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重返護國寺
段喃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頭爬上痛楚與苦澀,且帶一絲釋然。似乎終於明白為何沈素期選擇的人是池靖卿。
身為九五至尊,當著下屬的麵毫不猶豫將她抱起,縱容她的小性子,除池靖卿之外,還會有第二個人做得到嗎?
最起碼他做不到。
意識到此,無意識間慢下腳步,與二人拉開距離。
池靖卿察覺段喃未緊跟上來,不動聲色的加快腳步,走在最前方,環視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皆一片白茫茫的。
沈素期朝前方望一眼,再悄悄看向身後的禦林軍,目光在段喃身上一頓,抿了抿唇,收回視線,道:“皇上,你若累了便將我放下來吧,這麽多人看著……”
池靖卿抱著她掂了掂:“十六七歲的姑娘哪有素素這樣輕的?你可知朕抱著一堆骨頭入睡是何感想。”
語氣自是打趣,沈素期仍聽得無話可反駁,幹脆心安理得的任由他抱著。
半個時辰後,護國寺到了。
池靖卿在門前將人放下,後者未急著走進去,而是輕輕拉住池靖卿的手臂:“皇上,您的胳膊還好嗎?”
池靖卿自然地活動了一下,麵帶笑意:“朕抱著心上的人,多久都不累。”
沈素期莞爾一笑,也不去考慮這話的真假。
段喃站在池靖卿的身後,但見沈素期不注意之時,他雙手負在身後,輕微活動著手臂。一個姿勢保持近半個時辰,就算是鐵打的胳膊也僵了。
池靖卿回身看向禦林軍,聲音微沉:“佛門淨地,禦林軍莫要再往前了。”
“皇上,這……”禦林軍首領下意識勸阻,“皇上,如今京城還不太平,屬下等有必要近身保護您。”
池靖卿態度堅決,看了眼一旁的段喃,語氣毋庸置疑:“段大人定不會讓朕有危險,你們先回宮,明日午時再來接朕。”
禦林軍首領仍想再說什麽,便見段喃看過來,當即會意,帶禦林軍原路返回。
護國寺的住持攜帶上下僧人在門口等候多時,但見一行人朝門口走來,攜帶眾位僧人緩緩跪下:“貧僧等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
沈素期仔細看著眾僧,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待池靖卿讓眾人平身時,才看出慧生在何處,會心一笑。
眾僧讓出了路,住持在前方引路。池靖卿邊朝裏麵走邊道:“京城連日下雪,難民一日比一日多,朕與皇後彼此前來,便要向上天祈禱,為百姓祈福,住持便先帶朕與皇後去祭拜佛祖。”
住持雙手合十一施禮:“皇上悲天憫人,感動蒼天,相信過不久這雪便會停止。”
幾人說話間,肩上皆落了雪。
沈素期麵露疑惑:“聽聞住持此言,您也不知這雪何時會停嗎?”
住持回以一笑:“回娘娘,貧僧雖得佛祖保佑,卻與佛祖有著雲泥之別,遠不能知曉天事。”
沈素期頷首道:“原是本宮異想天開了。”
住持帶兩人前往佛堂,二人祭拜過佛祖,朝寺廟後方走去。
沈素期忽而想起什麽,問道:“住持,本宮可否與慧生大師單獨說幾句話?”
“這是自然。”住持邊應著邊看向慧生,後者緩步上前,朝沈素期一拜:“見過皇後娘娘。”
經久未見,沈素期頗有感觸,雙手合十,放於胸前,道:“與慧生大師一別數月,從前承蒙大師關照,此次仍要麻煩大師。”
慧生從前聽聞這話必然會應下來,現下身份不同,當即回以一禮,道:“娘娘言重了,這是貧尼應該做的。看到娘娘苦盡甘來,貧尼亦為娘娘欣喜,阿彌陀佛。”
從前若無慧生開導,沈素期怕是還要繼續執著於報仇。現下貴人在眼前,卻礙於身份隻能如此。
池靖卿上前牽起她的手,稍微用力握了握,仿佛在告訴她安心。轉頭看向住持,道:“從前的事朕替皇後謝過慧生大師,”頓了頓,“朕此次前來還想請大師與住持為大越國運算上一卦,大越前不久國勢動蕩,又逢天災,百姓心中難安……”
是故這卦即便不為他算,也要讓百姓安下心來。
住持深施一禮:“皇上,出家人不打誑語,知道的定會如實相告。”
池靖卿要聽情況會有所好轉的答案,住持卻並不很配合。
沈素期連忙打著圓場,看向慧生:“大師,本宮與皇上今晚需在此留宿,不知可否有空閑的房間?”
