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小白,你恨我嗎?
即便先不管柳銘玥身上的這些秘密,隻從鳳無心和花娘以及胡敏君這邊來看,也能理出很多不妙的苗頭來。
胡敏君身子骨本來就不行,結婚多年懷不上孩子,第一胎就是在拜訪了老夫妻之後懷上的,可是難產幾乎要了她的小命,而在懷第二胎之前,她也頻頻出現在老夫妻這兒,這裏麵的蹊蹺真的不得不讓人懷疑。
所以,她懷著的東西,絕對跟那對老夫妻房子裏的坑有關,再聯係到花娘一類人,那麽,很容易便能想到,她懷的東西,絕對跟五花教有關。
再聯想到剛才來襲擊我的黑色藤蔓,這東西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也沒聽說五花教之中還有這等東西,它是從哪裏來的?
我最早發現這玩意兒,就是在那對老夫妻去世那天,難道,那個坑裏之前一直養著的東西,就是這玩意兒?
那胡敏君肚子裏懷著的,大抵也跟這玩意兒有關吧?
越想可能性越大,心裏麵咚咚直跳。
一想到這黑色藤蔓很快可能鑽進柳銘玥那稚嫩的身體,侵入她的血脈,操控如一張白紙的她去做那些肮髒殘忍的事情,我就受不住了。
“不行,不能把柳銘玥丟在花娘手上不管。”
柳伏城立刻說道:“這件事情自會有人管,小白。我們當務之急是送你先離開江城。”
“沒有人會管。”我極其確定道,“如果柳昆侖他們會管柳銘玥的話,這孩子也不會落得今天這種地步,我真的搞不懂,身為父母,怎麽能對一個小孩子如此殘忍!”
“你確定不離開江城?”柳伏城問我。
我點頭:“不走,絕不走。”
頓了頓,我拉著柳伏城,很嚴肅的對他說道:“我將內丹還給你,你有了內丹之後。功力必定大增,我聽他們說,你以前可厲害了,等到內丹跟你融合,你就幫我去救回柳銘玥好不好?”
這樣也算一舉兩得,我也心安了。
柳伏城的臉色黑的嚇人,盯得我有點心虛,整個空間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將我摟進懷裏,無奈道:“小白,我該拿你怎麽辦?”
“我錯了嗎?從一開始就錯了嗎?”
“小白,你恨我嗎?”
我詫異的抬頭看他,不解道:“柳伏城你說什麽呢?我為什麽要恨你?”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有這樣的人生。”柳伏城歉疚道,“如果當年我沒有一意孤行的脫離江城龍族,就不會遇上你的老祖宗;如果我不曾做你們白家的保家仙,就不可能遺留下來這些問題;如果當初我不從封印中遊離出來,就不會遇上你;如果當初剛遇到你的時候,我不曾動心……”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啊。”我打斷他。“並且我覺得,這一切都是老天爺最好的安排,如果沒有你做的這一切,我們白家主脈根本傳承不下來,又哪來的我呢?我又怎麽可能會恨你?”
“既然是老天爺最好的安排,那麽,我們就應該相信,老天爺不會殘忍的將我們分開。”柳伏城難得這麽感性,“所以,不要總是把還我內丹這樣的話掛在嘴邊,它在你身體裏,就是你的,既然確定不離開江城,那就自己去救人吧。”
我搖頭:“不,柳伏城,內丹你一定要拿回去,留在我身體裏也是浪費,等到它被陰邪之氣吞噬了,想拿就來不及了。多可惜啊!”
柳伏城點頭:“我有分寸,你不用把這件事情噎在心裏,咱們先去救人,等將柳銘玥救出來之後,我們再往下討論。”
柳伏城妥協了,可是我卻又猶豫了,因為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多。
眼看著一夜就這樣過來了,我們就隻剩下一個白天的時間,去救柳銘玥,就是又跟鳳無心扯在了一起,到時候難以從那邊脫身,反而會壞事。
但畢竟有柳伏城陪著我,我又安全感頓生,覺得可以大膽的去試一試。
“小白,到了這種時候,咱們短時間內是沒有任何辦法去撼動任何事情的,你活了二十多年,真正攪進這些事情裏麵不過大半年,而他們已經布局幾百幾千年之久,咱們拿什麽跟人家鬥,又能摸到人家大局什麽邊角呢?
我們能做的,就隻有跟著感覺,麵對一件是一件,順應本心罷了,你說是不是?”
是啊,到了這個時候,做永遠是大於不做的,總之我們要麵對的最強敵人之一就是鳳無心,是夜裏在玉龍山交戰,還是白天在胡敏君那邊交鋒,都是一樣的。
想到這裏,我便立刻點頭道:“好,那我們現在就去救柳銘玥。”
柳伏城帶著我一路出了灰三娘的地界,馬不停蹄的趕路,卻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柳昆侖。
柳昆侖所在的位置,是前往胡敏君家的必經之路,他就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衣服上還帶著血汙,似乎在等什麽人。
他遠遠地看到我們,立刻站了起來,迎上來便質問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救人。”我說道。
“不準去。”柳昆侖問都不往下問。直接命令道,“都給我回頭,回去!”
