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再有主見,我也是他老子
最終我還是吃下了那枚霧蛇膽。
霧蛇膽看著好像幹幹的,有些嚇人,但實際上,一放進嘴裏,立刻就融化成一股水糯糯的苦汁,滑進喉嚨,沿著血脈流進四肢百骸。
我隻感覺身體一陣一陣的發緊、發寒,然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變得透明,直至消失。
管家領著我一路去了江城大河,我隱身,他周邊應該是有結界,倒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站在江城大河邊上,看著滾滾的河水,一時間我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走。
一旁的管家抽出三根檀香,點燃之後朝著江城大河的橋頭拜了拜,嘴裏念念有詞,最後將那三根檀香插在橋頭。
不多久,河麵上便騰起了一股水霧,縈繞在我們的身邊,轉頭四處看去,除了白茫茫的一片,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管家推了我一下,說道:“白小姐,去吧。”
“福叔,你不跟我一起嗎?”之前他說跟我一起過來,我以為他也會一起去生日宴的。
管家搖頭:“我得留下來,隨時接應你出來,白小姐,一定要小心。”
我鄭重的點頭,說道:“福叔放心。”
說完,我朝著管家指向的方向走去,越往前,水霧就越大,冰涼的水汽打在身上,即使我隱身了,那股涼意依然那麽真切。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往前走。到底會走去哪裏,更不知道接下來我會看到什麽,聽到什麽,但我心裏明白,管家能放手讓我往前走,這條路必定是對的。
好在走了沒一會兒,水霧瞬間退卻,眼前豁然開朗,密密麻麻的各色房屋有秩序的排列著,形成一座龐大的城池,在城池的正中心,一座半拱形的城堡樣建築鶴立雞群。
整個城池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都在為柳青鸞的生辰慶賀。
原來柳伏城的家是這個樣子的,偌大的城池,也不知道哪一間會是他的棲身之處。
我小心翼翼的朝著中心地帶走去,盡量避著人群,雖然已經隱身了,但畢竟誰也不知道在這座城池之中,有多少藏龍臥虎之人,一眼便能識破我的隱身術。
城池的外圍有好幾隊巡邏隊伍,交錯巡邏,保護著城池的安全,我趁著他們交接的空隙穿過,繼續往前走。
不時的能遇到賓客,這些賓客有專人帶著往前走,卻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多。
這些賓客雖然都是人形,但皮膚各異,有的白皙幹淨,有的黢黑,有的臉上還鼓著包,有些頭上有單角,有的如柳青鸞一般,是有雙角的……
我跟在他們的身後走著,他們要去的地方,肯定是宴客之所。也是今天宴會主會場。
他們交談著,大多也是詢問誰家來了,誰家沒來。
我聽來聽去,問的最多的,竟然是‘長白山的那位來沒來?’
長白山的那位?柳文亭嗎?
……
這一路走的特別順利,外圍的看守相對比較嚴,越往裏,反而越鬆了,但這麽大一座城池的中心重要地段不可能沒有把守,並且看守的人必定更加厲害,一般人覺查不出來罷了。
走著走著,我不由的想,柳伏城現在會在哪裏?會在主會場嗎?
他之前離開之後,是直接回了家族裏,還是在外麵想辦法,還沒有過來?
“二叔伯,三舅公,你們來了啊,快裏麵請,老爺子正在大廳裏等著。”
柳鎮海的聲音忽然響起,我的思緒猛地拉回,這才發覺,不知不覺中,我們竟然已經站在中心建築的大門外。
大門口,柳鎮海帶著一眾人,接待到來的賓客,每一個人手裏都拿著大紅色燙金請柬,跟柳青鸞之前給我的那張一模一樣。
我站在外麵,一時間有點不敢進去了。
我發現從心底裏,其實並沒有準備好去麵對這一切,我必須等到自己完全冷靜下來之後,才能進去,畢竟一旦我情緒激動起來,霧蛇膽效果大打折扣,很容易就暴露了。
一波一波的賓客到來,柳鎮海一個一個的招呼,從稱呼上來看,全都是族內的至親代表,並沒有外人。
作為長子,柳鎮海真的好累,得體的笑容一直堆在臉上,答謝的喜話不重複的說,從我過來到現在,光光鞠躬都不下百次。
“大爺,宴會要開始了,老爺子讓封閉城門,重兵把守,您也可以進去了。”
柳鎮海朝著外圍眺望了一下,歎了口氣,搖頭:“終究還是沒等到,老爺子今天怕是又要失望了。”
“大爺,他不回來不是更好?”那小廝湊近柳鎮海的耳邊小聲說道。
柳鎮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倒是沒說什麽,那小廝陪著笑,跟在他身後進去大廳了。
……
今天的生日宴是柳青鸞的,但很顯然,所有人的期待卻並不在柳青鸞身上,就連柳伏城的期待感都退居其次。
所有人最想看到的,卻是那個叫做柳文亭的柳三爺。
我實在是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會讓整個族群如此‘掛念’?
