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品靈根
影月曆1年,八月。
相師府大相師木托夜遊觀星,自一重起巡視九。忽見帝星神光暗淡,一片隱晦,南離宮一顆星星卓然亮起,似與帝星爭輝,但星光很快就暗淡下去,似乎從未出現。木托遂即向南離宮飛去,一探究竟。他上下翻飛,左右查視,卻一無所獲。木托悻悻然無可奈何。不多久,影月升起,眾星愈發黯然,木托無可奈何,隻好放棄。他在那一日的《觀星記》中留了一筆:南離星耀,尋不可查。
楚羽將家裏最後的兩塊木薯洗淨,放在陶甕裏添水蒸了。他火燒的很慢,火光將他的臉頰照的通紅,火苗在他的眼裏閃爍。弟弟楚六此刻睡得很沉,他偎依著楚秦氏的屍身,雙手擁抱著自己。不久,陶甕上水汽上逸,越過房梁,從一個破洞冒了出去。楚羽在火堆裏添了薪柴,站起身來走到楚六身旁,將楚六從楚秦氏身邊抱起,放到破床上,蓋上一塊破爛的獸皮。
門外由遠及近,一陣哢嚓哢嚓的腳步聲來到房前。楚羽抬起頭,伸手將自己的眼睛擦了擦。他看見半扇門外一個三十歲的女人站在屋外向他招手。是村裏的寡婦莫柔,有人也叫她韓莫氏,隻是莫柔似乎很不喜歡別人叫她韓莫氏。楚羽走到莫柔麵前,恭敬的叫了聲:莫姨。
莫柔伸手摸了楚羽的頭頂,遞給他一個口袋,用低沉的語氣道:“羽,這是大夥湊得一點糧食。”楚羽將口袋推了回去:“莫姨,今年大旱,大夥都不容易,我們不能要。”莫柔搖了搖頭:“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我們都是一個村的,大災之前更要互相幫助。”
楚羽隻好接過了莫柔手中的口袋,他愈發恭敬的向莫柔彎下了腰。莫柔連忙將楚羽扶起。
“莫姨,我一定會還給大家的。”
“傻孩子,先不要這些話,姨今過來就是想問一下,你尋思好將我姐埋葬在什麽地方了嗎?不管怎麽也要讓你娘入土為安啊。”
楚羽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他:“莫姨,我準備待會就去尋柳老先生,求他念在我娘替他扛了一輩子工的份上,能勻一片地,讓我娘入土。”莫柔歎了一口氣:“也隻有如此。我們這一帶,全部都是他柳家的土地了。”
莫柔幫楚羽將那一袋口糧放在糧缸裏,就準備離開。她腳步已經踩在門檻上就要走出去,楚羽忽然叫住她。莫柔轉過身來,她看見楚羽的嘴抖動一下,似乎下了什麽決心:“莫姨,我娘在昨在柳家發什麽了事情?”莫柔的肩膀抖動了一下,她咬緊自己的嘴唇。大約三息之後才道:“羽……你娘都是為了你……你就不要追究這件事情了……”楚羽沒有繼續逼迫莫柔,他:“可是我不能讓我娘死的不明不白,我一定要知道原因!”
