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真定定地注視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抉擇、等著他的回應。
許久后,顧長風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抬起頭來:
「大道無情。」
「人生本如夢。」
「我在大道彼岸等你。」
他已經想明白了。
其實這一切本不是什麼問題。
自己即將前往仙界,完全沒必要在臨行之前,斷絕陳太真的希冀,留給她刻骨銘心的傷痛。
更何況,自己並非對她沒有感情。
人生本來就有許多的遺憾,命運更是變幻莫測,以後的事情,誰說得定呢?
姑且算是約定吧!
給對方,也給自己,留個念想。
陳太真默然離開。
她沒有聽到想要的話,但也已經明白,夢幻終究是夢幻,並非現實。
顧長風站立了許久,直到中宵漏盡,這才緩緩往山下走去。
待走到掌門殿,看到了明亮的燭火和窗欞上晃動的人影,他不禁怔住了。
推門走進,只見洞幽子正趴在桌前,認真地擺弄著一堆破破爛爛的東西。
這一堆東西,正是在和天舉星的大戰之中,被毀的玄天流雪明心鎧、湛盧劍的殘骸。
洞幽子看到他之後,立刻笑了起來:
「我在天舉星的玉簡中,找到了更加高明的煉器之法,想著興許能幫你,把這兩件法器修復好。」
「你到了仙界后,說不定還能用到。」
她見顧長風神情複雜,好奇地站了起來,湊在顧長風的身上嗅了嗅,立刻豎起了兩道眉毛:
「你身上有別的女人的味道!」
「不對,不是一個,是兩個!」
「怎麼回事?」
顧長風在桌旁坐下,默然片刻后,將今天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最後緩緩道:
「我現在心中也很茫然。」
「仙界……」
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總算明白,為什麼要斷情棄欲,才能成仙了。」
「懷著如此之多的牽挂和不舍,又豈能心無旁騖,去追求大道?」
洞幽子盯了他許久,忽然笑了起來:
「你以前不是挺洒脫的嗎?」
「怎麼到了現在,卻又如此的看不破、想不通?」
「什麼大道什麼斷情棄欲的,亂七八糟!」
「眼前之人都不知道珍惜,成仙成佛,還有什麼意思?」
顧長風愣住了,遲疑著望向她。
燈下的洞幽子俏鼻微皺,媚眼如絲,咬著紅唇低聲道:
「我才不管那麼多。」
「我,我只要現在!」
掌門殿的燭火,突然熄滅了,房間里響起了兩人粗重的喘息聲。
……
此後的數月之中,顧長風完全放棄了修鍊,將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教導弟子身上。
更將自己所記得的所有東西,全部默寫出來,在天下廣為傳播。
見了該見的人,做了該做的事,將一切安排妥當。
而來自仙界的召喚之力,也越來越強,顧長風終於明白,到了該走的時候。
他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獨自來到了天垣星最高的山峰之上,靜靜佇立等候。
也沒有等太久時間。
天際陡然閃過兩道流光,一男一女二人,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對方沒有任何的廢話,直接道:
「道友!」
「我等乃仙界接引使者。」
「請隨我們走吧!」
顧長風回望了一眼,轉過身來,深吸了一口氣:
「勞煩兩位。」
三人同時飛上天空,穿透了無數雲霧,進入了浩瀚的星海。
天罩之外,懸浮著一個巨大的金色圓球,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顧長風跟隨二人,步入金球之內。
眼前景象霍然大變:
其中山河湖泊、草木森林、房屋村鎮無不具備,居然和魯初雪的小天地很像。
那名男仙人漠然拋來一個儲物袋:
「裡面是仙界功法,以及十萬仙石,你且收好。」
「此去仙界尚需一些歲月。」
「你自行擇地修鍊,如無其他事情,不要打擾我等。」
說完之後,兩人同時消失不見。
顧長風並沒有因為二人的態度而有絲毫不悅。
仙人絕情棄欲,到了仙界之後,自己還會遇到更多這樣的人。
反倒是自己,在那冷漠的仙界之中,才是個異類。
他攥住了儲物袋,望向了灰藍色的天際。
那裡有無數的星光璀璨,最顯眼的天中,孤零零懸著一顆蔚藍色的星球。
正是天垣星。
片刻后,地面微微一晃,旋即恢復了平穩。
無數星辰頓時化為了絢麗的線段斑點,掃過了整片天空,像是瑰麗的驟雨一般。
天垣星迅速消失不見。
顧長風默默矗立許久,收回目光,隨意選了一座高山飛了過去。
然後在山頂坐下,開始閉目思索,回憶著席劍吾和陽陵所告訴自己的,關於仙界的一切信息。
和域外敵人的戰況,現在怎麼樣了?
怎麼幫兩人恢復清白?
此前已經前往仙界的天雲子如何了?
到了仙界之後,會不會遇到荒古?
那和域外敵人勾結的仙宰,是否已經暴露?
真正的仙帝,又是何等樣人?
現在自然是沒有答案。
他打開儲物袋,看到了那十萬亮閃閃的仙石,看到了兩枚玉簡。
這些東西看起來,和天垣星上的靈石、功法等物,並沒有什麼區別。
這只是表象。
據席劍吾所說,仙人和修士之間的差異,比修士和凡人的差異還大。
修為、壽命、功法、法寶……
這些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仙人可以發現並利用宇宙大道,從而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這四十九則大道,便是仙人苦苦修鍊、尋覓的東西。
每得一道,修為便可前進一步。
所以顧長風成為仙人之後,作弊器中的信息也發生了變化,多了個「得道數」。
這應該就是自己掌握到的大道數量的多寡。
目前自然是零。
至於四十九則大道都有什麼,席劍吾和陽陵也說了一些,譬如生死、因果、氣運、時間、空間……
這不就是所謂的規則么?
顧長風隨便動動腦子,就能想出千二百八個!
萬有引力是不是?
能量守恆是不是?
描述宇宙的二十六個參數,缺一不可,這些是不是?
甚至席劍吾和陽陵所說的「因果」,他也可以用「薛定諤的貓」來反駁。
然並卵!
就算自己知道得這麼多,卻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如何找到、如何掌握、如何利用?
歸根到底,還是要靠修鍊來解決。
譬如那兩名接引使者所給的儲物袋裡,有一門,講的是如何淬鍊身體,進而發現力之大道。
而席劍吾、陽陵所修鍊的,則是元神之術,通過修鍊元神感悟生死因果之道。
這也是席劍吾可以重入輪迴而不至於失去記憶、不懼怕顧長風融合自己主魂的根本原因。
之前顧長風在天垣星之時,沒有仙氣仙石可用,所以無法修鍊。
現在,自己終於有了仙石!
那又該修鍊什麼功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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