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後手
之前怨龍之氣衝天的時候,那些趁機出來吐納的家夥,這會子又重新被柳萬山吸出來,成了他的補品。
但很快我發現我錯了,在一通吸納之後,柳萬山衝破了禁錮,一閃身直衝著山頂飛去,最終停留在了山頂最高處,昂首望天。
他沒有躲,沒有做任何準備,費盡全力的突破禁錮,卻仿佛就是在等著天雷到來似的。
我疑惑不解的盯著他,想要一探究竟,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伸過來,一下子將我朝著墓穴裏麵拖進去。
我被嚇了一跳,那人已經捂住了我的嘴,急急道:“別喊,是我。”
是地若。
地若帶著我一路往裏走,直奔著那間有無字碑的墓室而去,剛踏入那間墓室,轟隆一聲,響亮的雷聲仿佛就打在我們的頭頂一般。
無字碑不停地顫動,碑麵上麵瞬間出現無數的裂紋,如血管一般纏滿無字碑,雷聲散去的時候,那些紋路也跟著消失。
地若鬆開我,不遠處,地坤也奔過來,三個人剛聚到一起,又是一道天雷打下來,無字碑同樣的景象再次出現,我甚至能聽到外麵山石滾動的聲音。但這間墓室裏麵,竟然連灰塵都沒有落下來。
是無字碑抵抗住了天雷的餘威,保住了我們。
三道天雷之後,一切歸於平靜,我剛想說話,無字碑上忽然騰起一道黑氣,墓室裏麵的溫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多度。
“怎麽回事?”地坤下意識問道。
我和地若也是一頭霧水,三人正想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一聲低沉的獸吟聲從地底下響起,嚇了我們一跳。
那種聲音怎麽形容呢,就像是小孩子吃到了一直特別想吃的美食。吃飽之後發出的那種滿足的喟歎一般。
地坤說道:“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說著,一轉眼便不見了。
我和地若站在原地,四處打量著,沒有任何的變化,隻是感覺溫度在節節攀低。
我轉而問道:“地若,你找到柳伏城了嗎?”
“沒有。”地若搖頭,“整個墓室,我們能去的地方,我和地坤都搜了一遍,確定老九來過墓室,但沒有找到他的行蹤,我想……他大多是下去了。”
我心中一凜,這是我最不想聽到的答案,張嘴還想問點什麽,就看到地坤急匆匆的趕來,說道:“不好了,墓穴口全是黑氣,我衝不出去。”
“怎麽會這樣?”我問,“黑氣從哪來的?”
地坤指了指上麵,說道:“柳萬山沒能扛得住三道天雷,灰飛煙滅了,應該是他在灰飛煙滅之前。將身體裏麵所有的怨念之氣釋放出來,籠罩住了整個玉龍山。”
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柳萬山明明突破了禁錮而不走,他是已經做好了打算的。
他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劫,也不想躲,但他的舉動,卻向我們釋放出一個很不好的信號。
地若咬牙道:“老東西,死都死了,還這麽不安分。”
我不知道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到底是什麽感受,柳萬山可惡,但那畢竟是她的父親,心靈深處的父女之情不會消失。
她在恨的同時,也是難過的吧,所以語氣才會說的這麽重。
“柳萬山來這兒,本來就是來救柳鎮海的,現在又這樣,”地坤分析道,“我猜測,他最後做的這些,就是為了柳鎮海。”
地坤跟我想到一處去了,柳萬山必定是感應到了柳鎮海的存在,這些怨念之氣是留給他的,隻是,柳鎮海能接收多少,能不能保住他,還是個未知數。
柳鎮海還活著,那柳伏城……
我當時心情忽然就低落到了穀底,抬眼對上已經恢複平靜的無字碑,走上前去,跪在無字碑前,兩手張開,按在無字碑上,祈禱道:“他還在,你能護住他,一定能的!”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墓室裏麵的溫度已經恢複到了正常,地若走上前來拉了我一把,說道:“菲菲,走吧,趁著現在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咱們得盡快離開。”
“地若,我不想走了,我想留在這兒陪著他。”我癱坐在地上,額頭抵著無字碑,整個人像是丟了主心骨一般,一手按向心口。
地若伸手便拍了我後背一下,罵道:“白菲菲你有點出息好不好?還沒確定老九出事呢,你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要是他真的沒了,你還不立刻跟著他去了?”
