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等我回來接你
那人分明就是對著柳伏城叫的,可這一聲‘小九爺’卻把我給叫懵了。
我一直以為柳伏城是獨來獨往,沒有任何親人、派別的,可顯然不是我想的那樣。
那人又說道:“小九爺,你該回去看看了。”
震驚之餘,我卻莫名的又有些好奇,柳伏城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世界,我很想探尋,胳膊肘推了推他:“給個話啊。”
柳伏城一臉怒氣的衝著外麵一聲吼:“滾!”
那人也不惱,不卑不亢的站在那兒,說道:“胳膊終究擰不開大腿,淮山勸小九爺三思。”
“滾回你主人那兒去,從今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麵前。”柳伏城的情緒已經在暴怒的邊緣徘徊,他衝著前麵的司機說道,“開車,再有不長眼的攔車,直接從他身上碾過去!”
司機隨機啟動車子,朝著我們的住處開去。
一路上,柳伏城再也沒說話,一隻手一直握著我的手,很用力,捏的我手掌都有些發麻了。
我能看出來那個叫做淮山的人給他帶來的強烈的情感衝擊,柳伏城的背後,應該是有家人的,但那個家,他很排斥。
我忽然就想笑,笑自己是真的傻,柳伏城是條千年黑蛇精,不管他修煉到什麽程度,現在是什麽身份,他都是條蛇啊,既然是蛇,怎麽可能沒有家人呢?
回到了住處。我去洗漱換衣服,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柳伏城站在陽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個時候天才剛蒙蒙亮,微弱的光照進來,掩住他整個挺拔的身姿,那倔強的樣子,讓我有些心疼。
我走過去,伸手抱住他的膀子,抬頭看著他,他也側過臉來看我。我便衝他笑:“餓嗎?我給你做好吃的,吃完好好休息,這兩天真是太累了。”
他點頭,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我指了指他的腿,又說道:“去清洗一下傷口吧,別感染。”
他便去了浴室,安靜聽話的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浴室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嘴角的笑斂去,有些擔心。
冰箱空空如也,我這才意識到,幾次住進來,我都算是過客,根本沒有想過在這裏長住,所以也沒有好好收拾這裏。
下樓,在小區超市簡單采購,回來的時候,柳伏城還沒出來,我便開始做飯。
簡單的兩菜一湯端上桌,柳伏城已經安靜的坐在桌邊,穿著一身短褲斷卦,很是清涼。
他扒拉著飯菜。像個沒有感情的吃飯機器,吃完之後,還不忘誇了一句:“小白做飯很好吃。”
我收拾碗筷,他去了客廳沙發,打開了電視機。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主動去看電視,吃了一驚,站在原地看著他不停的調台,最後定格在一檔正在播報江城市天氣預報的節目上。
天氣預報報道,秋老虎悄然來襲,最近一段時間,江城市早晚陰涼,中午烈日當頭,氣溫一度回升,堪比盛夏,溫馨提示出門記得擦防曬霜,天氣幹燥多補充水分。
看完天氣預報他又去了陽台,一直看著外麵,心事重重,像是一隻被關在籠中的金絲雀,向往著藍天似的。
其實鳳家的事情有了結果之後,我第一時間就特別想跟柳伏城說我想回臥龍小鎮一趟,想親眼看看我奶奶的情況,我特別擔心她。
可是看到柳伏城現在這個樣子,我張不開口,兩個人心事重重,就這樣一直熬到了下午,我太累了,靠在沙發上麵不知道什麽時候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一個驚雷毫無征兆的打下來,震得整棟樓都跟著一晃,把我從睡夢中驚醒。
我一下子從沙發上翻身起來,睡眼惺忪的朝著四周看去,就看到柳伏城還站在陽台上。
外麵豔陽高照,陽台上的光刺眼,剛才那一道驚雷仿佛是我做夢一般。
可是下一刻,又是一道驚雷,比剛才那一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輕聲叫道:“柳伏城,你進來吧,這晴天驚雷的,站在陽台上不安全。”
柳伏城這才回過頭來,看著我說道:“你醒了啊?”
然後跨步進來,一把將我撈進他懷裏,另一隻手去摸遙控器,下巴磕在我肩膀上,眼睛盯著電視機。
又是不停地換台,我問他想看什麽節目,他說:“江城新聞。”
“江城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嗎?”我敏感的問道,“如果有什麽突發新聞的話,用電腦或者手機搜比較快一點。”
我打開手機,上了頭條,點江城新聞專欄,進去之後,鋪天蓋地的各種新聞從中午十二點左右到現在,更新了足有幾百條,而所有的新聞全都相似。
全都是關於江城大河決堤,江城境內各大河流水漫金山,沿河居民緊急撤退,全城各大抗洪小組奮力搶救的消息。
“怎麽會這樣?”我十分不解,“江城好久沒下大雨了,前段時間電視上還在播報說江城今夏恐發旱災,怎麽突然就發洪水了?”