莫柔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火光從陶缶下映照楚羽的身上,一明一暗,如同呼吸。她不知道該些什麽安慰他,隻好轉身離去,她的眼淚在她的臉上畫成兩道明亮的線。
“等以後,我一定告訴你……”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莫姨……”楚羽拔腳追去。
“哥,好冷啊,我餓了……”一聲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楚羽將自己的腳收了回去,來到楚六的身邊:“六乖,來,等哥一會,待會我們吃木薯。”他轉身走到陶缶下又添了一把柴。
火光閃爍著淩亂的光芒,如同楚羽的心。楚羽的心亂起八糟的,母親死的太奇怪,他的心口亂成一團麻。他想將它掏出來理清頭緒,可是他不知道應該從什麽地方開始。
第二早上,楚羽用莫柔送來的糧食煮了一鍋稀粥,順便又烤了兩個木薯。他招呼楚六吃過飯之後,交代了楚六看好家門,就離開了家。其實也沒什麽可看的,家門已經殘缺,已經算不成門了。
村裏似乎多了許多生麵孔,楚羽猜測就是大夥的江北逃兵禍的難民。他很快就走到柳家堡門樓前。柳家似乎也變得不一樣了,門前守門的家仆身穿皮甲,腰挎亮銀刀。新修的箭樓上,也站著手持長弓的弓箭手。
楚羽和其中一個家仆打著招呼:“柳豹哥,麻煩你通報一聲柳老爺,就楚羽找他。”柳豹身材瘦弱,臉上長滿了雀斑。他看了楚羽一眼,準備就要去通報。
“慢著,”另一個家仆突然喊了一聲。這人腰膀闊圓,胳膊上的肌肉鼓起,將衣服撐得圓滾滾的,一臉的絡腮大胡子。
“柳虎,你什麽意思?”柳豹不解的問道。
“豹子,你忘了少爺昨晚過,不允許閑雜人等打擾老爺嗎?”
“可是,楚羽……”柳豹後麵的話沒有出來,他忽然明白了柳虎的話。楚羽也是少爺話裏的閑雜人等。柳豹隻好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略帶歉意的看著楚羽,道:“不好意思,楚羽,我也是無能為力,這都是少爺的命令。”
楚羽向前跨了一步,他將目光轉到柳虎身上,他明白了,這裏拿事的人是柳虎。
“虎叔,都是鄉親,你就通融一下,讓我見見老爺,我有急事找老爺商量……”楚羽話未話,柳家堡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柳德羽扇綸巾笑盈盈的走了出來。他看見楚羽站在自家門前,立馬臉色就變了。
“柳虎,我是怎麽告訴你們的?怎麽可以讓這種下三濫走進我柳家堡地界!”
柳虎耳紅目赤,瞬間爆發,他大力推了楚羽一把,講楚羽推出十米後,這才轉身返回。柳德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他走到柳虎的跟前,反手一巴掌抽在柳虎的臉上。
“記住,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一巴掌這麽簡單,我打斷你的腿。”柳虎唯唯諾諾,眼睛的餘光看向楚羽充滿了怨毒。楚羽相信,若是自己再不識抬舉,柳虎打死自己都有可能。
“柳公子馭下之術,可是讓在下漲了見識,在下佩服佩服。”楚羽正準備轉身離去,一道,一聲中州口音的男音傳了出來。這聲音極富穿透力,楚羽一時間竟呆住了,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眼睛直直的盯著柳家堡的大門。
一隻翠雲絲履先邁出大門,一襲紫袍無風自動,楚羽看到一張精致到極點的臉龐。楚羽從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男人。男人劍眉星目,一頭黑發很自然的飄逸著,與石頭村任常見的短發不同,男人的長發及腰。男人的腰間掛著一把長劍,長劍造型古樸,劍穗雖然隻是一色紅豔,編織手法一看就不是凡品。
“好漂亮的男人。”楚羽心裏暗暗讚歎了一聲。
“手下一幫蠢人,倒是讓李仙師見笑了。”柳德的臉像是幽岷江的水,瞬間就反射著陽光。漂亮男人微微一笑,隻是輕輕的擺了擺手。
“柳兄,在下這次隻是奉家師之命,下山尋一二資質上佳童子。柳兄還是先帶在下觀賞一番石頭村吧。”
柳德聞言一臉諂媚,順杆子就上:“李夢師兄,你看我怎麽樣?隻要李兄能讓我加入無極道宗,我會讓家父贈予李師兄血精石一千枚。”
李夢的臉色微不可查的閃了一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柳兄,不是為兄不願意幫你這個忙,我無忌道宗隻收十五歲以下的童子,這是祖師定下的規矩,為兄也是無可奈何。”柳德的臉上滿溢著失望,他已經二十有五,年齡確實有些大了。李夢看到柳德模樣,心底一動隨即道:“柳兄不必如此失望,在下雖不能帶柳兄進入無極道宗,可也是能傳一些吐納之法,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對柳兄可是有莫大的好處。”
柳德鄒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也算是好事一樁。他略一彎腰,收起紙扇,遙遙一指,穩穩地了聲:“李仙師,請!”