“你這樣,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你都不去替老九想辦法,不替他伸冤報仇了,快活的隻有仇人!”
“害他變成這樣的,是柳萬山不是嗎?”柳萬山已經灰飛煙滅了啊,我還找誰去報仇呢?
地若歎了口氣,說道:“柳鎮海還沒死!”
我猛地抬頭看向地若,是啊,柳鎮海還沒死,至少現在這一刻他還沒有死,他沒死,柳伏城即使活著,也不會好過!
“老九也不會死。”地若說道,上前拍了拍無字碑說道,“別小看了你們白家祖墳的法力。能抵得住三道天雷,又怎能護不住老九?你要相信你們白家,也要相信老九,走吧,咱們先回去看看形勢,等著弄清楚一切。”
柳萬山灰飛煙滅了,柳昆侖成功上位,鳳無心挾持了鳳淩仙,外麵的局勢已經大變了,是該好好理理頭緒,做好一切應對準備了。
我伸手捂住臉,冷靜了一下,這才站了起來,跟地若和地坤迅速的離開。
……
出了玉龍山,外麵小雨淅淅瀝瀝的在下,看不到月亮。
回頭看去,玉龍山掩映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起來陰森森的。
不多時,我們便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是柳懷安帶著人來了。
“你們都沒事吧?”柳懷安掃了一眼我們三人,又看向玉龍山,心裏便有數了,也不敢多問什麽,隻是說道,“先回去吧,回去慢慢談。”
一路回了柳文亭的宅邸,大家都去洗漱,情緒都很低落。
吳媽默默的上了一桌飯菜,福叔擺好碗筷,我們圍著桌子坐下,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柳懷安清了一下喉嚨說道:“沒想到這次的變故會這麽大,柳……祖父……祖父出事,是我們始料未及的。這件事情我得迅速的回去向父親稟報,看看他的態度,所以打算連夜離開江城。”
地若點點頭道:“回去好好跟你父親說,問問他要不要來江城一趟。”
“恩,我會的。”柳懷安又看向我說道,“九嬸,你要不要跟我走一趟,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知道柳懷安是怕我鬱結在心,想要分散我的注意力,但我還是搖了頭:“不用了,柳伏城如今生死未卜,我想留下來等等看。”
地若說道:“有我陪著她,沒事的。”
柳懷安歎了口氣,說道:“如今江城龍族由小叔祖掌事,剛剛掌權,內部肯定會發生一係列的整改,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是啊,柳昆侖這個人,你說他不好,除了處心積慮的算計柳萬山之外,他並沒有做出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來,可你要說他好,他的城府深的卻又讓你覺得可怕。
“靜觀其變吧。”地若說道,“如今老爺子沒了,我們兄弟姊妹九個,也零零落落的,如果小叔真的鐵血手腕,對我們不留情麵的話,也就隻有你父親還能抗一抗,所以,長白山那邊還是得時刻警惕著。”
“這個自然。”柳懷安歎道,“隻是可惜了九叔,希望他能吉人天相。很快與我們聯係。”
因著柳懷安要連夜往長白山趕,我們並沒有聊很多,福叔準備好了車,跟柳懷安一起離開。
地若非得跟我睡,被我拒絕了,我直接去了柳伏城的房間。
他好久沒在這兒住了,被子被吳媽洗過,殘存的他的氣息很微弱,抱著被子,忍不住的就有點想哭。
雨點劈劈啪啪的打在窗戶上,幾次我抬起頭來朝著窗戶看去,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覺一般,每一次都下意識的以為是柳伏城回來了,在敲窗。
他離開的時候,就是從窗戶遊走的,那麽果決,連一個回首都沒留給我。
我就那麽睜著眼睛盯著窗戶,直到有陽光從窗戶透進來,我都沒能睡得著。
腦子裏麵似乎想了很多事情,回想起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隻覺得累。
吳媽來敲門的時候。我應了一聲,想起身去給她開門,頭卻像是有千斤重一般,一動,便鈍鈍的疼。
捂著頭好不容易坐起來,一個暈眩卻又倒了下去。
吳媽衝了進來,伸手一摸我的頭,驚叫一聲,之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昏昏沉沉的做了很多夢,聽到有人叫我,感覺到身邊有雜亂的腳步聲來回走動,可就是醒不過來。
直到兩天後,我的燒才慢慢退去,人也才漸漸清醒過來,地若坐在床邊,罵我:“發高燒了自己都沒感覺嗎?你快把人給嚇死了你知道嗎?”
