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輩分亂了
本以為瑣兒被帶去長白山後,會過上更好的生活,卻沒想到這孩子早已經將自己的內心封閉,煎熬了這三個月。
瑣兒其實是很不想回江城,回到這片傷心地的吧?
按照這孩子的心性,估計恨不得能埋頭在長白山努力修煉,等到功成之時再殺回來,解救他想要救的人,可是,這一切終歸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這個時候,福叔已經從樓上下來了,我們趕緊問瑣兒在房間裏,是睡覺還是幹別的事情,情緒怎麽樣?
福叔搖頭:“在長白山的這三個月,瑣兒小少爺的生活起居都是我親自照應的,孩子畢竟年紀小,愛鑽牛角尖,自己認定的事情,一般人根本說不通,但也的確很刻苦,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大多時間都是在修煉,並不鬧騰。”
“現在也是在修煉嗎?”我問。
福叔點頭:“我關門的時候,正好看他盤腿上床,準備入定了。”
“不用管他,出不了大事。”柳懷安一副早已經習慣了的樣子,轉而說道,“九叔九嬸,坐。”
我們一起圍著沙發坐下,柳懷安說道:“九叔派人聯係我們之前,其實我們在家裏,也正在討論著過來江城的事情。
玉龍山一戰,父親本以為整個江城會翻天覆地。我們那邊也是戒備森嚴,生怕出了紕漏,卻沒想到中途來了這麽大一個轉折。”
“是啊,誰也沒想到局麵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感歎道,“並且形勢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柳懷安笑道:“複雜好,父親一直擔心的就是,玉龍山一戰之後,各家損失慘重,反倒被後來者占了上風,到時候沒有人與之抗衡,形勢隻會比現在差。不會好。”
“是的。”柳伏城說道,“如今形勢雖然複雜,但是隱藏在後麵,一直隔山觀虎鬥的那些家夥,都一個個即將浮出水麵,最終拿下他們,我們才算是真的勝利。”
“父親一直等著的,也是這個。”柳懷安說道,“所以,這次我來之前,父親手筆很大,讓我們先行,到江城之後,聯絡我們在江城剩下的人手,等過兩天,會有一大批蛇族死士從長白山調過來,暗中幫我們撐腰。”
我和柳伏城對視一眼,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機,柳伏城問道:“人手調到我們這邊來,長白山那邊沒有問題嗎?”
“父親說,關鍵問題出在江城這一段,守住江城。那邊不會有事。”柳懷安很確定,“即便有事,他們也能守得住。”
柳伏城點點頭:“這樣最好。”
“父親還說,”柳懷安都不帶喘氣的,接著道,“該拿回來的,手不要軟,無論是長輩,還是親兄弟,能者上位。”
這就是在暗示柳伏城,讓他取代柳昆侖和柳鎮海,掌控江城龍族,做江城龍王了。
柳伏城笑道:“三哥抬舉我了,別忘了,我還沒騰龍呢。”
“那還不是指日可待?”柳懷安說道,“玉龍山金棺翻身之後,父親還奇怪,他說那天夜裏本應該看到你飛升的,怎麽就被絆住了?”
柳懷安的話意有所指,我也下意識的衝著柳伏城看去,我到底錯過了什麽?
柳伏城還是笑,扯著嘴角說道:“被封印那麽多年,我的功力到底是有所退化的,哪那麽容易一下子全部恢複?飛升又從何說起。”
柳懷安伸手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眼神轉了幾轉,忽然就落在了我的手上。
他直勾勾的盯著我放在膝蓋上的手,盯得我很不自然的蜷起手指,將手挪開。
柳懷安卻問道:“九嬸,你這戒指好特別啊,能不能摘下來給我看一眼?”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這是柳伏城給我的定情戒指,剛套上去沒多久,又要拿下來給別人看,心理上總有點不大情願。
柳伏城懟道:“懷安,你逾距了。”
柳懷安臉色變了變,對上柳伏城的眼神倒也不卑不亢,莫名其妙的就衝柳伏城豎起大拇指:“九叔,我敬你是條漢子!”
