”
我倒吸一口涼氣，盯著鳳青帆陰鬱的目光，腦海裏千轉百回，最終吐出一口濁氣，說道：“你別告訴我，夜梟投胎轉世成了鳳無心。”
“是。”
這一個堅定的‘是’，狠狠地擊中了我的心。
不知道怎麽的，我忍不住幹笑了幾聲，連連搖頭：“不不不，不會那麽巧的。鳳青帆你一定是搞錯了。”
“我沒開玩笑。”鳳青帆說道，“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但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一切都合理，如果鳳無心的前世沒有些來頭，花翎為什麽會一早便纏上他？夜暝閣又憑什麽這麽輕而易舉的接納他？”
是啊，夜暝閣那是什麽地方？是一般人能進得去的嗎？
鳳無心的確有些能力，並且一旦成了氣候，便可通陰陽，但他畢竟還沒達到那種程度，夜暝閣的眼界沒那麽淺。
可夜暝閣就是要了他，並且不斷的為他創造機會去成長，這就耐人尋味了。
鳳青帆繼續說道：“我就是聽到了這個消息，才最終決定來白家莊園，與你們一起麵對的，並且我的人查探出來，就在這兩天，鳳無心吞噬了花翎之後，又得夜暝閣高人指點，已經大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快他便會以夜梟的身份重出江湖。”
“夜梟重出江湖，目標隻有一個。”我說道，“當年他未了結之事，這一次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有的事情都連了起來，鳳無心就是夜梟轉世，夜梟本就是夜暝閣的一品殺手，來自冥界，是品級較高的陰差。
當年冥界招安白天啟，未能成功之後，命夜梟拿下白天啟，卻最終未果，雖然逼得白天啟殞命，卻也沒能從白天啟的手中拿到降龍杵和陰兵隊伍。
這一次，他再次出手，勢在必得。
鳳青帆繼續說道：“無論他是鳳無心，還是夜梟，對於我來說，都有著不共戴天之仇，鳳家與白家是世交，你與我們更是生死之交，這一次，說什麽我們都會與白家共進退。”
鳳靈犀也說道：“菲菲，我們丟掉了長橋鎮，將所有兵力全都拉到了臥龍小鎮，現在全都守在臥龍小鎮外五裏地處，隻等著你們點頭，我們便將所有兵力部署進白家莊園，這個決定，你和九爺必須盡快做。”
我低頭，兩隻手絞在一起，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鳳青帆和鳳靈犀能夠放棄他們一直鎮守的長橋鎮，拖家帶口的入駐白家莊園，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並且我們現在也的確是需要人手幫忙的，我肯定是一萬個願意他們過來。
可……
我思前想後，還是和盤托出：“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白家莊園遠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在這塊看似還算平靜的地界下麵，被封印著大量的紙人傀儡和……陰兵，一旦封印被解除。而我們又壓製不住的話，很可能就是全軍覆沒，讓你們陪著白家冒這麽大的風險，對你們來說，極其不公平。”
鳳青帆和鳳靈犀卻並沒有太過吃驚，鳳靈犀伸手握住我的膀子說道：“菲菲，有什麽不公平的呢？你以為白家如果一敗塗地，夜暝閣會放過鳳家？
就算沒有鳳無心這層關係，夜暝閣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徹底剿滅五花八門的機會，咱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鳳青帆再一次問道：“九爺呢？”
“在後山。”我說道，“我們壓製住戰魂，柳伏城可能要融合戰魂進身體，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你們來之前，我剛準備去後山看看。”
鳳青帆立刻說道：“一起去。”
鳳靈犀說道：“菲菲，下令讓我們的人部署進來吧，這是九爺的關鍵時刻，不能掉以輕心。”
我終究是點了頭：“好。”
……
一行人朝著後山去。
臨近山腳的時候，柳伏城做得結界將我們擋在了外麵，在外圍看去，一切風平浪靜。