當然,有些人可能是真的掛念,有些人,隻是忌憚罷了,比如,柳鎮海。
一族長子,柳鎮海本應該是這個家族名副其實的繼承人,但現在,前有柳文亭,後有柳伏城,雖然都不長住族中,卻讓他傷透了腦筋。這個長子,做的也真是窩囊。
我長吸一口氣,努力的平複下心情來,這才抬腳朝著大廳裏麵走去。
一進入大門,眼前的情景卻讓我愣住了。
進門之後迎麵便是一堵巨大的照壁,照壁之上,一條金龍昂首向空,嘴中吐納著一顆如同日月一般的龍珠。
金龍的四周,圍著九條形態各異的……動物,其中五條是顏色各異的小龍,另外四條並不是龍,其中有一條黑黢黢的,看起來怎麽跟地坤的真身那麽像呢?
整個雕像讓我看不明白,從表象上來看,中間這條金龍是整個族群的圖騰,或者是領軍人物,這是可以理解的,蛇族修煉到最終形態,就是騰龍,所以這個族群的首領,很可能本身就是一條真龍,在我來這兒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另外九條,代表著什麽?
當我轉過照壁,看到大廳裏的場景的時候,隱隱約約的,似乎明白了一些。
大廳很大,四周掛著紅彤彤的綢緞、燈籠等等裝飾,正堂是高高的祖宗牌位,密密麻麻擺了好幾排,稍微往下首放著一張棗木桌,桌子兩邊擺著兩張太師椅,全都空著。
再往下,就是大堂的中央,依次擺著三排共九張同樣是棗木打造的長桌。
九條長桌一樣長,上首主位擺著一張號碼牌。從一到九,兩邊整整齊齊的擺著二十來張椅子,下首空著。
我注意看去,號碼牌為一的長桌周圍,坐著十幾位穿著華麗的長者,有男有女,談笑熱鬧,其次熱鬧的是四桌和六桌,桌邊坐著七八位來賓。
二號、七號、八號桌上的號碼牌,是卡在桌子上的,整張桌子是空的,極其冷清。
三號桌和九號桌也空著,但號碼牌卻是站著的,五號桌上坐了兩個人,隻是號碼牌上罩了一張黑紗。
這九張長桌,分別代表著包括柳伏城在內的九個兄弟姐妹,所以,照壁上的那九條動物,就是這些人的真身。
果真是龍生九子,各不相同。
中間的那一條金龍,應該就是傳說這的老爺子,他們的父親了,既然他有幾個孩子,形態卻不盡相同,也就是說,這些孩子的母親,並不是同一個。
所以,九條長桌上坐著的那些人,就是每一個子女背後的娘家人,柳鎮海得勢,老四、老六混的也不差,柳文亭、柳伏城不在族內混,2、7、8這三房,大抵是已經沒了,老五又是怎麽回事?
在這九張長桌的周圍,倒是擺了十來張圓桌。幾乎每一張圓桌上都坐滿了人,嘰嘰喳喳的聊著天。
等到腳步聲從二樓上響起,整個大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下意識的朝著光線比較暗的角落裏縮了縮,抬眼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沒一會兒,眾人擁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從二樓上慢慢的走下來,那老頭子是個冷麵孔,臉上溝壑交錯,眼神掃過,殺氣騰騰,手中握著一把金色龍頭拐杖,每走一步,龍嘴裏的龍珠便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大廳裏,顯得格外的有力。
柳鎮海陪在他的左手邊,乖順的扶著他,柳鎮海的身邊,則是今天的主角,柳青鸞。
往後一排,跟著兩個青年男人,一個青衫,一個紫袍,青衫男人笑的很和煦,紫袍男子冷著臉。目不斜視。
再往後,跟著七個亦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各個看起來都特別氣派,應該是族內的長老,老爺子的左膀右臂。
從二樓上下來之後,有聲音大聲宣布宴會開始,柳鎮海扶著老爺子走上高位,在左邊的太師椅上坐下,然後自己則走到一號桌,在主位上坐下。
青衫、紫袍男子分別在四號桌和六號桌的主位坐下,各大長老坐在了最上首留下來的圓桌上,柳青鸞則乖巧的坐在了那一桌原本坐著的一對夫婦的身邊。
我記得柳伏城說過,柳青鸞的父親,是老爺子的心腹,開疆擴土有他很大一份功勞,當年也是因為要重用他,所以柳伏城的母親才把柳青鸞母女接到身邊養著,現在柳青鸞沾著她父親的光,竟然也如此有排麵起來了。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看到柳伏城的身影,難道他並沒有打算來參加這場生日宴嗎?
如果真的不來,那他在外麵,又在部署著什麽?如果來了,他現在又在哪一個角落裏,像我一樣,靜悄悄的關注著這一切?
主位上的老爺子,高高在上,掃了一圈眾賓客,眉頭皺了皺,立刻有一個中年男人湊過去,彎腰,聽老爺子問了一句什麽,眼神掃過主位右側那張太師椅,搖頭。
對啊,現在該來的都來了,這右側主位上的這一位還空著。等的又是誰?
