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噤聲
李東赫噤了聲，心裏卻有氣，這會兒吃完饅頭屑，看著對麵那隻狐狸快活的啃著雞腿的模樣，氣憤不已，“我怕死，我不要跟這隻死狐狸精一起走。”他記得先前那幫人就是衝這隻狐狸來的。
“那可不成。”他抹了抹嘴上的油，漫不經心的往李帝努的袍子上揩，“我在他身上下了狐族的血契，他必須護我周全，我要是有事，他也活不了。”他說著，輕輕咬破食指，卻見李帝努指尖冒出一滴血珠。
“你這死狐狸精，忒歹毒！”李東赫一雙圓眼恨不得從眼眶裏跳出來。
“什麽死狐狸精，我有名字，”他扭過頭衝李帝努笑，桃花眼瀲灩無雙，“我叫羅渽民。”
“你這血契何時下的？”李東赫問道。
“昨晚，你在客棧打鼾的時候。”
“你你你，原來你早有預謀。”
“不敢當，是你們帶我來的，可不是我自願的。”
“我們什麽時候……”李東赫張大嘴巴盯著他，好半天才合上，“你是那隻黑…”
“乖孫兒，正是你熊爺爺。”羅渽民衝他一笑，李東赫終於看清了那兩顆閃著寒光的尖牙。
“你你你你不是隻狐狸嗎？”
“是啊，黑熊不過是障眼法罷了。”羅渽民懶懶的往後一靠，大半個身子倚在李帝努身上，他挑了下眉，望著這人尖削的下巴，媚眼如絲，“哎，隻怪你們不長眼。”
李敏亨抬眼，冷聲道，“睡吧。”
子時，樹林裏露氣漸重，李東赫睜著眼，卻睡不著。雲層密密的壓過來，將月光裹的一寸不漏。他收回目光，不期然對上羅渽民那雙一笑百媚的桃花眼。
“說我歹毒？”他笑了笑，“不過是嫉妒罷了，你這個缺愛的小怪物。”
三日後，漆吳山下。
李敏亨看著已然痊愈此刻化作人形的李東赫，皺眉道，“你已到達漆吳山，就此別過吧。”
李東赫囁嚅兩聲，見他一臉不耐，跺跺腳就轉過了身，“走就走。”
李敏亨抬腳上山，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李帝努，“你改天去找找這個人。”
李帝努從那張紙中抬起頭時，李敏亨早已不見蹤影，他盯著紙上那副畫像瞧了好半天，愣是沒瞧出個所以然來。這紙上畫著的沒半點像個人，倒像是哪個聞所未聞的凶獸。他正想喊羅渽民看看，卻發現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那妖物在你眼皮子底下溜了？”
“弟子無能。”李帝努想不通羅渽民是怎麽做到悄無聲息就離開的，他甚至沒察覺到一絲異樣。
清虛道長看著底下的兩個弟子，歎口氣，“那隻狐妖吃了黑熊內丹，憑你們兩個的道行壓不住他，罷了，我看他並無害人之心，這事就暫且擱置吧。”
長平鎮外的破廟裏坐著一隻狐狸和一隻鳥，正是不見的羅渽民和要去尋人的李東赫。
“你說你恩人三百年前就住在這裏？”羅渽民這一路上早看透了李東赫就是個缺心眼的，無奈的掀了掀眼皮子，“三百年了，凡人早灰飛煙滅了，更何況你說當時他還染了疫症。”
“我不知道，”李東赫一屁股坐在地上，“也許他並不是個凡人呢？”他琢磨著，眼中泛出喜色。
“這方圓百裏，也隻有漆吳山上那群道士不算凡人，卻也並非全然不老不死的，染了疫症哪還有命活。”羅渽民瞧著他蔫下去，嘖了一聲，“可憐見兒的。”
“你不懂。”李東赫支著下巴歎口氣。
羅渽民像是被他逗笑了，“我是不懂，你手上的鹿靈草被那道士拿走了，就算你恩人命硬等了三百年等你來救他，你眼下要怎麽救？”
“他救我一命，如果需要的話，把我的命拿去也是可以的。”李東赫幹脆往地上一躺，“有個人告訴我，當年後羿射日，射下來九隻金烏鳥，隻有我活了下來。他把我救回去，養了我八百年，一心想拿到我體中那顆內丹。這玩意兒既然這麽重要，起碼能救條命吧。”
羅渽民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你以為內丹是說給就給的？搞不好反倒害死人，”他見李東赫不吱聲，繼續說道，“你何必費盡心思要報這勞什子恩，不如出去看看這大好風光，自個兒逍遙快活，豈不美哉？”
“他救我一命，此恩不報，怕日後平白遭天劫。”
“嗤，”羅渽民哼了哼，“六百年前我受重傷昏迷，被一隻黑熊撿了回去，後來我傷好了，趁他睡覺的時候扒了他的皮，剖了他的心，吃了他的內丹，從此修為大增，四處為非作歹，也不見天雷劈我。”
李東赫後背一涼，一個挺身從地上跳起來，離他站得遠遠的。
“漆吳山上有麵回塵鏡，可溯前世，你若有意，不如今晚我們就借這鏡子瞧瞧，看看你那恩人到底死沒死透。”羅渽民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折扇，他才晃兩下就被李東赫認了出來，“這不是李帝努的嗎？”
“哦，現在是我的了。”他眨著桃花眼輕輕一笑，傾國傾城。
黃昏時分下過一場小雨，入夜後轉晴，明月高懸，涼風習習。
李東赫被羅渽民說動了，這會兒跟在他身後偷偷摸上了山。
“你往前走，穿過一麵池子就到了一個叫玲瓏閣的地方，回塵境就在裏頭，你看完了就照著原路返回，聽懂了嗎？”
“那你呢？”李東赫懵著臉問道。
“自然是快活去了。”羅渽民以扇掩麵，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李東赫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道，“你別又去做扒皮剖心的事，小心被雷劈。”
羅渽民衝他擺擺手，消失在一縷青煙中。
這漆吳山上格外安靜，李東赫輕手輕腳的穿過一麵池子，很快就到了羅渽民說的地方。
他推開門，冷不防撞上一堵人牆。
“小三兒？”他摸著疼得不行的鼻子，不確定的問道。
“我是小十！”
“小十小十。”李東赫被他這聲怒吼嚇了一跳，連忙跳起來去捂他的嘴，“你來幹嘛？”
“我找到法子取你的內丹了，我們回幽鳴洞吧。”他伸出手扯住李東赫的後領，輕輕鬆鬆就將他提了起來。
“不行！”李東赫急紅了眼，兩隻腳在半空中不住的撲騰著，“我眼下還有樁事要做，你也不想我死不瞑目吧？”
“哦。”他聞言乖乖鬆了手，李東赫揉著摔疼的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朝正中間那麵鏡子走去。
“你喜歡這玩意兒？”小十在後頭歪了歪腦袋，“你要是喜歡，我等下將它一起拿回去，讓你抱著它去死。”他眼睛亮亮的，神色間帶著些討好的意味。
李東赫這種話聽了八百年，早就麻木了。他沒理，隻徑直走到那麵鏡子前站定。
“誒，這玩意兒有點意思……”小十拍了拍手，指著鏡子裏突然浮現的畫麵讓李東赫看。
那是一隻中了箭的鳥，全身上下燒得漆黑一片，它不住的哀嚎著，淒厲的叫聲似是要刺破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