柳伏城問:“為什麽?你既然出現在這裏,便清楚所發生的事情,柳銘玥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被鳳無心帶走的,小叔,你不感到歉疚嗎?”
柳昆侖眼睛裏麵一片通紅,兩隻拳頭握的很緊,指節都已經泛白了,就那樣僵硬的堵在路中央,好一會兒才咬牙道:“一個傻孩子罷了,沒了就沒了,不值得你們勞師動眾的去虎口裏麵搶食,她若是真的對我們家還有留戀的話,那下輩子就再投胎過來做我們的孩子就行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從柳昆侖嘴裏說出來的話,大聲質問他:“柳昆侖你說的是人話嗎?那是一條命,就算養隻阿貓阿狗,跑出去被別人栓住了,還得去救回來吧?更何況那是你的親骨肉。”
“親骨肉又怎麽樣?”柳昆侖簡直癲狂了,“在我心裏,你們的命,要遠比那個傻丫頭的命來的更重要,你們懂嗎?”
一句話,吼的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反駁他了。
心裏當時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憤怒、感動、酸楚卻又無可奈何。
三個人就那樣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柳伏城才打破僵局,問道:“小叔,我隻問你一句,玥兒跟咱們家到底有何淵源?不要急著否定。我們不是三歲小孩子,不好糊弄。”
我也趕緊問道:“玥兒的前世,是不是跟你也有瓜葛?”
柳昆侖的拳頭越捏越緊,轉而狠狠一拳搗在一旁的大樹上,冬天的樹木光禿禿的,樹枝震顫間,發出一陣嘩啦啦的響。
我能從他的眉宇之間看出一絲悔恨,但轉而,他的眼神卻又變得堅定起來:“不該問的別問,你們倆現在都給我回去,玥兒的事情,誰也不準插手,如果她命大,能安然活過今夜,我會帶著人拚了命也會把她帶回來的,如果她命中該絕於此,那便也不能怪我了。”
“我們過去,不光光是為了玥兒。”我說道,“就在我們決定往這邊來之前,遭遇了一次襲擊,襲擊我們的,是一群被注入了陰煞之氣的藤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些藤蔓很快就會傷害到玥兒,所以,於公於私,我們都必須趕過去,否則,之後會發生什麽,不敢想象。”
柳昆侖搖頭:“要怪。隻能怪我們太大意了,當初鳳無心回到江城,不驕不躁的,躲過了所有人的視線,都以為他掀不起大浪,卻沒想到這個人來勢洶洶,他帶著野心殺回來,背後藏著的勢力,無法想象。
今天我在長橋鎮與他交手幾百招,領略到了鬼麵戲法的恐怖,我柳昆侖活了數十萬年,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人壓了一頭,蠅營狗苟這麽多年,遇到的人,結交的勢力,見識過的功法,所有的一切我都經受過,我自己的修煉,也曾一度誤入歧途,有些功法修煉起來是極其引人入勝的。因為由此產生的力量,是正常修煉渠道上百年甚至更多年所無法匹及的。
我從鳳無心的身上,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陰邪之氣,都說鬼麵戲法修煉到最高境界,甚至可以通陰陽,我感覺鳳無心即便是沒有達到那個境界,也已經不遠了。”
“所以,現在殺過去並不是好時機,因為他的底,我們已經摸不到了,小心打蛇沒打中,再被反咬一口,那就不好了。”
“難道就真的沒有人能管得了這個大魔頭了嗎?”我泄氣道。
“無論多大的魔頭,壞事做盡,劫數也就已經到了。”柳伏城不以為意道,“更何況,鳳無心如今並沒有修煉到最高層,他所能調動的陰暗勢力也就很有限,但我有預感,如果放任他與花娘合作,他怕是要更上一層樓了。”
不止鳳無心感受到了,就連我之前跟鳳無心麵對麵的時候,也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力量,如遮天蔽日的黑暗一般,席卷而來。
“所以,這一趟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定要去的。”我總結道,“鳳無心從小便跟著五花教的人生活,如今他與花娘明擺著就是合作關係,我們必須盡快切斷這段關係。才能從一定程度上削弱他的力量,不是嗎?”
柳昆侖張嘴還想阻攔我們,緊接著卻看到柳春生遠遠地朝著我們這邊跑來,跑動的時候,一條腿一瘸一瘸的,看起來很狼狽。
他跑到我們麵前,一把薅住柳昆侖的領子,惡狠狠的說道:“你在這兒幹什麽?你不是去救玥兒了嗎?你不是答應我們,一定會將玥兒帶回來的嗎?柳昆侖,你自己造的孽。還想躲避到什麽時候?”
