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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6章 水麵

  寅時四刻,黎明破曉,天色已明。李家庭院深處客廳之內,銀甲女將坐在一側,望著眼前少年許久,終於還是主動開口。


  “你為何一直想要離開此處?”


  隻是這個問題,注定得不到答案,因為楚寧月此時,根本不想與眼前之人交談,也不會信任眼前之人,又豈會將見聞與對方分享?

  見少年沉默不語,銀甲女將自知自討無趣,但這裏是李府,自己多少要給李老幾分薄麵。便是想要審問,也需等到李老在場,自己不會率先動手。


  隻是她如何知道,楚寧月如今的心思,根本不在她的身上,對於方才的攔截也不甚在意。楚寧月此刻所想,乃是先前的李家老管事,因為此人的身上.……

  存在疑點。


  按照李丹心的說法,她外出遊曆三年,如今得以返回南域,自己與她在林中初見,她乃是一幅拙劣易容術下,中年男子的樣貌,而再見之時,她便已換上了女裝,頭戴鬥笠,隱約遮擋麵容。


  返鄉之前,李丹心以書信知會家人的確是在情理之中,有這個可能性。但卻不大可能精細到當日所穿衣著打扮,這不符合常理。


  加之當時的李丹心被自己背在身後,鬥笠遮擋麵容,旁人怕是連她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為何那些江湖客,還有那位老管家,能夠一眼認出她就是李丹心呢?


  “畫像。”


  除了畫像之外,楚寧月能找到的第二種可能,便是這些人都是修士,有神識在身。當然,這第二種可能,乃是謬論,所以隻有第一種可能。


  但是傳回畫像之人,又是如何知道,李丹心回到南域,經曆一次變裝之後的樣貌?便是暗中尾隨,前後時間也隻有不到一個時辰,太過匆忙。


  更何況以李相容的心性,即便是接到畫像與要挾,也不應該如此輕易相信對方,甚至親身外出尋找。


  再聯係起最初的推論,那一路伏擊的殺手,之所以能夠精準掌握李丹心的回凜風城的路線並提前設伏,是因為“內鬼作祟”。


  而她當初在城外,曾經夢囈出聲:


  “你既要殺我,當初又為何救我?你救了我,又為何要殺我……”


  這說明,李丹心多半是猜到了什麽,知道這個內鬼的相關信息。


  可是,李丹心口中之人,卻一定不是老管家,因為時間對不上,但並不排除互相傳遞信息的可能。


  所以,自己才會在李丹心的身上留下禁製,同時在老管家的身上種下神識印記。若後者真是內鬼,那麽他一定不會放過李丹心。


  “罷了..”


  心念至此,楚寧月決定暫停推斷,因為一切關鍵,還在李丹心此女的身上。如果她最終選擇隱瞞,那麽自己也會尊重她的選擇,所以追尋真相之事,應當等她蘇醒之後。


  眼下,自己倒是可以利用現在的時間,仔細探一探李府內外,同時防止有心人對李丹心下手。
……

  不多時,楚寧月睜開雙眼,眉頭微蹙,她的確憑借神識找到了李丹心,但李丹心周圍除了兩名丫鬟,與一名醫者打扮的老者之外,便再無他人。


  兩名丫鬟與老者身上皆無氣息可言,應是不會功法的普通人,而經過那老者施針之後,李丹心淩亂的氣息,也有了些許好轉。


  這本是好事,所以問題不是出在此方,而是出在那老管家的身上……

  因為那老管家方才說是要發出信號,迎李相容回城,可是從始至終,都待在外院柴房之外。


  而那處不起眼的柴房周圍,卻被人設下了多重陣法,便是以自己的神識,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一時間都無法突破。


  直至此刻,方才無聲無息間,破開了第一層桎梏隔音法陣,聽到了其對話。


  但下一刻.……

  柴房之內,傳出的一句話,讓楚寧月覺得十分耳熟,立時想到了這說話之人是誰。


  可是他..不該出現在這裏。


  “你先退下,一刻鍾後我會去尋你們。”


  老管家聞言,躬身告退,許久過後,柴房之內方才走出一道人影。


  起初楚寧月還在思索,這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柴房,自己僅憑聲音便做出判斷是否武斷。可如今這道人影走出柴房,進入神識探查範圍之內,卻相當於揭示了答案,正是.……