“這些水是從哪裏來的?江城大堤今夏水位下降十幾厘米,不缺水就算了,怎麽會突然就被洪水衝的決堤了?”
柳伏城將臉埋進我的肩窩裏,沒有說話,這大概是我認識他以來。他情緒最低落的一次。
我意識到他的不對勁,小心翼翼的問道:“這事……跟你有關對不對?他們在逼你?”
那個淮山之前就說了,讓柳伏城三思,這就是柳伏城不聽話的懲罰嗎?
蛇族是一個很複雜的大種族,通過修煉,蛇能化蚺,蚺可化蛟,蛟可騰龍。
龍這種生物一直存在於傳說中,在我的認知裏,龍是虛構出來的,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蛟和龍一樣,大多也隻是傳說中才會出現,但也有人曾經發現過走蛟,比起龍來,我更願意相信蛟的存在。
至於蛇和蚺,則很普遍了,傳說中,無論大到海河湖泊,還是小到一方水井,一條臭水溝,都是有鎮水靈物的存在,而這些鎮水靈物,就是出自於蛇族以及蛇族修煉進化而來的各種形態。
見識過柳伏城的法力,又遭遇過那條巨大的銀環蛇,我有理由相信,蛇族有能力掀起江城今日的驚濤駭浪。
柳伏城歎了口氣,說道:“小白,我得回去一趟了,被鎮壓在玉龍山古墓中兩千餘年,出來之後,是該回去看看。”
“可你並不願意回去。”我說道,“是在埋怨這些年,蛇族對你不管不顧嗎?”
柳伏城愣了一下。繼而點頭道:“我算是家族中特立獨行的那一個,早年間立了堂口之後,就從家族脫離了出來,與那邊……並不親密。”
“它們這樣逼你回去,或許是你家族裏麵有什麽大事發生了,回去看看吧,自己小心一點,快去快回。”我說道,“不管怎樣,親人是不可替代的。”
柳伏城用力抱著我,說道:“如果我不回去,江城恐怕會有大災發生,它們也會盯上你,小白,一會我送你去灰永剛那邊待幾天,等我回來接你。”
“可是……”我猶豫了,因為鳳家的事情,回去看看奶奶的事情就已經被耽擱了,再等幾天,我會發瘋的,但看著柳伏城的樣子,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做如何選擇。
柳伏城立刻明白過來:“你是擔心你奶奶對不對?那我現在送你回去看一眼,之後再去灰永剛那邊。”
我立刻點頭,換了衣服,柳伏城一路帶著我朝著臥龍小鎮而去,江城到處都在發大水,中午豔陽高照,前後不過半小時,天空已經陰沉了下來,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
柳伏城帶著我在我家周圍繞了一圈,店門關著,表麵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是柳伏城帶著我看,就能發現我家四周圍都有人把守。
全是白家莊園的人。
柳伏城在我們周圍做了結界,悄無聲息的帶著我進了後院,後院正廳的門大開著,一股寒氣撲麵而來,正堂之上,一口白色的紙棺赫然架在兩根大板凳上,一頭高,一頭低。
柳伏城說的都是真的,我奶奶真的被紙棺困住了,她現在就躺在紙棺裏麵,沒有死,卻隻是比死人多口氣罷了。
白老爺子在煉我奶奶,除非是把他從那高台上拉下來,或許還有救我奶奶的機會。
我差點就要撲上前去,抱住紙棺嚎啕大哭,卻被柳伏城捂住了嘴,衝我搖頭:“留在這裏時間越長,接觸越多,隻會讓我們留下蛛絲馬跡的機會越多,到時候對你奶奶可能反而不是好事,小白。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我知道這裏麵孰輕孰重,知得捂住嘴,嗚咽著跟著柳伏城離開。
人就是這樣,不親眼看見那極其殘忍的一幕,怎麽也不會甘心,不願意去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曾經威嚴卻和藹的白二爺,曾經溫潤如玉的白子末,現在全都成了加害於我和奶奶,甚至於我們整個白家的劊子手!
我還記得那天我被逼離開家門的時候,白老爺子和白二爺進入我家的場景,那一天,他們就已經動手了。
那一天,奶奶該是受了怎樣的折磨啊!
出了我家村子,我便哭出聲來,柳伏城默不作聲的一路帶著我趕到了鎮上,之後打了車,送我回去。
在車上,我伏在他的膝頭,哭的歇斯底裏,前麵司機幾次回頭,忍不住說了一句:“你惹人家小女生生氣了吧?看把人委屈的,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哄哄,啞巴了不成?”
柳伏城也沒發火,隻是摟著我的後背,默默地陪著我。
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下了車,我紅腫著眼睛,一眼便看到了不遠處大樹底下,雙手插在口袋裏,朝著我們這邊看來的淮山。
他竟然就在小區門口等著,這是篤定了柳伏城必定會跟他們回去,所以才會在這兒等吧?
