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淚點好低啊
晚上十點，北都市一個普通小區，沈文昊拖著沉重的身子推開家門。
說是家可能也不太合適。
隻是在北都工作臨時租住的一個次臥。
三室一廳的房子，住了三個人，一個是隔壁大廠的設計妹子，一個是房產銷售漢子，還有自己，普普通通的前端程序猿。
平時三人基本沒有太多見麵的機會，除了周日都宅在家的時候會偶爾吃一頓火鍋或者相約去牌麵看看不要錢的展覽和公園。
沈文昊推門進入，意外地發現另外兩個舍友都在客廳坐著，哭得稀裏嘩啦。
沈文昊：“？”
“你們，沒事吧？”
“沒事……嗚嗚嗚，就是想哭……”
“我也沒事，就是眼睛裏進了沙子……”
沈文昊再次：“？”
這樣子都可以說沒事情，隻能說女人真的是感性，還有銷售男……可能共情能力太強了。
想了想最近的新聞，沈文昊小心開口道。
“是我們的房子到期，被房東趕人了？可我們又不是彈殼的……”
兩名舍友一起搖頭。
“那是家裏遭賊了？”
沈文昊揪著心看向幾扇臥室門，沒有看出任何異常，再看桌上兩台蘋果的電腦都好好的，也不像是進賊的樣子。
“你媽逼你結婚了？”沈文昊看向設計妹子。
妹子擺手。
“那是你媽逼你帶女朋友回去了？”沈文昊看向銷售漢子。
漢子搖頭。
“買的p2p暴雷了？還是朋友進傳銷了？王者掉段位了？老板的大餅破了？客戶爽約了？甲方說第一稿好……”
一連說了十幾種能讓成年人崩潰，社畜淚目的情況，眼前兩人還是搖頭，沈文昊有些忍不住，撓著頭問道。
“那到底是什麽情況？”
“看……你自己看……阿啾！”
妹子抽著抽紙，哽咽著擤鼻涕，又打了一個噴嚏抬手指著電視。
沈文昊這才注意到電視上的節目。
“電影？”
“嗯，蘇導監製的，新片子，叫《老男孩》，講夢想的，你……看看吧！”
銷售漢子挪了一個位置給沈文昊。
沈文昊看了看設計妹子盤腿坐的樣子，還是坐在邊上的小凳子上。
“我還不信一個電影能讓你們哭得這麽厲害！”
沈文昊加入電影。
畫麵正好到王太帥開始學習自己偶像舞蹈的畫麵，偷穿爸爸的白手套黑西裝，還有拙劣的模仿痕跡。
沈文昊看著畫麵突然笑了起來，沒想到蘇野拍青春片都這麽厲害！
隻是這麽一個畫麵就讓他想到高中跟著模仿偶像的一切。
慢慢的，畫麵進行，王太帥用學到的舞蹈和歌聲和校外的社會大哥進行戰鬥。
這種誇張和兒戲的處理手法弱化了校園霸淩，又讓他想起當時自己被校園霸淩後用智商和校外大哥討論能不能打人的事情。
“這麽看來！蘇導果然是有生活經驗！”
可是，沈文昊還是感覺不到任何淚點，這……到底他們為什麽會哭得這麽厲害？
電影播放著。
王太帥的人生開始變化。
從學校藝術節表演失敗被人拉滅電閘開始，此後漆黑一片，藝考因為風格太過另類被淘汰，畢業後看到偶像猝死的新聞，從事工作被人欺負，生活貧困……
“中年男人的辛酸啊……”
沈文昊感慨一句，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僅僅是幾個剪影，他就感受到了電影想要表達出來的情景，中年人的困境，可又和其他電影不一樣，沒有著力在生活瑣事上。
好像這些事情都有一根筋在撐著，而在得知偶像死亡的一瞬間，那根筋斷了！
“堅持住啊！”
沈文昊看著屏幕，沒來由地在心裏默念著。
緊接著，王太帥跳轉到報名的現場，歌聲響起，沈文昊突然發現自己的眼角有淚水湧出。
屏幕裏，王太帥的歌舞組合通過一輪，人氣漸高，卻被當年的同學在幕後處理，無緣決賽。
“他們是這次參賽的年齡最大的選手！”
“歌唱的好有什麽用？能給我們帶來錢麽？沒有流量，什麽都不是！”
“你是製片人還是我是製片人！”
“那他們……”
“拿掉！”
看著這組畫麵，沈文昊隱隱感覺到這其中有些不太一樣的事情。
前段時間的風起雲湧和新聞標題重新回到腦海。
沈文昊猛地背後一涼：“不對勁！這事情完全不對勁！”
這部電影看似是一部中年青春電影，實際上卻是蘇野借電影的內容在傳遞自己的意思。
當下的娛樂圈風氣，不就是電影裏這樣唯流量論，什麽演技，什麽實力？全都敵不過恰爛錢的片子。
