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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大限已到

  麵具點了點頭,道:“聞人軒這個隱患除了,皇上心頭的陰鬱應當也消了大半,至少算是報仇了。”先前沒有除掉聞人軒,無非是為沈素期積德,但現在看來真是他們多此一舉。


  裴無忌目光在他身上打轉,沉吟道:“如旭,你何時才會想想你自己?”


  麵具茫然,眨著眼看著他:“我這不是好好的被你帶回來了……”經他一提,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昏迷是因中了聞人軒的毒,眉頭微皺,“你是說我雖醒過來了,但體內的毒還未解?”


  看外麵的天色已是上午,這麽長的時間足夠毒醫解毒了,是故他並不擔心,但聽裴無忌適才的口氣,莫非他體內的毒當真未解?


  裴無忌見終於緊張起來,滿意一笑:“毒自然解了,不過你日後若還這麽大意,遲早會丟了性命,京城的水太深,即便你有池靖卿做後盾,為他辦事的時候也應當小心。”若再這次這樣還未出手便被製服,唯有死路一條。


  麵具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這不是有你及時出現逢凶化吉,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話一出口,才察覺哪裏不對,張了張口,卻無言解釋,裴無忌亦料到他想到什麽,輕咳一聲,放下手,盤腿而坐,道:“如旭,盡管小王回到明召,你也隨時可以過來,明召的大門隨時為你而開,這話小王先前便說過,絕非玩笑。”


  不出意外,後日登基大典之後,裴無忌便要啟程回明召。


  談及分別總是傷感居多,即便他們兩個大男人也不例外。


  不知沉默多久,裴無忌拍拍他的見肩膀,下了床榻,道:“走,帶你去看看聞人軒。”


  麵具腦海中忽地浮現當時被他嚴刑逼供後的男子,一心求死,可見他手段殘忍,且適才輕輕鬆鬆便說出以蠱毒害人的話,更可說明他的想法可怕至極。


  當即心生退意,身體卻隨著他出了房間。


  池靖卿得知昨夜裴無忌插手之後,神色淡然,眼神略有複雜,卻未像上次那般立即找麵具過來詢問。


  翌日。


  皇宮上下皆在忙著明日的登基大典,安國又派來蘇家三小姐前來。


  浮華殿。


  自打知道自己即將草草嫁人後,蘇夙整日魂不守舍,卻仍不忘自己是蘇家嫡女,所以仍不相信這一事實。


  望蓮守在門口,沒有蘇夙的傳喚,她亦不敢進去。忽地聽聞前方響起腳步聲,下意識看去,卻渾身一顫。


  迎麵走來三名女子,為首的女子在這寒冬之日仍一身薄裙,抹茶色的薄裙在這不見綠色的冬日中尤為惹眼,隨著邁步,腳邊便傳出鈴鐺清脆之聲。


  女子麵容絕美,一舉一動間盡顯大家閨秀之得體。她眼波微轉,便生光輝。


  望蓮聽著清脆的鈴鐺聲,卻無半分欣賞之心,待人走到身前,條件反射地福身,尾聲輕顫:“奴婢見過三小姐。”


  她並不害怕這個以知書達理聞名的三小姐,隻是三小姐蘇琦此時出現在此,便說明家族那邊是真的打算放棄蘇夙了。


  蘇琦緩步上前,容顏之上帶著得體的笑容,落落大方,道:“不必多禮,來之前聽聞大姐似乎出了些事,本小姐恨不能飛身到大姐身邊,一到皇宮便連忙趕過來了,不知可否方便進去見見大姐如何了。”


  望蓮緊緊握著手帕,何嚐不知她來到這裏對蘇夙來說意味著什麽,豈會讓她們進去,再次福身:“回三小姐,郡主她歇下了,三小姐一路奔波,不妨也稍作歇息,晚些時候郡主醒來,奴婢便告知郡主您來過了。”


  她自認言語得體,且音量不足以讓房間中的蘇夙聽見。


  蘇琦似乎看出她的意圖,大方一笑,微揚聲音:“既然大姐在休息,本小姐便不打擾了。”


  蘇夙隔著房門都聽清楚這聲音了,神色大變,心頭暗生恨意,快步走到門前,推門而出,目光淩厲,道:“這不是三妹嗎,怎麽來大越了。”


  蘇琦也不惱怒,不緊不慢的掃過蘇夙,略微福身:“擔心姐姐在大越照顧不好自己,父親便派妹妹前來照顧姐姐。”


  這話雖未直接言明家主讓她來替代蘇夙,其意卻表達的清楚。


  見蘇夙遲遲未語,續而道:“望蓮適才便說姐姐在歇息,看來果真如此,倒是妹妹唐突了。”


  望蓮心頭微驚,下意識看向蘇夙,小手掩著嘴巴。


  因著這兩日蘇夙無心出門,又不讓自己進去,是故無人服侍她,便導致她頭發淩亂,衣衫不整,當真像是剛剛睡醒的模樣。


  這本沒什麽,但她是蘇家嫡女,禮儀為重,且此處是大越皇宮,她這幅樣子實在太不得體。


  蘇夙見了蘇琦便顧不上其他,腦海中隻回蕩著她那句被父親派來的話,雙手緊握,怒火中燒:“蘇琦,別人不知你是什麽樣子,本郡主清楚得很,本郡主等著你暴露的那天!”


