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返祖
時隔這麽久，再見到柳伏城，我真的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就那麽突然的出現了，我都還沒做好準備。
“我是不是有點醜？”我摸了摸臉，昏迷了一天一夜，剛醒來，還沒來得及洗漱，剛才就連柳青鸞都嫌棄我呢。
“不醜。”柳伏城摸摸我的頭，說道，“小白不管什麽樣，在我心裏都是最美的。”
我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膀子，沒好氣道：“躲在玉龍山怎麽舍得出來了？柳伏城你好狠的心！”
柳伏城沒說話，隻是挨著我在床沿坐下，伸手將我摟進懷裏，臉頰貼著我的臉頰，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反手抱住他，將臉埋進他懷裏，眼睛一直都是濕潤的，悶悶道：“能留下來嗎？一直留在我身邊，不要回去了？”
“這次能回來，多虧了白家，既然回來了，便不走了。”柳伏城說道，“走蛟的怨龍之氣已經泄露，他會想辦法操控柳鎮海，為他在外麵籌謀好一切，隻等到時機成熟，逃出生天，我留在玉龍山已經沒有太大意義了。”
之前柳伏城堅持守在玉龍山。一是因為沒有辦法穩定他的魂魄，另一點就是，要看住柳鎮海。
有些事情終究是我們控製不住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做好一切準備，等著那些不好的事情發生，第一時間給它致命一擊。
“九死還魂草很有用，對不對？”我問。
“有用，經由這一天一夜大家的努力，我的魂魄已經與九死還魂草緊密融合。隻要不受到強大的外界衝擊力，身形能穩定的住。”柳伏城說道，“並且，因為你的犧牲，我如今的法力比之前更勝一籌，小白，辛苦你了。”
我搖頭：“遊離在我體內的內丹本來就是你的，借助紙人媒介拿回去一部分，這是物歸原主罷了，隻是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什麽事，說來聽聽？”柳伏城問道。
“你的這部分魂魄被召喚進白家莊園的時候，為什麽是跟著那個紙人進來的？”這個問題我問過大巫師，大巫師不肯說，我隻能試探著問一問柳伏城了，“那個紙人是誰紮的？”
“不是你們紮的嗎？”柳伏城不解道，“如果沒有那個紙人，我的這部分魂魄是很難凝聚的，我的龍魄之中，僅存一丁點的生命跡象，幾不可聞。我也是很難感應到的。”
我的眉頭不自覺的擰了起來，柳伏城說的這些，我不懂，爺爺和大巫師不應該不懂嗎？
如果他們一早便知道這一切，那又為什麽要在月圓之夜召喚柳伏城的魂魄？
“那個紙人哪裏來的？”我問。
“具體我也不知道。”柳伏城回憶道，“當日我的部分魂魄，是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強行從封印裏麵剝離出來，借助那紙人凝結，它帶著我一路從玉龍山古墓出來，直奔白家莊園，難道這一切不是你們做的？”
不是，當然不是，我們準備的那個紙人，一直都跟我們待在一起，後來那個一模一樣的紙人出現的時候，爺爺很明顯也是驚訝的，所以，到底是誰紮了那個紙人，並且做法操控紙人幫了我們一把？
一時間我被搞蒙了，柳伏城也是一臉的凝重：“如果這個紙人沒有出現，接下去會發生什麽？”
會發生什麽？
爺爺一直在做法，在召喚柳伏城的部分魂魄，他需要的，就是魂魄的出現，龍魄感應到魂魄，亮起來，他紮的那個紙人便是被激活了一般，從而會從我身體裏麵吸收遊離的內丹法力。
所以……
我不敢想，因為我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我無法想象那一天，爺爺的目的到底是怎樣。
“對不起柳伏城。”我說道，想想就有點後怕，從始至終，我原來都是被牽著鼻子走的那一個。
柳伏城隻是摟著我說道：“不用對我說對不起，如果沒有你，這一步根本也走不出來，至於結果如何，那都是不可控因素，跟你無關，小白，不管怎麽說，我都得謝謝你。”
“你為我付出的真的太多太多了，接下去就讓我來守護你，小白，你記住，不要再為了我做傻事，抓緊我的手，永遠都不要鬆開。”
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之中，手心裏麵出了一層汗，其實他的意思我明白，他知道七根金色龍紋棺釘的意義，知道什麽是鎖龍陣，什麽是金龍翻身，懂得啟動這個陣法所要付出的代價，以及對他來說，不可替代的意義。
他寧願維持現在這副模樣，永遠也不要真身，隻要我好好的。
我知道他的脾氣，所以也不多說什麽，乖順的依偎在他懷裏。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眼睛盯著我的嘴唇，一瞬不瞬的，呼吸有些不穩。
我當時臉就紅了，眼睛根本不敢與他對視，安靜的等待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
但隨即，他鬆開了我，坐起身來，我不解的看著他，心裏莫名的有些失落。
