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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往事追溯回十年前,池靖卿還隻是一皇子,才華並不出眾,或者說,在當時便能力超群的池靖遠的對比下,顯得不那麽出眾。


  但池靖卿的母妃卻是先皇的寵妃,集盛寵於一身的梅妃,子憑母貴,先皇因著梅妃,對待他也是極好。


  當時太後也不過是一貴妃,池靖遠比池靖卿更加出色,卻不如池靖卿討皇上歡心,太後心生嫉妒,便給池靖遠壓力,讓他更加努力,更加出色,可這仍滿足不了太後的野心,太後終於盯上梅妃。


  那日下著滂沱大雨,太後派人去請梅妃來自己宮中,因著梅妃位分不如太後,隻得頂著大雨前去。


  太後講述到此,還忍不住感歎:“那天陰的像是天踏了似的,天雷滾滾,電閃雷鳴,大雨仿佛要將皇宮淹沒了。這樣的天氣,若被老天帶走一兩個人,也無人會往別處想。”


  許是應了那句紅顏薄命,梅妃在去見太後的路上,被雷劈中,命喪黃泉。


  沈素期幾次想打斷她的話,但聽她講的著實入心,隻得壓著性子聽著,收在袖中的手緊握著。


  梅妃的貼身侍女將梅妃是去見太後才會出門的事情告知先帝,將責任推到太後身上,先皇雖惱怒,卻並沒有懲罰太後,反而是梅妃的侍女,在一場大雨後被宮女從池塘中打撈出來。


  此後太後沒了絆腳石,池靖遠不負眾望,在眾皇子中最為出色,也最得先皇賞識。然,這場變故,並沒有改變先皇對池靖卿的看重,且池靖卿也並未因母妃去世而記恨太後,至少當時沒有表現出來。


  當時池靖卿不過十歲,卻讓太後感到涼意,太後知道又一絆腳石出現了。


  正當太後準備對池靖卿下手時,他卻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上學堂,不學無術,到了十五歲竟還整日養花逗鳥,恰逢先皇生了場病,太後也就沒有再多留意他了。


  兩年後,先皇病重,卻接連召見了池靖卿,太後得知,怕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所以與池靖遠謀劃一場逼宮。


  先皇“病故”,池靖遠登基,本想借此除掉池靖卿,一了百了,豈料這個關口先皇身邊的老太監,竟拿出先皇的遺旨,在朝堂上誦讀。


  先皇交代下一任皇帝不得對池靖卿動手,且要池靖卿按自己的心意決定是否留在皇宮。


  池靖遠無法對付池靖卿,便將他發配到偏遠的瓊玉城。


  太後歎息一聲:“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了,沒想到池靖卿竟養兵蓄銳……報應啊……”


  也便是說池靖卿自打一開始便知道母妃的死與太後脫不開幹係,卻沒有叫嚷著讓父皇為母妃報仇,而是給太後一種自己對她沒有威脅的錯覺,再等待時機成熟。


  沈素期麵色微白,猶如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心髒,喘不過氣。當年池靖卿也不過是貪玩的年紀,卻因母妃被害死,不得不變得成熟。


  她心下疼惜,不由對太後生出恨意,磨著後牙:“善惡有報,池靖遠連親生父親都敢殺,太後為了爭奪寵愛,草菅人命,如此報應才不愧對於當年你們母子的作為。”


  太後聽出她話中的恨意,也未放在心上,聲音仍平緩著:“你若恨我便恨吧,皇帝的後宮隻有你一人,所以你無法體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卻對其他女子盛寵,是何等心情。”


  沈素期微怔,自己的確體會不到,可偏要用這種極端的手段?

  太後續而道:“哀家染上瘟疫,也是報應,如今池靖卿當了皇帝,也有妻子,日後定會越發的好,他母妃在九泉之下,也可閉眼了。”


  這番話好似當真為池靖卿著想了。沈素期卻隻覺諷刺,無比的諷刺。太後隻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若隻是說幾句好聽的便可以將往事一筆勾銷,那梅妃豈不白白喪命,而池靖卿這麽多年的辛酸都可當做沒有經曆過?


  她杏眸暗生譏諷:“太後如今說這些話是何意,莫非在為自己贖罪?”


  豈料太後竟笑了起來,笑了沒兩聲便咳著,半響,才轉好些:“哀家有什麽罪要恕的,哀家沒錯,哀家的報應並不代表哀家錯了。”頓了頓,“先不說哀家,聽聞皇帝待你極好,且昭告天下人專寵你一人,可有此事?”