柳昆侖用力甩開他的手,聲音冷冷道:“時機不到,我也沒有辦法。”
“沒辦法?”柳春生哈哈大笑起來,笑的很諷刺,“還有你柳昆侖做不到的事情?想當年,你插手我們家事情的時候,逼到我頭上的時候,多麽威風凜凜?柳昆侖,你竟然也有今天!”
“閉嘴!”柳昆侖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徹底的怒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總掛在嘴邊有意思嗎?”
“我看你是心虛了吧?”柳春生今天算是咬住了柳昆侖不鬆口了,“柳昆侖,如果今天你不去救玥兒,將來有一天,你終將會遭到報應的!”
柳春生不遺餘力的詛咒柳昆侖,那個狠勁兒,弄得我們一頭霧水,這兩人到底怎麽了?
我忍不住問柳春生:“柳銘玥到底怎麽回事?”
“報應!”柳春生想都沒想回答道,“都是萬餘年前的陳年舊料,他柳昆侖為了上位……”
“夠了!”柳昆侖忽然大喝一聲,“這種時候,你們情緒起伏這麽大,能不影響到青鸞?你跑來這裏鬧事,青鸞那邊都安置妥當了?你們到底有沒有為青鸞想過?”
一句話,問的柳春生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們被玥兒襲擊了之後,半路上又遇到了你,之後躲躲閃閃,在江城大橋頭,我與老婆子分道揚鑣,我來這邊堵你們,老婆子回去照顧青鸞。”
“很多年前我就跟你們交代過,不管什麽時候,那件事情都不能跟青鸞說。可你們倒好,現在都明目張膽的鬧騰到我的頭上來了,接下去,是不是就該攤牌了?做事能不能有點腦子?”
柳春生被罵了一頓,竟然真的不說話了,我腦子裏一團黑線:“你們在說什麽啊?什麽事情不能告訴青鸞?”
但我最終都沒問出來,柳昆侖冷聲道:“回去,全都先回去再說。”
我和柳伏城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們倆便也不動,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一輛車駛進了我們的視野,緊接著,柳母從車上下來,哭著奔向柳春生,一手捶著柳春生的心口道:“老頭子,青鸞。青鸞不在家裏,我讓人幾乎將老宅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人。”
“怎麽會不在家?”
“不可能,我讓人看著她的,她答應我不參與這些事情,安穩留在家裏等我回去!”
柳春生和柳昆侖同時出聲,滿目的緊張。
柳母說道:“我盤問了青鸞身邊人,最後盤問出來,說是青鸞去找玥兒了。”
找柳銘玥?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青鸞會不會去長橋鎮了?”
“不可能!”柳昆侖說道,“我剛從長橋鎮那邊來,不可能是長橋鎮,她也知道我去了長橋鎮,不會輕易跟我打照麵的,我會立刻將她趕回去。”
“那又會是哪兒?”我焦急道,“她性子急,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柳伏城站在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不是去長橋鎮,那便是得到了消息,很可能是去胡敏君那兒了。”
“小叔,我不管你們刻意在隱瞞什麽。這一趟,我們是非去不可了,青鸞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在我心中就是我的親妹子,你有顧慮,不願出手去救,我們去。”
柳昆侖哀嚎一聲,又是一拳打在了一旁的大樹上:“恨,我恨!難道真的是我做錯了?”
“如果當年你能有這樣的覺悟,也不至於害了我們青鸞。”柳春生毫不客氣的懟道。
柳昆侖猛地一轉頭,猩紅的眼睛盯上柳春生,咬牙切齒道:“你們懂什麽?你們又豈能與我感同身受?在這個世上,隻要青鸞不怪我,你們誰也沒有發言權怪我,誰也不能!”
柳昆侖的狀態有些嚇人,柳母伸手拽了拽柳春生,衝他搖頭,讓他不要再刺激柳昆侖。
柳春生歎了口氣道:“事已至此,這種時候再糾結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如今我們是被架在了火上,不得不進,昆侖,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如今既然青鸞已經先行一步了,我們不去幫她,她隻有死路一條。”
柳春生說完這些話,轉而又看向我和柳伏城,說道:“謝謝你們這種時候還能一心為青鸞,為玥兒著想,無論你們接下去是一起去還是不去,是否能夠救回青鸞和玥兒,我在這兒都提前謝謝你們。”
他頓了頓,沒有回頭,又語重心長道:“昆侖,你心裏比誰都清楚,青鸞和玥兒對於江城龍族來說,意味著什麽,我希望這次你不要再步當年的後塵,當斷則斷。”
說完,柳春生上車,柳母也跟了上去。
我看了柳伏城一眼,抬腳也上車,柳伏城跟我共進退。
柳春生雙手扶著方向盤,等了一會兒。
柳昆侖站在車前不遠處,低著頭,攥著拳,一動不動。
柳春生終究是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罷了罷了。”
他發動車子,引擎響起來的那一刻,柳昆侖像是一下子被驚醒了一般,猛地轉身,幾步跨過來,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車子開了起來,跑了一裏多路,柳昆侖忽然說道:“青鸞和玥兒,如果二者隻能救其一,那麽,救青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