這人的架子,看起來還挺大啊。
老爺子不知道說了什麽,中年男人便直起腰,兩步跨上前,開始主持這場生日宴。
一套漂亮的賀詞之後,眾賓客全部起立,問老爺子好,老爺子擺擺手,讓眾人坐下,剛張嘴想說什麽,照壁後麵,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抱歉抱歉。路上被瑣事絆住,來遲了。”
說話間,一個穿著玄色蟒袍的男子從照壁後麵轉過來,大廳裏不少賓客小聲的議論起來,那人目不斜視,大步穿過人群,直朝著上位而去。
這男人看起來比柳伏城大不了多少,濃眉大眼,渾身陽剛之氣十足,嘴角雖然含著笑,但那笑意根本不達眼底,一看就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主子。
他走到長桌上首。衝著老爺子一抱拳,說道:“大哥,小弟來遲了,一會自罰三杯,向大哥賠罪。”
“剛才我還在問昆侖是不是事務繁忙,今天趕不回來了,沒想到你小子就到了。”老爺子臉上難得擠出一絲笑,說道,“你能百忙之中趕回來,大哥已經很欣慰,哪還能罰你,快坐吧。”
“謝大哥。”柳昆侖也不客氣,幾步上前,怕袍子後擺一撩,大刀金馬的便坐在了右手太師椅上,眼神也掃了一圈,轉而問道,“今日老九不回來嗎?”
我後脊背猛地一僵,這柳昆侖上來就問柳伏城,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老九必定要回來。”老爺子說道,“前兩天跟我保證過。”
“那小子從小就有主見,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長大了,大哥,你確定你能管得了他?”柳昆侖笑著打趣道,話裏麵卻帶著刺。
就單憑這句話,這柳昆侖與柳伏城的關係肯定也不怎麽樣。
老爺子臉色再次冷了下來,冷哼道:“再有主見,我也是他老子。”
柳昆侖連忙打馬虎眼道:“大哥別動氣,我也就是這麽一說,這老九啊,翻不出您的五指山。”
老爺子沒做聲,下首,柳鎮海倒是站了起來,衝著柳昆侖拜了拜,客套道:“小叔叔能趕回來參加青鸞的生日宴,青鸞真是有麵子。”
柳昆侖笑道:“鎮海這個大哥做的,倒是有模有樣,要不是前些日子他左一封信右一封信的,我倒是沒覺得一個生日宴,必須得要我親自回來。”
完了他還加了一句:“又不是大哥您過生辰。”
“老了老了,不愛這些熱鬧場合。”老爺子擺擺手敷衍了一句,然後對柳鎮海說道,“差不多就開席吧。”
整個生日流程,除了一開始的宣讀賀詞、柳青鸞亮相、眾人祝賀等等流程,其實也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酒過三巡,老爺子開了口:“青鸞。”
柳青鸞立刻站了起來,走到空道裏。跪下來說道:“青鸞在。”
“今日是你的九千歲生辰。”老爺子說道,“九千歲對於咱們的族人來說,是一個瓶頸期,也是一個飛躍期,對自身未來的發展,至關重要,前些天我就聽你父親說,你隱隱已經有開化預兆了?”
“些微變化,不足為道。”柳青鸞謙虛道。
老爺子點點頭,又說道:“你雖不是我的子女,但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我是把你當成是自己的親閨女,看著你長起來的,而我的子女,每一個千歲,我都允許他們向我許一個願,隻要是合理的,我都會盡量滿足他們,如今,你的九千歲生辰已道,我也破例滿足你一個願望,青鸞,你大膽的說,能滿足的。我一定替你實現。”
“青鸞,快謝謝大族長。”青鸞父親激動提醒道。
柳青鸞立刻說道:“謝謝大族長,至於青鸞的生日願望,就是……”
“青鸞,你可要想好了再說哦。”柳昆侖忽然出聲提醒道,“不切實際的願望不要許,別浪費了這麽好的一次機會啊。”
這話聽起來是為柳青鸞好,但整個族群,誰人心裏沒點數,柳青鸞今日的願望會是什麽?
柳昆侖明顯是在敲打柳青鸞罷了。
但柳青鸞顯然是不領情的,倔強的說道:“大族長,青鸞自小與九哥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芳心暗許,聽聞九哥出關,適逢青鸞生辰,這是緣分,所以,青鸞的願望便是……”
“九爺回來了。”
外麵,不知道是誰激動的叫了一聲,所有人的視線全都朝著照壁那邊看去,屏住呼吸,等著那個人的出現。
腳步聲輕輕,一身金絲蟒袍的柳伏城從照壁後麵走了出來,今日的他,穿上這一身行頭,氣宇軒昂,整個人的氣場都跟著大了不少。
他一露麵,柳青鸞便驚喜的喊了一聲:“九哥……”
緊接著,提著青色紗裙,一路小跑著迎上柳伏城,作勢便要撲進柳伏城的懷裏。
看著那副畫麵,我的火氣蹭蹭的往上冒,但下一刻,便被我用定心咒壓了下去,別激動,千萬別激動。
就在柳青鸞近在咫尺的時候,柳伏城一個側身,越過柳青鸞,大步朝著上首走去,最終在九號長桌旁站定,一手拖過一旁的椅子,直接坐在了桌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