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反常

  傅行周抬起手，食指拂過她的發尾，輕輕打了個圈，“誒，我脖子有點疼。”


  他的聲音不複之前的低沉，溫和而緩慢，帶著一種屬於男性荷爾蒙的磁性感，低低地響在她的耳畔。


  喬慕宜低著頭，正對上他望過來的眼神，裏麵仿佛住進了盛夏夜裏小北海的滿天星辰，讓她不自覺的蹲在了他的身前。


  傅行周骨節分明的手指帶著微微的涼意，輕觸上她的麵頰，喬慕宜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卻沒有躲開。


  “你的眼睛跟她很像。”他笑著，眼睛裏似乎流淌著很深很深的眷戀，裏邊的星星比方才更亮了。


  他是這樣一個眉眼好看的男子，就像是從當年曲新梅給她講的曲鄉的傳說裏走出來的天神，耀眼得叫她移不開目光。


  喬慕宜愣愣地望著他，隻感覺到心底深藏的某種情感正在迅速的發酵升溫，迫不及待地想要從嗓子眼裏冒出來。


  傅行周微微俯身，睫毛擦過她的臉頰，帶著微癢的電流感。


  在喬慕宜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間隙裏，他溫軟微涼的薄唇猝不及防地在她的梨渦上盛開了一朵花。


  喬慕宜不知道怎麽回到了房間，腦子裏全是傅行周離開時清淺溫柔的笑臉。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這樣一種人，他不需要做什麽，隻是隨意那麽一笑，就叫人赴湯蹈火，甘之若飴。


  “慕宜，你怎麽了？”曲善美回來看到她一直在發呆，奇怪的問了一句。


  喬慕宜終於從淩亂的思緒裏回過神來，慌張掩飾地垂下眼，“沒什麽，剛剛在想事情。”


  曲善美也沒有特別在意，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眉開眼笑道，“我聽梅姨說那個瘋子把錢給你了？哼，還算他是個人。”


  喬慕宜心裏浮起一絲異樣，含糊道，“其實他人挺好的。”


  曲善美沒聽到她這句蚊子叫聲似的辯駁，伸了個懶腰，將胳膊搭在了椅背上，“我還聽梅姨說是他那個看起來脾氣好一點的跟班給你把錢拿過來的？上次我們去車站也是他送的吧？你們……”


  “沒有，你瞎說什麽。”喬慕宜又羞又惱，不知怎麽了又覺得嘴角下邊的梨渦處癢癢的，一直癢到了她的心裏。


  曲善美努努嘴，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狐疑道，“真沒什麽？你不會是想糊弄我吧？”


  喬慕宜拍了下她的手背，“真沒什麽。”


  “沒什麽就好，”曲善美嘻嘻笑著拍回去，又托著下巴一臉悵然道，“他畢竟是禺城的人，就算隻是個跟班，往門口一站也氣派的不行，不可能看得上我們這樣的女孩的……”


  曲善美從小性格就大大咧咧的，雖然愛生氣，但是有什麽事也是轉頭就忘了，看來孫伯洋的欺騙帶給她的傷害真的很深。即使她什麽都沒說，但是喬慕宜也知道她還沒有釋懷。


  這也是她想要搬到另一個房間住的原因，曲善美向來睡眠深，這幾天夜晚卻一直翻來覆去的，肯定是沒睡好。喬慕宜想著給她一點時間自己冷靜想想，釋放一下壓抑的情緒，也許對她會好一些。


  “不說這個了，我今天晚上要去之前金花嬸住的那個房間住。”喬慕宜轉移話題。


  曲善美有些詫異，“怎麽突然要換房間？”


  “我從小就睡相差，你一直都不喜歡跟我睡的，我知道。“喬慕宜佯裝陰陽怪氣道，“哎呀，現在裝舍不得啦？”


  “哼，算你識相。”曲善美揚了揚下巴。


  喬慕宜回過頭去收拾衣物，曲善美忽然想到了什麽，猶猶豫豫的四處看看，小聲說，“你怎麽就要去金花嬸住的那個房間啊？”


  喬慕宜手上的動作沒停，“怎麽了？你忘了我小時候尿床，你不肯跟我睡，我都是睡那個房間的嗎？”


  “哎，那不一樣。”曲善美咬咬唇，“梅姨跟你說了沒，金花嬸死了。”


  “梅姨跟我說了，那段時間我忙著跟導師做課題，她就沒跟我提這件事。”喬慕宜扭頭看到曲善美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樣，好笑道，“金花嬸又不是在那個房間裏去世的，再說了，就算是在那個房間，我也沒犯忌諱，你什麽時候信這些了？”


  “我還不是擔心你。”曲善美白她一眼，“你是不知道，金花嬸剛來的時候動都動不了，吃飯上廁所都是我跟梅姨手把手盯著的，生怕她再出什麽狀況，誰知道她在那個房間住了幾天，病突然就好了，能說話，還能下地走路了，後來她鬧著要回家，我們隻能送她回去，沒想到才過了兩天，她就去世了，我那時候就想啊，是不是你那房間有什麽……”她閉緊嘴巴，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喬慕宜不在意的笑笑，“你真想多了，金花嬸都那把年紀了，得了中風不是那麽容易好的，有些時候人病入膏肓，會出現突然好轉的跡象，這叫回光返照，我說你啊……”


  她腦中飛快的閃過什麽，這回卻是被她抓住了。


  曲善美見她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臉色僵硬，奇怪的問道，“怎麽了？誒，慕宜你去哪啊？”


  喬慕宜甩下手上疊了一半的衣服奪門而去，曲善美跟出去扶著門框衝她喊話，被她一股腦拋在後邊。曲善美本想跟過去一探究竟，剛走了兩步猛然意識到喬慕宜跑過去的方向正是傅行周住的那間房，扁扁嘴停了下來，“嘁，還說沒什麽！”


  喬慕宜的眼前不斷浮現出傅行周微笑的臉，與曲新梅和曲善美說起金花嬸時的表情交替閃現，讓她的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


  等到她跑過去，隻看到陳莫訝異的臉，並沒有傅行周的身影。


  “傅先生呢？”她大口喘著氣。


  “少爺說想去後邊走走，”他試探道，“是錢出問題了嗎？”說著又自言自語起來，“不對啊，是我親自去銀行取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啊。”他再去看，已經不見了喬慕宜的身影。


  喬慕宜的房間後邊是小北海的一條支流。小北海一共有兩條支流貫通曲鄉，這條在左邊，所以曲鄉的人都叫它左河。


  左河跟福利院的後門連著一大塊空地，抬頭往上就能看到喬慕宜房間的窗戶，傅行周就是把她的長命鎖丟進了左河。


  喬慕宜跑到那片空地上，一眼就看到了傅行周的背影。


  “不要死！”


  她喊著，費力的扒開麵前的蘆葦叢，隻聽到一聲清晰的“撲通”聲，她的心一下子跟著重重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