鳳青帆伸手，試著去破結界，鳳凰靈力注入進去，空氣中一個猛烈的震蕩，結界便破裂開來。
柳伏城做這結界，是不想被幹擾，沒有用盡全力。
結界破掉的那一刻，一股凜冽的寒氣撲麵而來。下一刻，霸天便出現在了我們的麵前。
我上前一步，問道：“霸天，柳伏城怎麽樣？”
霸天看了一眼鳳青帆，說道：“好霸道的鳳凰靈力，你是鳳凰後人？”
“算是。”鳳青帆說道，“隻是我初得靈力不久，修煉還沒達到高境界。”
“你豈是沒有達到高境界，你連丹體都還沒有完全凝成。”霸天說著，伸手便朝著鳳青帆的心口按下去，嘴裏嘀咕著，“說起來，我家老祖宗跟鳳凰一族也是有一定淵源的，鳳凰一族沒落，也是可惜。”
鳳青帆並沒回手，任由霸天的手按向他的心口，一股淡綠色的真氣在他的心口蕩開，鳳青帆立刻嘶了一聲，看起來特別痛苦。
我和鳳靈犀都跟著緊張起來，霸天說道：“這麽強大的鳳凰靈力散落在你的血肉筋脈之中，沒有丹體去合理運轉的話，你的身體隻會被慢慢侵蝕，越來越差，難道這段時間你沒感覺到自己的法力有所下降嗎？”
鳳靈犀立刻說道：“我們以為是這段時間過度的打鬥，新傷加舊傷導致的。”
霸天睨了一眼鳳靈犀，嗤笑一聲：“如果沒有雙休加持的話，他早就出事了，遇到我，算是你小子三生有幸。”
語畢，霸天一咬牙。手上狠狠往下按去，鳳青帆一口黑血吐了出來，身體不停地顫抖，手捂著心口，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整個身體瑟縮著，看起來特別難受。
鳳靈犀蹲下去抱住他，一個勁的問道：“青帆你沒事吧？”
我焦急的質問霸天：“你手上有沒有點數啊，別把人給弄傷了。”
霸天長長的脖子一昂，傲嬌的一甩墨綠色的頭發，說道：“相信我的能力行嗎？我隻是幫他將破裂的丹體中淤血逼出，促進鳳凰靈力在丹體之中循環，幫助丹體重新凝結好不好？”
說話間，鳳青帆已經緩了過來，就地盤腿坐下，雙目緊閉，手上捏訣，運氣去了。
鳳靈犀守在他身邊，對我說道：“菲菲，你先去看看九爺吧。青帆這邊我守著，沒事的。”
我看了一下鳳青帆的臉色，雖然有些白，但沒有再吐血了，看著還行，我便說道：“那我先去看看，你這邊一有動靜，立刻叫我。”
鳳靈犀答應了下來，霸天轉身便往山上走，我連忙跟上。
“霸天，剛才謝謝你。”我由衷道。
“該謝我的人又不是你。”霸天說道，“說起來，鳳凰一族也曾對我家有恩，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再者，如今多一個幫手是好事。”
“是啊，雪中送炭的人少之又少。”我轉而問道，“柳伏城現在情況怎麽樣？”
霸天歎了口氣，說道：“在我的幫助下，戰魂已經融入他的體內，但他畢竟隻是條蛇仙，又曾經自己將蛟珠從身體裏剝離，到底是損了靈根的，戰魂裏的陰邪之氣以及殺戮之氣都極其的重，本可以以他這麽多年攢起的功德壓製，但之前他又損耗大量功德，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想要順利的將戰魂靈力在短時間內融合進體內，太難太難了。整個過程中稍有不慎，很可能就走火入魔，所以我一直守著他，不敢有半點差池。”
“難為你了，霸天。”我說道，“如果沒有你，這段時間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堅持下去。”
霸天搖頭，說道：“雖然當年我是被白天啟逼迫的，但畢竟那降龍杵是我背下地底，幫著白天啟布陣鎮壓下的。這也算是我的業障，如今幫你們，也是在救贖我自己罷了。”
認識以來，這大概是霸天第一次在我們麵前顯得如此老成，讓我一時間有些不適應：“老天爺會明白你是被逼的。”
“是不是被逼，這不重要。”霸天說道，“這是我命中的劫，隻有跨過這道坎，我的命程才能開啟下一階段，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兩千多年，如果這一次能夠勝利，說不定我與老祖宗的差距，便又縮短了一截。”
“你很崇拜你的老祖宗。”我說道。
“那是當然。”霸天立刻又洋洋得意起來，“老祖宗最光輝時刻，可是飛升成了小仙的，如果我能有此成就，又何必做那什麽勞什子的鎮墓獸？仙與獸，那可是雲泥之別，你懂嗎？”
我問：“修煉之人都很想飛升成仙的，對嗎？”
“那是當然。”霸天說道，“要不然拚盡全力去修煉做什麽？”
可……柳伏城就很不想飛升天庭呢。