“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再過來。”柳伏城說著，便下了床，作勢要走。
我下意識的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服後擺，他停了下來，轉臉看向我，我像是被燙到了似的，一下子鬆開了他的衣服，低著頭，心裏小鹿亂撞。
柳伏城歎了口氣，轉身重新在床沿坐下，一手拉過被子，將我嚴嚴實實的裹住，大拇指在我的太陽穴下麵一片輕輕地撫著，無奈道：“小白，我……我有些過於激動，但我得守戒七日才能真正吸收掉九死還魂草的法力，所以……”
“哦。”我趕緊應道，別扭的不行，剛才自己的行為，就像是在向他邀約似的。臊的我耳朵根子都紅了，“好久不見了，我隻是……隻是想跟你待在一起好好說會話。”
“我也想。”柳伏城說道，“但我……我控製不住……我……那個，去叫五姐過來陪你吧。”
說著，他呼啦一下子站起來，直接朝著外麵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麵撲通撲通亂跳，猛地一個翻身，抱著被子將臉埋在被子裏，感覺沒臉見人了。
等了一會兒，地若並沒有來，我肚子也著實餓了，便起身，去圓桌那邊坐下吃飯。
吃完飯，我又洗了個澡，收拾好自己，重新躺回床上的時候，已經快十點鍾了，地若仍然沒有來。
就連采荷采蓮都沒有出現，之前柳昆侖派她們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理應不該在這種時候對我不聞不問吧？
心裏覺得怪怪的，但時間又這麽晚了，說不定地若已經睡了，才沒有過來。
我躺在那兒，似乎還能聞到枕頭邊，柳伏城的味道一般，迷瞪著眼睛，半睡半醒的又等了一會兒。
就在我幾乎要睡著了的時候，一道炸雷聲從天而降。一下子將我驚醒，一咕嚕爬起來，第一反應就是要衝去找柳伏城。
這雷來的蹊蹺，我隻怕是因為柳伏城用了九死還魂草導致的，拔腿便朝著外麵跑去。
一腳剛踏出們去，迎麵，采荷一路狂奔朝著我而來，我看到她，立刻問道：“采荷，怎麽回事？剛才那道炸雷怎麽回事？”
采荷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急急道：“炸雷？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炸雷，我隻是跑回來告訴十小姐您，青鸞夫人她，她要生了。”
“什麽！”之前柳青鸞就跟我說，她肚子裏的孩子就這幾天就要臨盆了，但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今夜！
我拉著采荷就走，一邊走一邊問：“接生婆找好了嗎？青鸞在她自己的房間嗎？”
說著，又是一道炸雷響起，伴隨著亮徹半邊天的閃電，而那閃電看起來好像就是衝著柳青鸞的房間方向打下去的。
我那時也管不了采荷了。迅速的朝著柳青鸞的方向方向跑去，可是跑到一半，就看到一道濃厚的烏雲，黑壓壓的籠罩住了柳青鸞的房間。
而距離柳青鸞房間一百米左右的地方，聚集著一群人，一眼掃過去，全是龍族的各大長老，各個都一臉焦急的等待著。
“天有異象，青鸞夫人這一胎怕是不好。”
“青鸞夫人倒是沒什麽，關鍵是這胎孩子的父親……”
“小點聲，你怕他聽不見？”
“我就事論事罷了，畢竟事實明擺著，不是我胡編亂造出來的。”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青鸞夫人是咱們龍族的天女，她的基因必定能掩蓋住那些不好的東西的。”
一群人嘰嘰喳喳說個沒停，但我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
柳昆侖的基因不純，真身金黃中帶著斑斑點點的黑，他曾經給我看過，這些人是害怕江城龍族再出現一個返祖的後代嗎？
這些個老迂腐，怎麽到了這種時候，還會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猜測，返祖怎麽了？
柳昆侖些許返祖，坐了江城龍王的位置，柳伏城返祖，但他的能力在那兒放著，人品更不用說，為什麽明明他們足夠優秀了，還要受到這樣的質疑？
真的讓人恨不得一腳踩在那些人的臉上。扒開他們的腦袋看看，到底有沒有點腦子在裏麵。
我穿過這群人，就看到柳春生夫婦也在外麵焦急的等待著，而他們的前麵，柳昆侖整個人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他要進去陪產，可是接生婆以及巫醫全都不同意，隻能在外麵幹等著，一個勁的大聲問裏麵的情況。
房頂上的烏雲越壓越低，要不是亮著燈，根本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景。我站在柳春生的身邊，就聽到他一個勁的嘀咕著什麽，仔細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清楚，他是在祈禱。
原來，就連柳春生也逃不過這樣迂腐的思想，他們真的是被返祖現象嚇怕了。
我走過去，詢問能不能讓我進房間幫忙，柳昆侖立刻說道：“對，菲菲你去。你去守著青鸞我放心。”