二人飄然走來,楚羽突然對著柳德跪下。柳德詭異的一笑,毫不理睬,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楚羽。李夢的眼睛在楚羽身上瞥了一眼,居然一亮。他走到楚羽身前,一把抓住楚羽的手腕。柳德的心猛的一跳,難不成李夢看上了這個家夥?
“可惜,雖然是金靈根,卻隻是個凡品,若是能達到玄品,帶你回無極道宗也不是不可能。”李夢放開抓住楚羽的手,一臉的惋惜。柳德趕緊問道:“李兄,什麽是金靈根?”
李夢又看了楚羽一眼,不知道是給楚羽還是柳德聽。
“靈根分為金木水火土五種,而每一種靈根又根據資質分為凡黃玄地五品。不同的門派適合修煉的靈根不同,比如我無極道宗雖然也招收其他的靈根,但主要的功法還是適合金靈根,而且等級越高的靈根修煉起來就越容易。我無極道宗的開山祖師劍聖據就是品金靈根。”
楚羽依舊向著柳德長跪,李夢心裏一陣鄙夷。無極道宗的宗訓:隻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動不動就向別人下跪的人,縱然是再有賦,也不會有多大的成就。他實在看不起這種動不動就下跪的人。
“他這是怎麽回事?”李夢向柳德問道。柳德訕笑道:“家裏原來一個仆人昨死了,這是他的一個兒子。”
“你想幹什麽?”柳德踹了楚羽一腳。
“求少爺賜一塊墓地,讓我母親入土為安。”楚羽咬了咬牙,他知道機會難得,為了母親他的自尊沒了又能怎樣?
“你問我要一塊墓地?”柳德忽然笑了起來。
“是的,少爺!”楚羽低聲回答。
“我為什麽要給你?”柳德陰陰的問了一句。
“看在我母親,給您兒子當了三年奶媽的份上,我求您能讓她入土為安。”
柳德又笑了:“楚羽,我想您是弄錯了。你媽給我兒子當奶媽,我付她工錢,我為什麽還要再給她一塊墓地?何況她還欠我兩塊血精石!”柳德幹脆利落的拒絕了楚羽。
楚羽抬起頭來,眼睛血紅。他心底的希望瞬間崩塌,他重重的對柳德磕頭,希望能打動柳德那顆冰冷的心。柳德將身體錯開,拒絕接受楚羽的哀求。
“哥,你不要這樣……”一個單薄的身影突然衝了過來。楚六扶著楚羽的胳膊,他衝著柳德怒吼:“下之大,哥,我就不相信我們還找不到一塊能夠埋葬母親的地方。”柳德一聲冷笑:“你們要是能找到這樣的地方,我柳德和你們姓!下雖大,可還真就沒有一塊能夠讓你們埋葬楚秦氏的土地。”柳德完這番自認為義正言辭的話尚不解氣,居然有人敢對著自己怒吼,他抬腳就要將楚六踹飛。。
忽然間,柳德看見一道紫色的背影出現在他的腳前。李夢忽然就蹲在他和楚六之間,他想收回腳已經來不及了。“完了……”柳德一想到這一腳的後果,魂都嚇出了冷汗。隻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倒飛了起來,啪嗒一聲重重摔在地上。他的眼前冒出無數盡管閃閃的星星,好痛……
昏迷前,他似乎聽見李夢:“品……金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