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孩子
聽那槍聲傳來的位置,似乎就在一樓和二樓樓梯之間,而警方的反應速度也是極快,所有人第一時間全部掏出了各自的手槍對準了前方漆黑的樓梯口,那龍哥更是反應神速的一把奪過了楊警官手中的手槍,三兩步來到了樓梯口的旁邊,先是仔細聽了聽上麵的動靜,然後轉頭盯著我問道:“怎麽醫院裏還藏著一個人?是不是剛才來抓你的那夥人?”
其實在槍聲響起的之前,我幾乎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奪走了郭芳的手槍的黑影的存在,心思全部放在了揭露劉醫生的殺手罪名身上了,此時我才想起這醫院中還有一個神秘的黑影潛伏著,一時間讓我有些迷茫了起來,心說如果劉醫生是凶手的話,那麽那黑影又是誰呢?他和劉醫生難道有關係?
我三言兩語跟那個龍哥解釋了一下黑影的存在,龍哥先是惡狠狠地瞪了郭芳一眼,然後警惕的靠在牆邊盯著漆黑的樓梯口說道:“身為警務人員,竟然能夠將槍支弄丟,還落在了如此危險的人手裏?我如果現在還在特案組,看我怎麽收拾你!”
靠在牆邊休息的郭芳此時一臉委屈,但是麵對威嚴的龍哥卻又不敢多說什麽,隻能咬著嘴唇默默地低下了頭。
我有些驚訝的看了那個龍哥一眼,心說原來這個龍哥以前也是特案組的人啊,這麽說的話,這個姬文恐怕也跟他一樣曾經是特案組的人了?這特案組這麽厲害的嗎?連已經離開的人都這麽的深不可測?不過剛才龍哥對郭芳的態度還是讓我有點不太高興,人家一個沒經驗的女孩子第一次執行任務,又不是故意的,你至於那麽凶神惡煞嗎?
而那龍哥正說著,前方漆黑的樓梯口處卻傳來了一陣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從那聲音判斷,似乎樓上那個黑影,正在一步步的朝著樓下走來!
警方的人此時已經進入了全麵戒備狀態,從他們緊張的表情來看,恐怕隻要那黑影一露麵,等待他的就是警方所有人無情的掃射,畢竟對方是一個膽敢搶走警方槍支的不明身份的歹徒,這種人隻要敢抵抗,那麽下一秒他必定會慘死在當場。
隨著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漆黑的樓梯口處也逐漸的開始出現一個壯漢的輪廓,埋伏在旁邊的龍哥已經開始計算對方下樓的速度,調整著手中手槍的角度,看樣子一旦對方露麵,第一個擊斃他的必定是龍哥。
就在這氣氛無比緊張的時刻,之前已經徹底頹廢了的劉醫生突然間從地上跳了起來,猛地朝著漆黑的樓梯口衝了過去!
劉醫生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沒人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但是大家心裏卻清楚,他若是就這麽衝過去,樓梯口的黑影必定會朝他開槍!
可誰也沒想到,在劉醫生衝到樓梯口位置的時候,並沒有直接上去,而是轉身站在樓梯口處對著麵前的所有警察‘噗通’一下跪了下來,之前還死都不肯認罪的倔強的他,此時竟然流出了兩行傷心的淚水,張開雙手像是在保護身後那個黑影一般哀求的喊道:“大家別開槍,他還隻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他搶走你們的槍也並不是為了做壞事,隻是覺得好玩而已啊!”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劉醫生的舉動以及那番話給弄蒙了,緊接著那樓梯口的黑影也終於走到了劉醫生的身後,露出了他的廬山真麵目。
隻見那黑影果然和我之前在黑暗中感覺到的一樣,長得無比高大壯實,甚至就連旁邊的龍哥跟他一比都顯得矮小了一些,而就是這麽壯實的一個人,卻長著一張極其詭異恐怖的臉!在看到他的臉的瞬間,我忽然想到郭芳曾經用‘外星人’來形容這個黑影,現在看來,這個形容詞確實十分的恰當。
那黑影的腦袋和身體一樣都比正常人的要大的多,但那碩大的腦袋上卻並沒有任何頭發,甚至連眉毛都沒有。雙眼的眼球十分的凸出並且有些呆滯。滿是肥肉的臉上竟然有兩個十分突出的顴骨。鼻子塌陷下去鼻孔略微上翻,小的和整個臉型完全不成比例。足以吞下一個拳頭的大嘴旁邊還流淌著一縷口水,整體看上去,確實有點不像是人類。
在場的警察們看到那黑影的麵貌後也都被嚇一跳,本能的再次舉起槍對準了那個黑影,而此時那個黑影也終於開口了,用那我曾經聽過的像是三歲小孩子的稚嫩的聲音對劉醫生說道:“爸爸,今天醫院裏怎麽這麽多人啊?都是來陪我玩的嗎?”
已經聽過這黑影的聲音的我並沒有因為這稚嫩的聲音感到任何驚訝,但在在場的其他警察卻都是一臉震驚的表情,看來他們也有點覺得不可思議,如此壯實的一個人會發出這種聲音。
然而直到現在我才徹底明白,原來這個黑影,就是劉醫生的兒子啊!