我兩手撐著床麵坐起來,口幹舌燥,吳媽趕緊給我遞水,喝了好幾口才緩過來,張口便問道:“外麵怎麽樣了?有柳伏城的消息嗎?柳鎮海呢?柳昆侖呢?”
“你先管好你自己行嗎?”地若白了我一眼,問道,“餓嗎?想吃什麽,讓吳媽給你弄。”
“小米粥。”我點了餐,吳媽立刻去了,我繼續說道,“地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地若無奈道:“一切風平浪靜,靜的有點不正常,沒有傳出柳鎮海的消息,老九也沒露麵,我偷偷潛回龍族看過,並沒有我想象中的血雨腥風,柳昆侖不知道在憋什麽大招。”
我皺了皺眉頭:“的確不正常。兩天了,他在等什麽?”
“我倒是聽說……”地若撇了撇嘴,陰陽怪氣道,“聽說這兩天,柳昆侖一直守在柳青鸞的身邊,沒挪開半步。”
“柳青鸞怎麽了?”我問。
“動了胎氣。”地若說道,“我看大多是心病罷了,不願意麵對柳昆侖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我哦了一聲,不置可否,柳昆侖重視柳青鸞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倒是不用我們擔心什麽。
轉而又問道:“鳳家那邊呢。有什麽動靜沒?”
“鳳家現在熱鬧的很。”地若說道,“鳳淩仙被挾持,鳳青帆回了長橋鎮,集結三門的人準備救人,卻怎麽也找不到鳳無心的蹤跡了。”
“肯定找不到。”我冷笑一聲說道,“鳳無心吸納了大量的怨龍之氣,現在肯定躲在什麽地方閉關修煉,隻要他突破了瓶頸期,距離修煉成鬼麵戲法便不遠了。”
地若皺起了眉頭,說道:“這鳳無心看起來不像是個好人,他若是修煉成功鬼麵戲法。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他的好壞,是取決於他修煉成功的鬼麵戲法,是好是壞。”我解釋給地若聽,“鬼麵戲法亦正亦邪,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如若是好,那便是三門的幸,也是江城的幸,如若不好……”
“但不管怎樣,隻要鳳無心得勢,鳳青帆便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地若說道,“鳳青帆怪可惜的。”
我搖頭:“鳳青帆麵臨的困境,最重要的並不是鳳無心會對他怎樣,而是他現在自身的情況,他界臨瓶頸期很久了,如果一直沒有突破,他可能被反噬。”
地若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搖頭:“別管他們了,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他們自己選的路,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己這邊,到時候三門真的立起來了,對咱們也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我點點頭,又問:“懷安那邊呢,這兩天有消息傳來嗎?”
“打過電話回來。”地若說道,“懷安說,三哥的意思是以靜製動。”
我有些失望,柳伏城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柳文亭那邊都無動於衷的嗎?