  蘇琦略微受驚,後退半步,朱唇微張:“姐姐您誤會了,父親並未讓妹妹過來,是妹妹擅自做主前來,果真驚擾姐姐了,妹妹這便離開。”語氣誠惶誠恐,說罷微微福身。


  這話配合她的模樣,巧妙的不知情的人當真會相信她正擔心著蘇夙。


  而這話卻暗示著蘇夙,蘇家已經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若不是蘇琦好心過來,她就算死在這兒也無人知道。


  蘇夙胸口劇烈起伏,目露凶光,卻見蘇琦帶著兩名侍婢朝主殿而去,不由暗自思量,莫非是去向禎溫謹告狀了?

  當即拉著望蓮回了房間,道:“望蓮,替我梳妝。”


  京城五百裏開外,一行馬隊疾馳,忽地一匹馬倒下,馬上的人迅速躍起,馬隊緩緩停下來。


  那人快步走向倒下的馬,一探鼻息,不由歎息:“又累死了一匹馬。”


  司政聞言拉著馬過來,仔細環視周圍,道:“馬上就到京城了,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吧。”聲音沙啞如含著沙子,且透著深深的疲憊。


  一人翻身下馬,忍不住提醒:“我們在路上耽擱的時間太久,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這一行人出了漠北雪山便馬不停蹄的往大越京城趕,出邊境之時被漠北軍隊發現,耽擱兩日,是故延緩了行程,再從南方北上,耽擱的時間便更多。


  司政聽著不由皺眉,環視著身邊的人,每人臉上皆是風霜與疲憊,再看那些費力喘著粗氣的馬匹,猶豫半響:“先原地歇息吧,咱們人可以堅持,這些馬也堅持不了了。”


  那匹倒下的馬的蹄子上冒著熱氣,顯然與地麵摩擦太久。


  一行人在京城外歇息,卻不知宮中等著他們的人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夜涼如水,月明星稀,烏鴉在光禿禿的樹枝上棲息,時而發出悲涼的叫聲。


  鳳棲宮。


  宮女皆被趕到院子裏,毒醫被麵具急匆匆的請來,杵著拐杖走的飛快,片刻也不敢耽擱。


  毒醫進了房間,便被請到床榻邊。池靖卿麵色焦急,道:“毒醫先生,素素今晚忽然嘔吐,起先隻是將喂進去的湯藥皆吐出來,最後便是吐血,你快檢查一下是什麽原因。”


  先前沈素期雖在昏迷中,卻還能靠湯藥維持身體機能,吊著一口氣,但現在連湯藥都吐出來,且與上次一樣吐血,莫非又惡化了?

  恍然想起毒醫先前所說,若再找不到化龍草,沈素期命不久矣,莫非大限將至?

  池靖卿邊凝視著號脈的毒醫,便忍不住胡思亂想著。短短片刻,他額頭上已遍布細汗。


  毒醫麵色凝重,年老的身軀跪在床榻邊,有史以來第一次,他這百歲的拄拐老人跪在池靖卿身前。


  後者豈會不知為何,忙側開身形,避開這一禮,沉聲道:“你這是何意?”尾聲輕顫,這個統領大越天下的男人露出脆弱的一麵,當著昏迷不醒的愛人的麵。


  毒醫忍不住歎息,麵露愧疚:“啟稟皇上,老夫無能,沈姑娘大限已到,三日之內若無化龍草解毒,便請……”


  池靖卿未去猜想後話,緊握的拳忍不住發抖。


  毒醫卻依舊殘忍繼續說道:“便請皇上準備後事吧。”


  前兩日的假死,很快便要成真了。


  池靖卿腳步一踉蹌,撞到床頭的燈盞,燭火燒起帷幔,火光搖曳。


  麵具聽見內室有動靜,連忙進來,見帷幔燒起火,而池靖卿竟好半分反應也無,且毒醫竟跪在地上!瞬間便想到發生什麽,快步上前熄滅了火,空氣中還彌漫著燒焦的味道,卻被陰鬱的氣氛壓下去。


  麵具未詢問,但見池靖卿遭受重大打擊的模樣,識趣的拖著毒醫離開內室,在院子中低聲詢問,語氣之中透露出緊張:“當真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毒醫杵著拐杖,歎息著搖頭:“沒有解藥,老夫也無能為力。”仰頭望著天際,眼眶微濕,“造孽啊!”


  他的徒弟所做的孽,他這師傅也沒有辦法償還,倘若沈素期當真香消玉損,他的徒弟必然要償命。


  看來終究難逃命理。


  麵具“嘖”一聲,下意識朝臥室看去。隔著牆壁,都察覺得到那濃重的悲切。


  池靖卿身體微僵,忽地氣血上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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