剛才還苦苦哀求的劉醫生聽到身後兒子的聲音後,立刻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轉頭對著兒子綻放出一個標準的父親的笑容說道:“是啊,爸爸覺得你在醫院太孤單,所以就叫他們過來陪你玩,對了,你是不是拿走了那個姐姐的槍?趕快去給人家道歉。”
那黑影似乎有點不太樂意,把玩著手中郭芳丟失的那把槍,不過最後還是很乖巧的點了點頭,起身走到了郭芳身邊將槍還給了郭芳,就好像是小孩子一樣委屈的跟郭芳說道:“姐姐,對不起。”
其實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劉醫生的兒子,可能是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孩子,雖然看上去已經像是成年了的樣子,但本身智力可能隻有三四歲小孩的程度。
本來還有些害怕的郭芳明白眼前劉醫生兒子的情況後,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懼怕的感覺,反而多了幾分同情和憐憫,溫柔的笑著接過了手槍,像是在逗小孩一樣跟劉醫生的兒子聊起了天。
這時候所有人都轉頭疑惑的看向了還站在樓梯口處的劉醫生,等待著他來解釋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劉醫生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跟郭芳開心聊天的兒子,歎了口氣開始講述他自己的事情。
和我推測的一樣,這個劉醫生果然不是一個醫生,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工薪階層,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很是老實、勤勤懇懇的工作著,本以為這輩子會這麽一直平平淡淡的度過,可誰知天意弄人,十六年前隨著他兒子的出生,徹底改變了這個劉醫生的命運。
十六年前劉醫生的媳婦臨盆後誕下了一名男嬰,當時劉醫生夫妻倆對於這個新的家庭成員的誕生都十分的開心興奮,在醫院調養的時候,二人甚至已經開始規劃起了自己兒子以後的人生,規劃他們家庭今後的走向。
然而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才短短幾天的時間,他們便發現自己的兒子似乎和其他的嬰兒有點不太一樣,不但長相詭異,而且從來都不哭鬧,整體看上去十分的呆滯,就好像沒有靈魂一樣。
發現這一點後,劉醫生立刻讓大夫幫忙檢查一下自己的兒子,誰知一查之下才發現,自己的兒子先天腦部有缺陷,雖然不會影響他的生命,但今後他兒子的智力水平發展的將異常緩慢,甚至極有可能永久停留在三四歲孩子的智力水平上。
這個噩耗對於剛剛才體會到三口之家的幸福的劉醫生夫妻倆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劉醫生夫妻倆苦苦哀求醫院的醫生們幫忙救救自己的孩子,但當時的醫療水平有限,別說是這家小醫院了,就算到了國內頂尖醫院,也不一定能夠保證治好劉醫生的兒子。
連續哀求了醫院幾天無果後,劉醫生夫妻倆終於死心了,傷心的抱著孩子離開了醫院回到了家中,按照劉醫生的想法,這個孩子既然是自己讓他來到這個世上的,那麽就算窮盡自己全部的家當,也要將他治好。
可劉醫生的妻子卻並不是這麽想的,她認為這個孩子會得這種病完全是一個意外,並且要求劉醫生想辦法將孩子遺棄或者是弄死,然後他們倆再努力生一個健康的寶寶,因為她不想這輩子就這樣被這麽一個‘怪胎’連累一生。
劉醫生妻子的態度讓劉醫生很是震怒,當場便教訓了妻子一頓,畢竟這個孩子是他們倆共同孕育出的新生命,他實在想不通妻子為什麽會說出這麽狠心的話來。
然而一向溫柔賢惠的妻子從此對劉醫生的態度也是一落千丈,甚至都不願意用母乳去哺育孩子,等到妻子出月子以後,便找到了律師擬定了離婚協議書,並且以死相逼要求劉醫生簽字離婚。
在劉醫生的妻子看來,自己的兒子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完全是劉醫生自身基因的問題,而她現在還年輕,不能讓自己一輩子都葬送在劉醫生父子倆身上。
麵對妻子的絕情,劉醫生也選擇了坦然麵對,當場便簽了離婚協議書從此與妻子分道揚鑣,他甚至有些慶幸這麽早便看清楚了妻子的真麵目,並且與她早早的離婚,否則的話,以後的日子誰知道還會出什麽大亂子。隻不過從那天起,劉醫生就注定要獨自與兒子一起承擔這飛來橫禍的病症了,而她的妻子離開後很快便改嫁了,並且再也沒有聯係過父子倆。
隨著劉醫生的兒子逐漸長大,智力水平果然如同當時那個醫生所預料的那樣,一直都比同齡人低下許多,甚至在兒子六歲的時候,才勉強學會說話,不過盡管當時兒子開口說話已經很晚了,但劉醫生還是覺得十分的欣慰,從一開始就從沒嫌棄過自己的兒子。
為了給兒子治病,劉醫生不得不身兼數職拚命賺錢,之前的積蓄早已花的幹幹淨淨,房子也早就賣了,無奈之下劉醫生隻能帶著兒子去租房住,並且將兒子交給當地一個小的幼兒園看管。
有一天劉醫生接兒子回家後發現兒子悶悶不樂,便詢問兒子怎麽了,說話有點費勁的兒子給劉醫生訴說了半天,劉醫生才勉強聽懂兒子的意思,原來兒子因為智力以及長相的原因,在幼兒園中受盡了同學的欺負,甚至連老師都很是看不起他,經常無緣無故的打罵羞辱他,智力不太好的兒子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在幼兒園會受到如此待遇,知道今天一個同學說他是怪物,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和其他的小朋友,有點不太一樣。
“爸爸,我是不是真的和別人不一樣,是個怪物啊?”
兒子的這句話如同一把尖刀一樣狠狠地刺在了劉醫生內心最脆弱的地方,那天劉醫生安慰好兒子後,幾年來一直堅強打拚的他獨自一人在房間中無聲的哭了一夜,身為一個父親,他一想起兒子今天的話,想起兒子有可能在幼兒園中遭遇到的不公平待遇,就如同心在滴血一般,隻能將一切罪責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隻能怪自己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