“蘇導這片子，是隔山打牛啊！”
沈文昊看著電影，內心突然熱切起來，內心戰意熊熊燃燒，恨不得當場就去寫一篇影評，呼籲更多人加入到蘇野的號召中。
要專注作品本身，要有夢想，不忘演藝初心，而不是恰爛錢！
沈文昊的舍友看著沈文昊的表現紛紛皺眉。
都這麽感動了還不哭，還是人麽？
沈文昊看著兩人，也皺起眉頭。
這麽淺顯的隱喻都看不出來，還停留在表麵劇情上麵，實在是太弱了！
沈文昊決定先從自己身邊人開始傳教，將自己的觀影感想告訴兩位舍友。
“啊，是這樣的麽？”
“我覺得……不是吧？這片子都不是蘇野導演的，就是個監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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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售漢子指著演職人員表疑惑道。
“不能隻看表象，你要看到這片子的投資人、編劇、剪輯都是蘇野，他在無時無刻地影響這部電影，這就是他想要表達的思想。”
“如果不是為了這樣，他為什麽不會選擇上院線呢？”
“就是擔心被封殺所以才走微電影這條路，還不敢說的太明白！”
“為什麽外部社會人士會用鬥舞這麽尬的方式來解決矛盾？就是因為蘇導想表示有太多外麵的人想要插手藝術這個圈子，阻礙了正常的從業者的追夢道路。”
“如果不願意同流合汙，就得成為資本的傀儡，想要堂堂正正起來，就會被封殺！”
“這也是裴容願意和蘇野合作的原因！”
沈文昊將自己從網上看來的不知道多少手的消息和自己企業級的閱讀理解能力結合，推測出這部電影的意義，顯得格外自豪。
“額……很勉強吧？”設計妹子尬笑著，沒有立刻打斷沈文昊的推理，眼神分明是你不要這麽胡攪蠻纏。
銷售漢子就更直接一些：“那？為啥不直接掛自己的名字？”
“當然是為了隱蔽。”沈文昊一推眼鏡信心滿滿，“槍打出頭鳥，風摧秀林木，蘇導這屬於韜光養晦。”
“能理解這層深意的都不是一般人！”
“那就是英語和數學特別好，但是考試隻能拿第二的那種人？”設計妹子試探著問道。
“沒錯！”沈文昊連忙應下，“你怎麽知道我考試都是第二的？”
“猜的。”
設計妹子想了想，不打算告訴沈文昊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我困了，先去睡覺了。”
“我也去洗澡了，你慢慢看啊！”
兩人消失在客廳後，沈文昊又將《老男孩》微電影重看一遍，熱血非凡地將自己的理解發上圍脖，加入話題還買了一些曝光。
片刻後，一條消息出現在他的提示。
“您的圍脖因含有大量可能會造成不必要影響的主觀推測已被刪除，如需申訴……”
“啊啊啊，我沒保存啊！”
沈文昊大叫兩聲，仰天長嘯，恨不得時間回檔。
與此同時，影評人和其它的網友評論也陸續上線話題和彈幕區。
“喜歡電影的感覺，很有真實感，很多事情都親自經曆過，也讓我想起了我的夢想。”
“從電影角度，我覺得這部電影還有更大的發揮空間，可是受限於時間，這樣子的微電影也能夠滿足劇情講述，情節處理雖然零散，卻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間，各有利弊。以上，個人見解，勿噴。”
“謝謝蘇導和郭導，終於看到一部拍給中年人本身的電影。”說完這句，不到一分鍾立刻補上，“不好啥意思，我說的是郭宇導演，不是郭斯導演，請勿代號入座！”
“郭導實名慘，涼了還要被拉出來鞭屍。”
“因為長度的關係，我甚至忘記它是一部微電影。四十分鍾的劇情完成了一部很降低淚點的電影，這對各方麵的能力都是一場考驗，很難相信作為新人導演的郭宇能夠掌握好這些，總體來說，我先哭為敬。”
……
零零散散那的回複有好好幾百條，豆包網那邊增添的微電影名單中《老男孩》的熱度也竄升至第三。
影評人黑鴉的點評格外矚目。
“去看！很催淚！我還沒有緩過來，影評延後！”