地若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似的,說道:“三哥說,他讓族內的大巫師給老九占了一卦……”
“怎麽樣?那大巫師占卜靈嗎?”我一把抓住地若的手,激動的問道。
“你看你,一提到老九你就激動,三哥的禦用占卜師,怎能不靈?”地若說道,“卦象很不穩,機會與危機共存,一切還得看他自己,三哥的意思是,我們與其替他擔心,還不如為他做點別的有用的事情。”
“別的有用的事情,是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這話呢?
地若搖頭:“我也不知道。”
正聊著,吳媽已經端著小米粥上來了。配了爽口的小菜,催促我多吃幾碗。
我默默地吃著,腦子裏卻在想著柳文亭的話,連吃了兩碗,撤了碗筷,就聽到下麵有人稟報,說來客人了。
地若出去,站在二樓欄杆邊問了一聲是誰,答是白玄武,我趕緊起身,讓人將白玄武放進來。
白玄武鐵青著臉進門,我一看他臉色,心便提了起來,下意識的便問道:“師兄,發生什麽事情了?”
“這兩天我夜觀天象,發現玉龍山方向戾氣橫生,怕不是好事。”白玄武這人耿直,有什麽說什麽,不會因為我大病初愈藏著掖著。
“能看出要發生什麽事嗎?”我問。
“看不出來。”白玄武說道,“但猜想也能知道,是跟柳萬山最後留的那點後手有關。”
地若插嘴道:“你是說,柳鎮海?”
白玄武不敢確定:“現在說什麽都是猜測。咱們隻能等,隻是我怕到時候咱們想捂也捂不住。”
我嗤笑一聲道:“沒關係的,他若是沒死,還成了氣候,最先想弄死他的,大有人在。”
柳鎮海當初出事,跟柳昆侖有著莫大的關係,柳昆侖不會讓這個心腹大患有好日子過的。
白玄武擺擺手,說道:“怕就怕沒那麽簡單啊!茲事體大,我準備趕去師父那邊,跟他老人家好好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他回來坐鎮。”
“白敬璽呢?”我問,“最近有他的消息嗎?這老家夥陰狠著呢,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蹦出來咬一口。”
“所以我才想請師父回來。”白玄武叮囑道,“白姑娘,在師父沒回來之前,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感激的應了一聲。
前腳送走白玄武,後腳,有人馬不停蹄的跑來,交給我一封信道:“白小姐,這是有人送來的,說隻讓你一人過目。”
我伸手去接信封,地若先我搶過信封說道:“什麽人,這麽神神秘秘的,準沒好事,我倒要看看這又是要搞什麽幺蛾子。”
我也沒攔她,地若是真心對我好的人,再者,我的觀點跟她一樣,現在給我鬼鬼祟祟遞信的,大多不是什麽好事。
那封信是用牛皮紙信封裝著的,封口處壓著火漆,地若伸手去扣,手指還沒按到火漆上,就像是被什麽咬了一口似的,痛呼一聲,縮了回來。
我趕緊抓住她手指一看,食指上通紅一片,起了一層血泡,看起來很嚴重。
地若罵罵咧咧道:“什麽鬼東西!”
“先處理一下吧。”我擔心道。
但藥箱剛找來,那些血泡已經自己消掉了,就像是一個警告一般,這火漆,隻有我能開,信,隻有我能看。
地若服了:“你看吧,看完告訴我是誰寫給你的,看我怎麽收拾他去!”
我當著地若的麵打開火漆,果然沒有受到任何的攻擊,裏麵隻有一張羊皮紙,羊皮紙上從右往左用小篆體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
我大致掃了一遍,整個人都愣住了,地若看我那樣子,趕緊問道:“都寫的什麽,我怎麽看不清字體啊?”
我握緊了羊皮紙,失神道:“是一個傳說故事,關於錢江龍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