  李府之主,風鳴院外聘教習,李相容。
……

  李丹心外出遊曆三年,今日方歸,而且身受重傷,此事老管家不可能沒有告知李相容。可是後者,卻沒有第一時間去看李丹心的安危,反而留在柴房之內與管家交談。


  甚至如今話題已經結束,他卻還是在柴房周圍等待,仍舊無動於衷。這可不像是一個長者,麵對三年未見的晚輩,該有的態度。


  但下一刻,楚寧月便想到了一層關係。旁人隻知道這位李老,乃是南域陣道第一,可是卻隻有自己和司徒奇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乃是風鳴院已故司業姚百世。


  在台麵之上,李相容年近古稀,可是他真實的年紀,卻隻是中年人。所以,他與李丹心之間,不可能是爺孫的關係。


  可即便不是爺孫,看先前李丹心提起李相容時的自得神色,兩人的關係也應該非比尋常才是。可李相容如今,卻似乎根本不關心李丹心的傷勢,這一點讓楚寧月很是費解。


  如果沒有先前李丹心一路相護之事,自己才懶得理會旁人的家事,當如今自己將那丫頭當做朋友,這其間的錯綜複雜,自己便不得不在意幾分了。


  “你又想到了什麽?”


  銀甲女將再度開口,因為她發現了楚寧月眉頭微皺,加上她的性格,本就喜動不喜靜,此刻更是無法安然。


  若不是心中想著,等李老到場,合二人之力,將眼前少年拿下審問,根本不會留到現在還未離開。


  “我在想是誰伏擊李丹心,那些人又如何知道她回家的路線。”


  這一次,楚寧月並沒有沉默,因為她已確定李相容就在府上,一刻鍾後便會來相見。


  銀甲女將隻知自己在等李相容到來,而後合力拿下楚寧月,卻不知楚寧月也在等李相容到來,而後一解心中疑惑。


  所以在確定李相容就在李府之後,楚寧月便沒有了繼續周旋的必要,與其苦等浪費時間,倒不如借著這個機會,獲取更多的信息。


  而第一個疑惑,便是那些江湖人也許是看在李家的麵子上,外出城北尋找李丹心下落,但這銀甲女將又是如何知曉,今日李丹心會遭人刺殺的?

  “哼,你在懷疑我?”


  銀甲女將十分敏銳,加之楚寧月意在試探信息,所以眼神銳利,輕易間便傳達了這個懷疑。


  “不錯。”


  兩字出口,兩人再度四目相對,前者目光如刀,想要憑借殺伐戰陣之氣,壓倒眼前少年。卻不知眼前人不是少年,而是百年修士,所以徒勞無功。


  一息過後,銀甲女將收回冰冷目光,冷哼一聲道:


  “你懷疑我什麽?”


  心中卻是在好奇,死在自己手中的世家豪門子弟沒有一千也有一百,戰陣殺伐更是斬敵無數。方才自己施展殺意,尋常學子早已噤若寒蟬,如何能保持鎮定?


  可是眼前少年方才看自己時,眼神卻始終淡漠,就好像麵對的不是一尊殺神,而是蘿卜青菜。這種目光,自己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但那人殺過的人,比自己多上百倍。


  “將軍方才說過,自己多年未來李府,所以記不得李府所在方位。這便說明將軍和那些江湖人不同,並非事先來此了解相關信息,而後出北城門。


  可是,將軍如何能夠確定,我身後所背的一定就是李丹心,而不是其他人?換句話說,將軍既然沒有李府的情報來源,又是如何知曉李丹心衣著樣貌的?”


  李家庭院雖然不大,與南宮府相比更是九牛一毛,但卻可以說是處處有陣法。雖然楚寧月沒有在客廳之內感知到陣法氣息,但她卻能夠猜到,對於今日在這裏發生的一切,李相容有辦法重現。


  所以,一旦事態不可預估,他必定會提前現身,有了這層保障之下,隻要自己不提出一些致命的問題,便不會適得其反。


  “我城主府自有情報網,此事不勞旁人費心。”


  銀甲女將冷聲開口,心中對眼前少年的評價,又高了了些許,暗道此子心思倒也還算縝密。隻不過,自己得到信息的過程有些曲折,便是對外人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總不能告訴對方,自己早在一個時辰之前便在居所之中,看到了神秘書信。其上言明李丹心已回南域,恐有危險,要自己前去接應。


  而自己覺得這根本是無稽之談,定是有心人想要算計自己,所以一直放著沒有理會。直至不久前,察覺大批江湖人自李家而出,朝北門而去,這才意識到那書信可能真有其事。


  所以才按照書信所說,外出尋找李丹心吧……

  卻不知,楚寧月根本沒有懷疑銀甲女將,因為後者看李丹心時的眼神,與其他人明顯不同。


  她之所這樣說,隻是想要從對方口中確認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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