這條評論瞬間讓不少等待和猶豫的觀眾選擇了前去觀看，能讓閱片無數的黑鴉都流淚的電影，不管是哪個角度，絕對都不簡單。
也有持不同意見的評論。
在評論中表示電影的長度不夠，要是能夠更長一些就好，要麽就是要求給主角一個出道的機會，還有希望主角能夠實現夢想的……
良久，有一條評論被頂上第一，點讚和回複都超過萬人。
發帖人：王太帥。
“我是《老男孩》的主演，很多人都沒聽過我的名字，可能都看過我的電影。”下麵列舉了許多耳熟能詳的電影，附上劇照的中可以看到王太帥熟悉的身影。
“十年前，我寫過一篇關於夢想的作文，當時我想做一名演員，可我的成績不算好，不可能進入北影、中戲這類學校。”
“於是高中畢業後，我來到北都做群演，順便自學表演、歌唱、舞蹈……”
“入行的頭一年一直演死戲，被炸死、刀殺死、踢死、戳死、槍殺死等各種死法。”
“那時候我的夢想就從當一個明星變成了小一點的當一個特約演員。”
“後來終於不用死在路上，而是可以有幾句台詞，死的偉光正一些的時候，我就想能夠演個大龍套。”
“再後來在配角圈子摸爬滾打了五六年，終於有了第一部擔任主角的機會。”
“從某種意義來說，我追夢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
“這麽些年，我也無數次質疑過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這塊料，也想過許多的事情，比如放棄？甚至……回去，可最後，我還是想堅持一下試試看。”
“《老男孩》的出現，從劇本和過程，幾乎和我自己的生活曆程一模一樣，我在表演的時候，有時候不用思考，因為我不是在演，而是在活我本身的樣子……”
“我總覺得，如果有能力追夢的時候不去追，後麵就隻會後悔了，人生隻有一次，沒必要。”
“另外，用蘇導說過的一句話概括我對老男孩的理解。”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加油！”
……
王太帥的評論一出，看過北都青年報報道的網友也全都想起來王太帥的身份，紛紛點讚。
同時又想起他們之前填寫的夢想，不禁沉默下來。
比起王太帥，他們的高了很多，可就是因為這樣，他們的夢想變了太多，甚至慢慢的忘卻了最初的夢想。
他們看《老男孩》的淚點低，並不是因為電影真的說了什麽，而是喚醒了他們體內久違的夢想。
讓他們意識到他們不僅僅是996的社畜，不僅僅是父母、夫妻、兒女，還是自己。
他們也可以重新拾起夢想。
像孫擇良這樣在曾經的群內呼朋引伴的人越來越多。
“周末要不一起看個電影？”
“元旦有沒有人去漫展拍照啊？”
“以後晚上還是慣例讀書會怎麽樣？”
……
圍脖辦公室內，“王太帥的夢想”也出現在熱搜，下麵不少人上前打卡，把王太帥當成一個榜樣一樣，希望能夠學習他的精神。
鹵蛋看著熱鬧，眼神微微眯著，開始思考這場風究竟什麽時候過去。
他已經看完了全部的電影，從頭到尾沒有流淚。
比起很多小年輕，他已經不會因為這樣的觸動流淚，最近幾年，唯一讓他流淚的隻有一次，是理發師告訴他“這個發量，除了光頭別的都不好做”的時候。
然而看完所有的內容，鹵蛋還是忍不住感慨蘇野的厲害。
郭宇才過去一個多月就有這個水準，如果蘇野真的想要在電影圈子經營下去，他覺得不到三年就會奠定一個全新的影視山頭。
“好像新片也開始宣發了，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鹵蛋合上電腦，隨後看了一眼熱搜記錄，在群內發出消息：“下班吧，大家辛苦了，明天上午不用打卡了，睡醒再來。”
隨後換上一雙跑鞋離開公司。
“多久，沒有跑步了呢？當年的自己好像還想成為一個馬拉鬆跑者來著？”
“聽說今年就在北都有比賽，要不然，試試看？”
鹵蛋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公園的跑道。
天上，月色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