說完,眼神又意味不明的衝著我的手瞄了一下,隨後,被柳伏城一個白眼瞪到,轉移了話題。
他們繼續聊著什麽,我已經不關注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右手無名指上的那個戒圈上。
我總覺得這個戒指不一般,今天柳懷安話裏話外的意思,更是讓我心裏直嘀咕。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坐了一會兒,外麵也已經大亮了,吳媽在廚房叫大家準備吃飯。
“福叔,你上去叫瑣兒下來吃飯吧。”柳懷安說道。
福叔剛想去,我連忙站起來說道:“我去吧。”
福叔叮囑道:“你過去叫一聲就行,那孩子脾氣不好,別把自己鬧得不痛快。”
“沒事的。”我並沒放在心上。
去了二樓,找到瑣兒的房間,抬手輕輕扣了兩下,裏麵沒動靜,我便伸手擰門手把,索性沒有從裏麵反鎖,我推門,抬腳往裏麵走了一步,停下。
瑣兒果然盤腿坐在床中央,雙目緊閉,兩手結印放在腿上,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緊繃。
我也沒叫他,走進去。在圓桌旁邊坐下,等了兩三分鍾吧,瑣兒那邊有了動靜,很快,他收勢,睜開眼睛看見了我。
我連忙打招呼:“瑣兒,我來叫你下去吃早飯,吃完了再休息。”
“我不餓。”瑣兒賭氣道,“你先出去吧,以後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準私自闖我的房間。”
“唷,對姐姐態度就是這樣的哦。”我佯裝生氣道,“你小時候,說帶著靈珠掛在我脖子上,就立刻出現了,那時候我也沒聽你征得我的同意。”
“那時候我小,不一樣。”瑣兒辯解道,“以後不會了。”
該死的,我特別討厭這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這孩子渾身都是刺,時時刻刻防備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瑣兒,你是回來救你姐姐的,是不是?”我知道,隻有他關心的話題才能讓他敞開心扉,向我吐露,所以,即便是最不想說的事情,我也得說出來。
瑣兒猛地看向我,愣了一下,說道:“姐姐要救。”
“可能……沒有必要了。”我試探著說道,“你姐姐或許並不真的是你姐姐。”
瑣兒聽愣住了:“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懂?”
“你能聽得懂。”我說道,“你姐姐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她從一開始,就是被人操控著的,她隻是個空殼。”
“你胡說。”瑣兒怒了,“你不用這樣編排我姐姐,以此來打消我拯救她的念頭,你說什麽都沒用。”
“瑣兒你錯了。”我語重心長道,“我們現在正在商討的事情,本就是要撥亂反正,那麽,救你姐姐必定也在計劃當中,但從一係列的情況分析下來,她的確就是一個空殼,不值得大家去救。”
瑣兒瞪大了眼睛,眼神裏麵全是不相信,我繼續說道:“正好,我們這兩天在著手的事情,跟你姐姐這個軀殼的來源有關,你如果真的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那就跟我們一起查,你親眼看到的現實,才是你願意去相信的,對吧。”
瑣兒沒說話,也沒反駁我,我知道,他內心動搖了。
我繼續說道:“你姐姐的事情,咱們暫且不提,但關於你父母,我還是想多說兩句。”
“別跟我提他們!”瑣兒渾身排斥,“我沒有母親了,也……沒有父親!”
“小孩子不能這樣怨恨自己的父母,懂嗎?”我語氣微微有些嚴厲起來了,“你知道,為了你。你的父母曾經為你犧牲多少嗎?”
“你知道,午夜三更,你母親被你咬得渾身血淋淋的,卻還將你緊緊地護在懷裏,續著你的命的場景,曾經讓我們參與這些事情的人,有多動容嗎?”