  沈素期倏然背脊發涼,太後嫉妒心極強,池靖卿將皇位從她們母子手中奪過來,她必然懷恨在心,若因此挾持自己逼迫池靖卿做什麽……


  “哀家不會再做什麽了,”太後似乎洞悉她的心思,“哀家隻是想告訴你,皇帝前十幾年受過太多苦,後半生你與皇上好生扶持,若日後宮中添了新人,切莫再步哀家的後塵。”


  沈素期一怔,還未來得及開口,嬤嬤便走了進來,太後重咳兩聲:“你走吧。”


  沈素期離開慈寧宮,便朝禦書房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忽的停下腳步,又折回鳳棲宮。


  清和早便在門口等著,遠遠的見她獨自回來,快步迎上去,將她上下打量過,頓時緊張起來:“娘娘您怎麽了,可是太後對您說了什麽,還是身體不舒服?奴婢去叫太醫。”


  但見沈素期搖搖頭,怔怔的走進鳳棲宮,進了正殿。


  春水春桃兩人本便在等她回來,見她雖回來,卻魂不守舍,再看清和臉色也不大好看,皆圍了過來。


  “娘娘,您怎麽了?”


  “娘娘,您先喝杯茶。”


  沈素期喝了一大口茶,麵色仍不大好看,且一直不說話,她這副模樣,可急壞了清和幾人。


  倏然一公公快步走進來,邊行禮邊道:“啟稟皇後娘娘,太後……仙逝了。”


  沈素期一怔神,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旋即響起破碎之聲。


  清和忙打發走那公公,輕輕順著沈素期的背:“娘娘,太後上了年紀,又生了病,想必身體撐不住了,您回來的及時,沒有趕上也是好的。”


  說著向春水使了個眼神,後者連忙跑出去。


  也不知沈素期聽進去沒有,她搖搖頭,推開清和:“你們先出去。”


  清和不放心的又看向她,見她微閉上眼,秀眉緊皺著,便帶著春桃退下。


  沈素期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去,眼眶微紅,聽聞有腳步聲響起,粗略一擦眼角。


  池靖卿進來便見她這動作,在她身側坐下。後者有所察覺,轉身看去,一見是他,下意識靠過去,不安的將人抱緊。


  池靖卿吻了吻她的額頭,也未詢問,隻等她逐漸安心下來。沈素期悶聲道:“太後和我說了從前的事,”頓了頓,“母妃在天上看到你如今的樣子,定會欣慰,等清明之時,我們再一起去看她。”


  她說的緩慢,一字一句都說的真切。


  池靖卿一怔,旋即將人抱緊,低低應一聲:“好。”


  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語氣如同哄著孩童道:“太後病故了,放心吧,今後沒有人會想著害你了。”


  池靖卿不由失笑,事過十餘年,他對太後的恨意也被時間衝淡許多,登基之時未殺太後,便已然釋懷。何況若不是自己到了瓊玉城,如何能遇到她。


  沈素期未聽到回應,還當他仍未釋懷,抬眼看著他,神色認真:“別擔心,我有桃木劍,你帶在身上,太後的冤魂也不敢來找你。”


  池靖卿腦海中閃過曾見到段喃雕刻桃木劍的畫麵,眸子深了幾分,誘導著她:“素素,那桃木劍在哪裏?”


  沈素期隨手從腰間拿下來,攤在手上:“喏,就是這個。”


  果真是那日見段喃雕刻的那個。池靖卿拿在手中把玩著,道:“既然素素有心,朕便收下了。”


  “就送你了。”沈素期大方一笑,幾乎忘記這是段喃送給自己的,“另外太後的喪事……”


  池靖卿收起桃木劍,盤算著如何處理了,邊應著她:“正月不宜舉辦喪事,何況眼下城中瘟疫肆意蔓延,實在不宜宣揚,草草辦了就好。”


  沈素期點點頭。若是今天之前,她或許還覺得這般草率不妥當,但知道太後的作為,隻覺得池靖卿沒有殺了太後確實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太後死後,隻將她火化處理,並將慈寧宮消毒之後封上,且連皇家陵園沒有讓太後進。


  太後之死,如泥牛入海,未掀起半分波浪。後宮之中的太妃得知這一消息,無人不感歎一聲善惡有報。


  太後死後,沈素期心頭舒暢許多,也可像先前那般隨著青鍾出宮。


  難民營中的百姓仍不見好轉,那藥一日一日的吃著,卻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沈素期將藥發到百姓手中,便退出難民營,不由歎息。正要開口間,一士兵匆忙跑過來:“娘娘,日息公子請您與青公子回宮,有要事相告。”


  沈素期下意識想到藥方有了進展,急忙回宮,一踏進太醫院,便見一眾太醫圍著日息奉承,後者卻仍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日息見青鍾回來,起身走過來。眾太醫見沈素期進來,紛紛行禮,又不得不退下。


  青鍾待太醫走後,詢問道:“哥,那藥研製好了?”但見日息一點頭,麵露欣喜,未去看那方子,而先看向沈素期,“娘娘,您可以放心了。”


  沈素期心中狂喜,看向日息:“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本宮派人將藥熬製出來,發到百姓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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