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真源伸出手臂,雪花卻毫無阻礙的穿透了他的手掌,徑直飄落。
他認真地看著落雪,緩緩道:
「現在大亂初定,她要以穩為上,想儘快恢復實力,所以暫時不會掀起什麼風浪。」
「肅州是苦寒之地,又與蠻荒絕域相鄰。」
「她將我們驅趕在這裡,分明是希望我們和妖族之間,出現點摩擦,被妖族滅了最好。」
「就算沒有摩擦,離得天垣京遠遠的,她也眼不見為凈。」
顧長風點了點頭:
「照此說來,半年後的天垣京之會,恐怕我們只能是打醬油了。」
打醬油?
陸真源微微一愣。
但也猜到是當個陪襯的意思,於是沒有追問,而是接著道:
「天垣大陸以前是由仙盟統治,經此之事後,依舊還是由仙盟統治。」
「你與仙盟既有齟齬,那麼,就只能維持表面的短暫和平。」
「所以,老夫想請教掌門。」
「接下來,你準備做些什麼?」
顧長風搖了搖頭,嘆息道:
「首先,當然是活下來。」
「仙盟、妖族,他們到底是什麼想法,是為友還是為敵,我不知道。」
「天外有什麼樣的敵人到來、什麼事後到來,我也不知道。」
「如果,能活下去的前提下。」
「我也想盡己所能,緩解一下仙凡之間的矛盾。」
「就當彌補些自己的過失吧」
說到這裡,他想起了凌雲子。
默然片刻后,又道:
「正如你此前所說,要實現這些目標,得擁有足夠的實力才行。」
「我現在,實力不足。」
陸真源有些意外:
「你擁有作弊器,還有合軍聚眾之術,還說自己實力不足?」
「這個,這個……」
顧長風搖了搖頭:
「天地靈氣雖然恢復,但靈石等物在短時間內,還會非常匱乏。」
「所以,作弊器暫時派不上用場。」
「退一步來講,就算我有充足的靈石供應。弟子們受限於道心,也不是隨意就能提升修為。」
「而合軍聚眾之術……」
他苦笑了起來:
「只對魂魄有效。」
陸真源有些意外,眉頭微微皺起。
對方連這麼隱秘的事情,也坦然相告。
也許……
是真的是想要做些什麼?
顧長風接著道:
「現在門派內,有兩千多名弟子。但大部分都是仙帝用強招募而來,我幾乎都不認識。」
「若是與妖族,或者是與哪一家相鄰勢力,發生矛盾糾紛的時候。」
「指望這些弟子,怕是不太行……」
陸真源思索片刻,忽然笑道:
「但天下人不知道啊!」
「恐怕天下所有人,現在都覺得你很厲害。」
「再者說了,天雲子就能保證,仙盟的所有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嗎?」
顧長風目光一閃:
「你的意思是……」
「留住這些人,繼續擴大門派?」
陸真源笑了起來,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
「四大宗師聯起手來,就連天雲子也得害怕。」
「要活下來,要讓說話有人聽,肯定要擴充實力!」
「當然,也不是說人越多就越好。」
他盯著顧長風,沉聲道:
「人才、資源、地盤……」
「都不可或缺!」
「但最重要的,是信仰!」
他見顧長風皺起了眉頭,於是耐心地繼續解釋: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物質是基礎,信仰是方向。」
「這兩者,缺一不可。」
他伸出手,向遠方指點:
「妖族,是以種族血脈之名為號召。」
「仙盟內部,是以實力為尊。」
「那你呢?」
「你拿什麼來聚攏人心,提升實力,在妖族和仙盟之外,保持自己的獨立?」
顧長風低頭踱步,緩緩沉思起來。
凡人宣言?
平等?
自由?
恐怕都不切實際。
最關鍵的是:仙盟和妖族,都絕對不會允許第二個凌雲子出現。
那麼,又有什麼東西,可以最大限度的凝聚人心呢?
突然間,他猛地站住了,目光炯炯:
「生存!」
「帶領大家,抵抗天外的危險!」
「整個天垣星現在無論凡人還是修士,都人心惶惶。」
「誰能帶他們度過這個危機,他們就會跟誰走!」
陸真源不禁拍手笑了起來:
「一點沒錯。」
「最重要的是……」
「這桿大旗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扛得起?」
「師尊的數千年的謀划,連仙帝、天雲子、妖后都無計可施,甚至連那冥帝都要逃跑,最後還是被你挫敗!」
「你有作弊器,又有連師尊都欽羨的知識,還有冥帝都垂涎的魂魄。」
「當今天下,舍你其誰!」
聽了這話,顧長風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但仔細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心虛:
「我是真想帶領大家,抵禦天外的危險。」
「可是,敵人是什麼樣、從哪裡來、我們該怎麼應對?」
「我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拿這個來當旗號,是不是……」
陸真源有些不悅了: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你不知道,難道天雲子他們就知道了?」
「相信我,倘若將你和她異位而處,你一定能做得比她好。」
「如果是以前,我相信師尊。」
「但是現在,我相信你!」
顧長風沒有說話。
許久后,默默地攥緊了拳頭。
論及本心,他沒有想過要殺凌雲子,更沒有想過,讓凡人繼續處於修士的壓迫下。
可是最終的結果,卻與他的本心違背了……
自己犯的錯,那麼就該自己承擔起這份責任來!
他抬起了頭:
「好!」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
陸真源的臉上,顯出了欣慰之意:
「天雲子將我們放到肅州這裡,也並非沒有好處。」
「這裡偏僻苦寒,遠離仙盟的視線,不用擔驚受怕。倘若我們再和妖族處好關係,就能擁有一個和平的外部環境。」
「肅州雖小,也是王霸之基。」
「最重要的是……」
他低聲道:
「師尊有位弟子住在這裡,是枚暗棋。」
「倘若你能說動他加入,那麼門派的實力定會大增!」
顧長風眼神一亮。
他早就知道,凌雲子數千年來在天下布置下了不少棋子。
陸真源、陳良,不過是暴露出的兩個而已。
凌雲子雖死,但他的那些棋子尚在。
如果能將之收為己用,自然是非同小可。
最關鍵的……
他定定地看向了陸真源。
對方可算是凌雲子集團的二號人物,深入參與了翻天計劃。
凌雲子不肯留下幫助自己,陸真源卻願意留下。
這其中的意味……
有些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