“瑣兒,沒有人不愛你,也沒有人不希望你來到這個世上,隻是,太多的事情交織在一起,讓所有人都身不由己罷了。”
“你隻知道你父母之間的感情糾葛很深,認為他們在一起都是陰謀,可是你沒有看到他們之間的真情流露,你不懂他們之間的愛,更不懂,他們護你的心。”
瑣兒鼓著腮幫子,眼神有些懾人:“我不是小孩子了,誰對我好,誰不想要我,我心裏跟明鏡似的,你別拿我母親來壓我。沒用!”
“所以,你隻記得你父親踹了你四腳,把你從玉龍山上踹下來了。”我也變得嚴肅起來,“可是,他如果不踹你,你會離開玉龍山嗎?你會甘心去長白山嗎?你能窩著一口氣,拚命修煉嗎?”
“他為什麽踹你?因為他知道,他沒有辦法為你遮風擋雨了,以後的風雨,都必須你自己一個人去麵對,狠不下心,保不了你,瑣兒,你懂嗎?”
瑣兒別過眼去,不看我,兩個人就那麽僵持著。
好一會兒,我才說道:“你所有人都不信,那麽,有沒有想過,等到有朝一日你足夠強大了,可以正麵對上你父親,親口質問他的那一刻?你想不想從他嘴裏得到最終的答案?”
最後一句話,成功激將到他了,我看著他下巴抖了抖,心裏一鬆。
他轉過臉來,咬牙道:“終有一天,我要他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跟他沒完!”
“好,到時候姐姐幫你一起質問他。”我說著,這才敢伸出手去,輕輕地揉了一下他的頭發,“那麽。現在跟姐姐一起下去吃飯,之後好好休息,等到一切部署好了,跟我們一起行動,好不好?”
瑣兒終究是點頭答應了。
……
我們下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坐在餐桌旁邊了,柳伏城給我留了位置,瑣兒則坐在了柳懷安的旁邊。
奔波了一晚上,大家都又餓又累,飯桌上倒是很安靜。
柳懷安還挺照顧瑣兒的,時不時的幫他夾菜。他夾,瑣兒也吃,氣氛很奇怪。
吃完飯之後,大家都去休息,柳伏城衝瑣兒招招手,他走過來,扭捏的叫了一聲:“九哥。”
柳伏城眉頭皺了皺,有些不自在。
被柳青鸞叫了半輩子的九哥,現在她兒子還叫九哥,真的有點……
“九叔。”
讓我們沒想到的是,瑣兒自己改了口。柳伏城這才說道:“瑣兒長大了。”
我在一旁嘀咕:“你是叔,我是姐,怎麽這麽亂呢?”
“一個稱謂罷了,別在意。”柳伏城寬慰道。
我撇撇嘴,說的倒輕巧,剛才誰聽到九哥的時候皺眉頭的?
瑣兒在柳伏城對麵坐下,並沒有在意我們的話,張嘴便問道:“九叔,你準備什麽時候殺回江城龍族去?”
柳伏城一愣:“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瑣兒步步緊逼,“江城龍族現在一片烏煙瘴氣,再被他們這樣糟蹋下去,以後就算奪回來了,也是滿目瘡痍,又有何意義?”
“瑣兒,我知道你想證明什麽。”柳伏城說道,“但我們的目標不僅僅是江城龍族,延伸出去,還包括各大支流以及錢江龍族,想要奪回本屬於我們的,眼光就得放長遠,拿下一小段不是本事,要拿,咱們就拿下全部。”
瑣兒頓時激動了起來:“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柳伏城點頭:“當然。”
“那我跟著你。”瑣兒說道。
我笑了起來:“小屁孩一個,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修煉,以後有你伸展手腳的機會,咱們不急於這一時。”
柳伏城伸手捏了捏瑣兒的筋骨,點頭稱讚道:“是個適合修煉的好苗子,在長白山,三哥必定教你不少本事,一會兒我再傳授一點功法給你,你好好練,將來咱們這個族群,需要一個領頭人。”
轉而又嚴肅道:“瑣兒,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你現在對你姐姐,還有感應嗎?”
