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風卻不說話了。
直到許久之後,他才抬起頭,緩緩道:
「對於很多修士而言,通過持續不斷的修鍊,然後渡劫飛升,成仙成神,最終徹底掌握自己的命運,是他們孜孜不倦所求的目標。」
「天地宇宙間,之所以不存在成神的方法,那是因為……」
「你根本不會允許,任何人挑戰你!」
「這個宇宙,便是你的身體;無數生靈,就是組成你身體的細胞。」
「倘若有人長生不死,便就如癌細胞一樣,最終會擴散至整個宇宙,徹底要了你的命。」
他忽然抬起頭來: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們,這方宇宙天地的真相呢?」
片刻后,天道緩緩道:
「很簡單。」
「我的生命,來自於宇宙天地間的物質和魂魄。」
「我的生命力,來自於他們的活躍程度。」
「擁有七情六慾、存在實力的差距,能通過修鍊不斷變強,都是用來讓他們保持活躍的手段。」
「一旦他們喪失了奮鬥的動力,那我,也將歸於死寂。」
顧長風不由默然。
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這樣的!
人若無欲無求,失去了前進的動力,那麼天道也將不復存在。
天子設名爵以釣英雄。
魚兒都不上鉤,那麼漁翁也就沒了經濟來源,要麼改行,要麼餓死。
這,也是很多魚兒選擇躺平的原因吧?
沉默片刻,他又繼續問道: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從其他位面,招來那些玩家替你行事?」
「又為何在他們完成任務之後,將他們丟入輪迴之中?」
聽到這話,天道居然也嘆息了一聲:
「你們莫非以為,我這天道好當?」
「正如你推測的那樣,在各個位面之間,也存在著競爭關係。」
「那個幕後主使派你們前來,是競爭的手段。」
「我從其他位面,邀請其他玩家前來,也是競爭的手段。」
「一方面,我讓他們通過做任務的手段,維持這方宇宙的秩序。」
「另一方面,則讓他們不斷變強。」
「在此過程中,他們的魂魄之力會不斷吸取原位面的能量,持續壯大。」
「這變化的力量是如此之微小,相應位面的主宰很難發現。」
「待他們壯大到一定程度后,我便將他們送入輪迴,用輪迴之力予以消耗,將之最終變為本宇宙的力量。」
「顧長風!」
天道忽然鄭重了起來:
「人死之後,還可重入輪迴,然而天道被滅的下場,卻是屍骨無存。」
「位面和位面之間,只是在暗地競爭。」
「一旦開戰,就是不死不休!」
「我若被其他宇宙吞併,不但你,也包括你的那些弟子在內,都將成為別的宇宙生存壯大的燃料。」
「希望你好好考慮。」
顧長風默默點頭:
「我知道了。」
「那麼,請將我放回下界,讓我為你找到那個幕後主使,完成交易吧。」
天道又是半晌不語。
許久之後,他長嘆了一聲,緩緩道:
「神界一日,下界已然千年。」
「顧長風!」
「我暫且相信你,放你回去,但是,也請你理解我。」
話音剛落。
顧長風猛覺眼前景物晃動。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北風呼嘯凜冽,大雪紛紛揚揚,似乎無窮無盡一般。
「不意,逾萬年已經過去……」
顧長風微微嘆息。
回來之後,除了加強版作弊器的功勞之外,他又多了許多神通,想必都是天道所賜。
一眼看透萬年。
他已經心中明了,三大星域在自己離開之後發這近萬年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趙虎所率領的大軍,在消滅了帝級荒獸之後,忽然全部失蹤——這,就是天道說的「請你理解我」的真正含義。
天雲子、毗盧遮那、武曲仙皇等人,卻成功佔領了玄雀星域。
而均天盟,則在沈明的帶領下,從歲安星開始,向四周兇猛擴張。
如今的三大星域,被雙方所瓜分。
昔日的星盟,已然煙消雲散。
顧長風默默站起,抖落了身上厚厚的冰雪,穿透了重重禁制,緩緩向山下走去。
廢墟之中,雜草叢生,一片寥落破敗。
只有幾間歪歪斜斜的土坯房,還倔強地屹立在群山峻岭之中。
他在土坯房前站住,凝望著額匾上的三個黑字「北斗宗」,久久不語。
一名鬚髮花白的老者,正從屋內走出,看到他之後,立刻大喜過望:
「道友!」
「這裡乃是仙帝當年駐蹕之處,更有無數盛景,人文典故。」
「只用十枚靈石,在下便可帶你盡情遊覽!」
「請請請。」
顧長風平靜地看著老者:
「你就是現任的北斗宗掌門?」
老者看清了他的容貌,頓時有些愕然。
但很快又搖了搖頭,像是要把腦海中不切實際的念頭,全部趕出一樣。
接著才拱手道:
「正是。」
「在下巽風子,北斗宗第六百三十五代掌門,道友有何指教?」
第六百三十五代……
顧長風點了點頭:
「現在的北斗宗,有多少名弟子?修為如何?」
巽風子不知道他為何會這麼問,但這又不是什麼機密,便老老實實地答道:
「一共十七名弟子。」
「修為最高的就是在下,鍊氣四層。」
十七名……
似乎和自己剛穿越的時候很像啊。
顧長風微微一笑,目視巽風子:
「從今天開始,你就不是北斗宗的掌門了。」
「這掌門的位置,由我重新執掌!」
啊?!
巽風子聞言先是一愣,接著臉色大變:
「重新執掌?」
「閣下什麼意思?」
「你到底是誰?」
顧長風的目光,已經穿透了土坯屋子的牆壁,看到了殿中供奉著的畫像:
「本派第二任掌門,最厲害的手段是什麼?」
巽風子的身體,陡然劇烈顫抖起來!
「大,大乘道法……」
「一指,一指參天……」
大乘道法?
一指參天?
顧長風莞爾一笑,指向了巽風子:
「如你所願。」
天空驟然變黑!
雷霆轟鳴不止!
無窮無盡的靈氣、無窮無盡的仙氣,如驚濤駭浪般湧來!
剎那間!
天垣星所有的高階修士,全部睜開眼睛,震驚地望向了北斗宗的方向!
巽風子只感覺自己的修為,猛然間狂飆激進,由鍊氣、築基直至元嬰化神、洞虛大乘,甚至渡劫境界!
不,還不止!
自己居然直接成為了仙人!
從太乙境、混元境,突破成為了太上真仙!
無窮的道法感悟、法術神通,直接在他腦海中生出!
他對其中的種種精髓,無不瞭然於胸,彷彿就是自己修鍊出來的一般!
十則天地大道!
自己掌握了十則天地大道!
巽風子感受著體內無窮無盡、澎湃浩蕩的仙力,已經熱淚盈眶。
萬萬沒想到!
自己有生之年,居然還有成仙之日!
再看向面前的顧長風,他心中再無懷疑,當下跪倒:
「弟子參見老祖!」
北斗宗剩餘的十幾名弟子,早已紛紛趕了出來,了解情況之後,盡皆驚喜交加,一起下跪。
顧長風注視著他們:
「這數萬年來發生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
「現在,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