慧生是何許人也,聰慧剔透得很,當即應道:“早便為皇後與皇上準備好房間,還請隨貧尼這邊來。”
池靖卿目光仍落在主持平靜的臉上,片刻,收回視線,任沈素期牽著隨慧生朝住處走去。
池靖卿環視房間,布置雖簡單,卻並不簡陋,應是寺中最好的房間了。
沈素期環視一眼,不由稱讚:“果真是看人的,從前我在此處住,也從未有過這般好的待遇。”
池靖卿失笑,適才與主持的不快消散,將人拉到自己身邊,親自動手摘下她頭上的鳳冠,道:“若從前便是與朕一同來,想必也會像現在這般。”
她與趙子威在護國寺那段時間,做了什麽他皆清楚,不過從前的事,無需放在心上。
沈素期右手按在頸間活動著發酸的脖子,眼波一轉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話題:“不如明日請慧生大師來占卜國運,應會比住持好些。”
“這樣住持可能會吃醋,”池靖卿道,“相當於被自認為不如自己的人比下去。”
沈素期一時沒有理解他這話,半響,恍然大悟的唔的一聲:“那便算了,是我考慮不周了。”
住持乃是護國寺地位最高,修為最深的人,他們若越過住持讓慧生來占卜,若住持生出其他心思,豈不在為慧生找麻煩。
她一點便通,池靖卿頗為欣慰。正要開口,敲門聲響起。
沈素期未佩戴鳳冠,快速上了床榻,借著床頭來遮住自己。
池靖卿起身去開門。來的是位小僧,托著托盤。但見開門之人,低下頭不敢去看:“參見皇上,這是齋堂準備的薑湯,您與皇後一路奔波,喝些薑湯驅寒,貧僧端進去。”
池靖卿想到身後那偷偷露出半個腦袋來看的人兒,唇角溢出一絲笑意:“不必了,交給朕吧。”
接過薑湯,帶上門,回身道:“人走了,素素不必再藏著了。”低沉的聲音略帶笑意。
沈素期身上華服厚重,她也隻將佩戴的項鏈摘下去,至於外衣,連脫下來都不會,便也隻好穿著。
她坐在床榻邊,接過一碗薑湯,道:“若讓外人看了去,豈不是平白丟了皇上的臉。”薑湯碗熱得有些燙手,她端到嘴邊吹了吹,慢慢喝著。
池靖卿輕笑出聲,走到她身邊,解著她身上鳳服的暗扣。鳳服厚重,她第一次穿難免穿不習慣。
脫下鳳服,沈素期瞬間覺得神清氣爽,不過看來今日是不能再出門了。
大雪仍未停止,紛飛的大雪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佇立於雪中,漫無目的的行走著。
段喃發上、肩上皆落了層雪,眉亦沾雪,顏色轉為蒼白,寒眸摻雜些許複雜。
沈素期曾在此處走過,戰鬥過,他缺席的太多,無法彌補,隻能走一遍她走過的路體會她當時的心情。
放眼環視周圍,白茫茫的大雪遮掩萬物,仿佛哪裏都相同。
翌日。
沉重的佛鍾喚醒沉睡萬物,池靖卿幾乎掐算著時間醒來,耳邊回蕩著鍾聲。
身旁傳來呢喃之聲,偏過頭便見後者睡眼朦朧,顯然還未睡醒。
池靖卿伸手在她唇角摩挲:“吵醒你了?”頓了頓,眼底略帶不忍,“今日要早起,祭天大典辰時便要開始了,回去再睡。”說罷,便起身穿衣。
沈素期迷糊半響,倏然反應過來,忙起身下了床榻,聲音仍帶著初醒之時的迷糊:“我倒忘記還有這事兒了。”
說罷,連忙洗漱穿衣,最後坐在椅子上,盯著銅鏡中的自己,一時間束手無策了。
“素素?”池靖卿見她還未梳頭發,下意識喚她一聲。後者苦著張臉看向他:“我們應當帶著清和一起來的。”抬起梳子在頭發上比劃一下,動作帶著僵硬。
池靖卿微怔,雙眸帶著笑意,上前拿過她手中的梳子,聲音全然是寵溺道:“好好,素素應當讓人伺候著才是,若沒有下人,朕便充當一次。”
他一手拿著梳子,一手輕按著發根,隻怕自己動作掌握不好力道,弄疼了她。
沈素期莞爾一笑,即帶羞澀亦帶滿足。世間有幾個男子會為自己的妻子梳發,何況他與世間男子所處的位置皆不同。片刻,她看向銅鏡中的自己,但見發鬢已成形,倏然想到什麽:“靖卿,你會梳發鬢?”連她都不會將頭發梳出形狀來,他是怎麽會的?
“因為你不會啊。”池靖卿想也未想便脫口而出,再拿起鳳冠為她戴上,“似乎與清和所梳的差不太多。”
沈素期略微驚愕,他竟為了自己學習了如何梳發鬢?自己怎麽從來不知。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滿心動容。抬手輕摸了摸:“一般般了。”細看之下,似乎比清和所梳的要好看得多。
池靖卿捏了捏她未施粉黛的臉頰,沉吟一聲:“一般般啊?”聲音淺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