到底是我羈絆住了他嗎？
……
說話間，已經進入山洞了，霸天在前麵走，我跟在後麵，有些想象不出柳伏城現在是個什麽境況。
等到下了台階，頭一低，便看到石室裏麵，盤著一盤巨大的黑蛇，整條蛇周身隱隱的籠罩著一層金光。
那是戰魂輻射出來的，如果柳伏城已經融合了戰魂的靈力的話，這金光就會斂去，不會像現在這樣透出來。
黑蛇身上多處都有傷，蛇頭高高昂起，不停地吐納著。
我的腳步懸在中層台階上，沒有再落下。
霸天不解道：“不下去嗎？”
我搖頭：“不了，我不應該來打擾他。”
我想了想，又說道：“霸天，我將柳伏城交給你了，不管最終結局怎樣，請你一定要傾盡全力幫一幫他。”
霸天點頭：“你放心，他越強，我們的勝算便越大，我知道輕重。”
“那我先上去了。”我說道，“安心陪著他，外圍有我們在，就不會輕易讓他們攻進來。”
說完，我便轉身，匆匆離開了山洞。
我不是不想陪著柳伏城，但我怕影響他。
我難以忘記今早他離開的時候。跟我說的那一句‘對不起’，他到底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心甘情願的去融合戰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但凡有一點機會，他都不會選擇飛升。
我又何必在他最緊要的關頭，讓他有絲毫的分心呢？
……
回到山腳，鳳靈犀看到我回來，立刻迎上來問道：“九爺那邊怎麽樣？”
“目前還好。”我說道，“但還沒有完全融合，他需要時間，鳳青帆怎樣？”
鳳靈犀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其實早在鳳淩仙在世的時候，青帆是有成功結丹的，後來在鳳家莊那次與鳳無心交手，青帆的丹體被鳳無心打破，出現了裂痕，這件事情青帆一直知道。
當初我選擇與他雙休，就是為了幫助他早一點修複丹體，這是秘密，可一直沒能成功。沒想到今天卻被那霸天一眼看透，得了這機緣，是我們怎麽也沒想到的。”
“這麽大的事情，你們之前為什麽不說？”我責備道，“或許我們能找到辦法，早點幫你們一下呢？”
鳳靈犀搖頭笑道：“這幾個月咱們誰比誰好過啊，青帆說什麽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再麻煩九爺的。”
“其實我也曾經疑惑過的。”我實話實說道，“因為在我的想象中，鳳凰靈力應當是極其強大的，可是青帆融合了鳳凰靈力之後，似乎並沒有達到那種極致狀態，我以為是青帆修煉功底限製，卻從未想過是他的丹體出了問題。”
鳳靈犀聳聳肩，剛想再說什麽的時候，身後一股極其強勁的寒氣席卷而來，陰風陣陣，猶如一把把刀子似的，衝著我們刮過來。
我和鳳靈犀下意識的釋放真氣，護住鳳青帆。
就在這個時候，鳳青帆卻忽然睜開眼睛，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手捏訣，金色的真氣圈護住了我們，迎著那股寒氣撞過去。
寒氣被金色氣圈生生劈開，震得兩邊的山體都跟著一顫，緊接著金色氣圈消失，那股寒氣也不見蹤跡。
鳳靈犀趕緊問道：“青帆你沒事吧？”
“沒事。”鳳青帆說道，“幸好我的丹體剛好修複，否則剛才那股殺氣劈中你們，大家都得受傷。”
“哪來的殺氣？”我不解道。
“應該是九爺有所突破了。”鳳青帆說道，“我去看看，你們留在這兒。”
我哪裏還能待得住，立刻說道：“我也去。”
大家剛抬腳要上山，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道寒氣衝了下來，這一次，那股寒氣所到之處，如氣溫驟降的河麵，忽然結起了冰花一般，整個山體從半山腰，由上而下，眼見得白了起來。
鳳青帆一把將我和鳳靈犀拉到伸手，雙手起勢，一道金光從手中拍出，與那寒氣在山腳相撞。
半山腰上，無端一片烏鴉騰起，黑壓壓的一片，撲棱著翅膀往山下衝來，可下一刻，嗖嗖的一片朝著山間落下去，寒風中夾雜上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不多時，半山腰上，烏鴉落下的地方，隱隱的有什麽在挪動。
我的聲音幾乎被哽在了喉嚨裏，呼呼地喘不上氣來，鳳青帆說道：“紙人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