柳伏城不提,我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柳銘玥雖然木訥,但畢竟是跟瑣兒是龍鳳胎,兩人小時候是有心靈感應存在的,就不知道長大之後會怎樣了。
瑣兒搖頭:“我感應不到。”
頓了頓,猶豫著又說道:“隻是,昨夜從長白山一路靠近江城,進入江城地界的時候,我在車上睡著了。做了一個夢。”
“什麽夢?”柳伏城問。
“很模糊的夢,我自己也不確定到底夢到了什麽。”瑣兒努力描述著,“隻覺得一片漆黑,有微弱的聲音從那一片漆黑之中透出來,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掙紮,我總感覺,那是姐姐。”
“也或許隻是一個夢,是你內心牽掛導致的。”我說道。
瑣兒點頭:“這個可能性的確更大一點。”
柳伏城坐在一邊,若有所思,我和瑣兒都盯著他,等著下文。
卻沒想到柳伏城問道:“瑣兒,接下去一段時間,我可能需要你幫我做一件特別危險的事情,是關於玥兒的,你願意去涉險嗎?”
“願意。”瑣兒毫不猶豫的回答,“隻要需要我,隨時都可以。”
我連忙打斷他,問柳伏城:“你想幹什麽?”
“別擔心,我還能害他不成?”柳伏城摸了摸我的後腦勺,解釋道,“我隻是想趟瑣兒幫我確定一些事情罷了。隻要確定了,很多問題便也迎刃而解了。”
“哪些事情?”我不死心的追問。
“別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柳伏城說道。
……
午飯之後,顏賢明的電話打了過來,告訴我他們已經在田家鎮所在的那個縣城了,也找到了幾個家庭背景幹淨的孕婦,都在縣人民醫院接受體檢,讓我們盡快趕過去。
我和柳伏城以及瑣兒先過去,柳懷安帶著手下部署到縣城周圍,後我們一步。
等到了縣城人民醫院,顏賢明已經在門口等著我們了,也不知道是病人原本就少,還是被他們遣散了的原因,醫院裏並沒有太多的人。
日常寒暄之後,顏賢明直入主題:“我們一共請過來六位孕婦,最大的56歲,最小的一個剛滿2歲,現在都在二樓,要先上去看看嗎?”
我們立刻表示得先看看,顏賢明轉身,去給我們三個,一人找了一件白大褂穿上,說道:“待會上去,就說自己是巡查的醫生,別弄出太大的動靜。”
我們應了下來,披上白大褂,朝著二樓走去。
整個二樓靜悄悄的,走廊並不寬,但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靠近樓梯口右邊的這個診室裏,一名醫生正在給孕婦做檢查,這樣的場景,柳伏城這樣的男人本應該回避了。
但身上的白大褂掩飾住了我們的身份,三個人趁著其中一個孕婦量腰圍的時候,走了進去。
我張口剛想說幾句場麵話,一旁的瑣兒忽然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一隻手捏住了自己的喉管,看起來有些難受。
他的眼睛在幾個孕婦的肚子上來回掃蕩,很不禮貌,立刻有孕婦抗議:“你也是產科大夫嗎?就算是男醫生,也該避嫌吧?”
“例行查崗。”柳伏城沉聲道,“一會就好,大家不要緊張。”
說著,翻翻這,看看那,那個真正的醫生應該事先被打過招呼了,倒是沒有任何反應。
隻是我身旁的瑣兒,呼吸越來越困難,就像是誰扼住了他的喉管不讓他喘氣似的。
我們趕緊退出去,轉到樓梯時,瑣兒的情況已經明顯好轉,我立刻問道:“瑣兒,你剛才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磁場。”瑣兒說道,“剛才那些人的磁場,不,確切的說,是她們的肚子,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