柳伏城將我送回家裏,囑咐了好幾句。並且告訴我,房子周圍做了結界,一般人是進不來的。
他說完這些的時候,擔憂的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在擔心什麽,這結界一般人闖不進來,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不少不一般的人的。
如果那些人闖進來,對於我來說,便是滅頂之災。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說道:“別擔心我,我死不了。白家不會輕易讓我去死的。”
柳伏城伸手抱住我,用力的抱緊,然後拿出在鳳家莊他給過我的戰令,說道:“小白,這枚戰令交給你,如果真的遇到你抵擋不住的人,你知道該怎麽做。”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伸手去接:“我不要,柳伏城,這戰令雖然能帶給我無窮的力量,但也不是那麽好調動的。在鳳家莊如果沒有你的法力加持,我可能根本催動不了它,並且,我沒有能力保護這枚戰令,你把它留給我,很可能會被人盯上,到時候流落他人之手就不好了。”
“你拿著吧。”柳伏城說道,“沒有你,留著這把戰令也沒用,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調動這戰令的,小白,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也相信我很快會回來的。”
……
柳伏城走了,奶奶被紙棺所困,白子末一群成了我的敵人,我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
打了電話跟張良敏,說身體不舒服,請了幾天假,然後就待在房間裏,除了正常吃喝拉撒,就做了兩件事情。
一件,看電視,一件,看奶奶給我的那本筆記本。
柳伏城走的那天傍晚,整個江城淹沒上來的水,眨眼之間便退的幹幹淨淨,新聞報道對這場來勢洶洶,又無疾而終的洪水也含糊其辭,索性並沒有造成任何人員的傷亡。
柳伏城一走就是五天,前三天我還能耐著性子一頁一頁的鑽研著筆記本上記載的各種紙紮術法,可是到了第四天,我便開始坐立難安起來。
如果隻是回去看看的話,柳伏城不會這麽久不回來,我翻了一下日曆,再有三天,又到月中了,他需要我為他做一身新皮,就算他不擔心我,衝著這一點他也得趕回來。
所以,一定是那邊為難他了,不放他走。
柳伏城會不會從此就不回來了?那我該怎麽辦?
到了第五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我想了很多很多。如果柳伏城真的不回來了,我大抵還是要回白家莊園去了,可能多年臥薪嚐膽,才能得到我需要的一切,或者,什麽也得不到,最終死在白家莊園。
我忽然就意識到,短短兩三個月時間,柳伏城對我來說,已經是生命裏麵必不可少的依靠了,沒了他,我的人生似乎不管怎麽走,都沒有好結果。
可真沒有了他呢?我的生活就不繼續了嗎?
那也不可能,畢竟我還希冀著能想辦法救救奶奶。
就那樣過了淩晨一點,朦朦朧朧的剛要睡去的時候,放在枕頭底下的手機冷不丁的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看,是張良敏打來的。
這大半夜的,他給我打電話做什麽?難道是他的蛇鱗病真的卷土重來了?
我趕緊接了起來,那頭,張良敏慌慌張張的問我:“菲菲,你現在方便來我家一趟嗎?”
“我……”我知道肯定出事了。可是我也不敢走出這個房間啊,便猶豫著說道,“老師,發生什麽事情了,你能先在電話裏跟我說說嗎?這個點打車都不好打。”
張良敏連忙說道:“我可以現在過去接你,是倩倩的事情。”
“學姐怎麽了?”我問。
“你沒聽說嗎?”張良敏詫異道,“最近一段時間,我們學校接連出事,已經有四個女學生無故失蹤了。”
“什麽?”我大驚失色,“是怎麽失蹤的?報警了嗎?”
“報警了,四個女生,全都是在江城大河邊上失蹤的。”張良敏說道,“江城大河邊上隔一段距離雖然有監控,但盲區依然存在,又那麽大,不可能布滿警力,所以大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關鍵是,倩倩可能成為第五個出事的女生,她媽媽現在正盯著她睡覺,可是我們真的怕……”
“你們是不是多想了?怎麽就能懷疑學姐就是第五個呢?”我問。
張良敏解釋道:“之前四個女學生,在出事之前一天夜裏,都做了一個離奇的夢,夢裏麵有一條大黑蛇說要娶她們為妻,並且夢醒之後,她們都收到了一枚足有兩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蛇鱗,就在剛才,倩倩也做夢了,她的枕頭莫名其妙的濕淋淋一片,翻開枕頭,下麵就壓著那樣一塊黑色蛇鱗。”
“他們都說,前些天江城大河無故決堤,水漫江城市,這是河神發怒了,現在又托夢要娶親,那黑色蛇鱗就是聘禮,被下聘的女孩子,一個都逃不掉!”
張良敏說的活靈活現,我在聽到他說黑色蛇鱗,以及河神娶親的時候,腦子裏麵就開始嗡嗡嗡的直響。
江城的那場洪水,是因柳伏城而起,柳伏城一走,洪水盡退,可是他一走就是五天,杳無音訊,難道就是回去娶親去了?
他那麽排斥他的家族,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