可是裏麵產婆立刻說道：“不需要太多的人，青鸞夫人有難產的跡象，需要集中所有精力才能安穩生產，人太多了容易分神，大家還是在外麵等著吧。”
我隻得站在門前等著，扒著房間的門往裏看，可是啥都看不到，隻能聽到柳青鸞痛呼的聲音。
那聲音先是一波高於一波，可是後來，戛然而止。
我和柳昆侖幾乎是異口同聲道：“怎麽回事？怎麽不叫了？”
“青鸞夫人暈厥過去了。”接生婆說道。
“讓我進去！”我叫著拍門，“我給她接生！”
我雖然沒有生過孩子，也沒有替別人接生過，但以前奶奶在世的時候，曾經帶著我處理過不少陰胎，或許我可以。
在外麵太煎熬了，看不到柳青鸞的情況，外麵這鬼天氣又讓人不由的心神不寧的，倒不如進去幫忙。
可下一刻，接生婆又說道：“用力，使勁，對，就這樣，快了快了……”
柳青鸞痛苦的嚎叫聲傳出來，她應該又醒了，這會子大概是真的要生了。
前後不過三五分鍾吧，一道響亮的啼哭聲從房間裏傳出來，我的心猛地一緊，柳昆侖愣在了當場，柳春生走過來，拍了拍柳昆侖的肩膀，那是無聲的肯定。
緊接著，裏麵傳來接生婆驚喜的聲音，喊道：“生了生了，是個女孩。”
說完過了一會兒，接生婆滿手血汙的抱著一個用小被子簡單的裹了一下的嬰兒出來，我們立刻迎了上去，接生婆將嬰兒放在柳青鸞母親的懷中，轉身又鑽進去了。
這個女娃娃的出生，一下子將所有人的心安撫住了，柳春生逗了兩下。唇角明顯有了笑意，而柳昆侖激動的想要抱抱自己剛出世的女兒，卻慌亂到不知道該怎麽抱。
就連我都想去抱一下，這小家夥雖然滿身的血汙，但哭聲很嘹亮，小模樣很清秀，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還帶著淚珠兒。
“沒想到青鸞這第一胎，生下的便是人形胎兒，比那會子她自己還要強很多倍。”柳春生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衝著柳昆侖說道：“昆侖，恭喜你。”
柳昆侖終於將女兒抱到懷裏，高興道：“同喜同喜！”
轉而又看向房間，說道：“萬事開頭難，這一個生下來了，下一個應該就容易的多了。”
柳春生說道：“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還是人形，如果是就好了，可千萬……”
“不會的，老頭子你閉嘴，別瞎說。”柳母狠狠地瞪了一眼柳春生。不讓他在這個時候說不吉利的話。
我的一顆心也懸著，抬頭看了一眼幾乎壓在房頂上的烏雲，總覺得這是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
接生婆進去房間之後，柳青鸞喊叫的聲音猛然變大，伴隨著一陣乒乒乓乓的砸東西的聲音，以及外麵一直不斷的悶雷聲。
看起來的確是很痛很痛，生產不易。
過了大概有五六分鍾吧，房間裏，就聽到接生婆叫柳青鸞的聲音，我的心猛地往下一塌。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道炸雷再次在頭頂上響起，而這一次，嬰兒手臂粗細的閃電穿過重重烏雲，竟然一下子擊破了房頂上的瓦片，我隻聽到一陣滋滋的聲音，當時就愣住了。
這是什麽情況？
但下一刻，一條金色的龍尾一下子穿透房頂，在半空中，烏雲之間揮動，旁邊的柳昆侖大叫一聲：“青鸞！”
隨即，他將女嬰往我懷裏一塞，縱身一躍，上了房頂。
金色的龍尾不停地揮舞，穿梭在烏雲之間，柳昆侖幾次想要施法將龍尾按下去，卻辦不到。
我懷裏的女嬰，哇哇大哭起來，怎麽哄都沒用，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焦躁不安。
“那是什麽？”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順著他的手指朝著半空中看去。
緊接著便有人說道：“好像……好像是一條黑……黑……”
“不會的，不會的！”
“返祖，果真又出現返祖現象了，這個孩子不能留！”
我也看到了。
一條黑色的，足有一米多長的，碗口粗細的東西，在閃電劈下來的那一刻，從金色的龍尾之中被甩了出來。
那是柳青鸞和柳昆侖的第二個孩子，並沒有像第一個孩子一般，是白白淨淨的人性，而是一條黑色的，不知道是蛇是蛟還是龍的幼子！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腦海裏一下子閃過柳伏城的身影。
當年，柳伏城出生的場景，是不是跟今天的一模一樣？
一愣神的功夫，就有人大聲說道：“這孩子不能留！絕對不能留！留下來，遲早都會後悔，倒不如……”
話音還未落，幾道身影已經像是一支離弦的箭，直衝著半空中而去。
是江城龍族的幾個位高權重的長老！
“都給我退回來！”柳昆侖大喝一聲，“今天誰膽敢傷害我兒子一根汗毛，我不介意讓他家九族一起跟著我兒子陪葬！”
一旁的柳春生冷硬著臉，氣得腮幫子一股一股的，不知道是因為柳青鸞果真生出了一個返祖的孩子，還是因為那些長老的不近人情激怒了他！
幾個長老猶豫之際，那一片烏雲之中，忽然躥出一股黑氣，一下子將那剛出世的孩子被包裹住，緊接著，一道絕望的嘶鳴聲從黑氣之中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