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利用與否
麵具尚還不知道漠北向大越發兵,也就不知情況有多緊急,隻當他嚇唬自己,未當回事,語氣之中還帶著輕嘲:“發生什麽,百姓搶糧食搶瘋了?”
裴無忌不由失笑,也不與他爭辯。麵具見他未說話,還當自己拆穿了他,冷哼一聲。
隻還未開口,便聽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聲音急促,似有要事才來。
麵具快步走到棋盤邊上拿起銀麵戴上,正係著帶子,士兵敲門進來,見著裴無忌在房間明顯一愣,又看向他,道:“秦公子,皇上有要事找您。”
麵具下意識看向裴無忌,隻見後者但笑不語,撇撇嘴巴,隨著士兵出去。銀麵遮住他撇嘴巴的動作,士兵也未看出什麽。
麵具進禦書房,恰好遇上正往出走的顧將軍,見後者麵色凝重,心生疑惑,莫非裴無忌所言當真有依據?
走到龍案前,還未行禮,便被池靖卿請到旁邊落座,還未來得及說話,但見段喃進來,便想著自己不大方便在這裏,作勢起身。
池靖卿留意到他的動作,示意他坐下,道:“你先別動,朕與段愛卿交代幾句。”
麵具不知發生什麽,隻得坐下。
段喃漠然的麵色多一分焦急,聲音中帶著歎息:“啟稟皇上,眾官員皆說需要存糧來度過漫漫冬季,皆不願拿出糧食來。”
麵具心中暗自猜想,段喃籌備糧食,顧將軍麵色凝重,裴無忌也說漠北對大越虎視眈眈,莫非兩國之間當真要起戰火了?
池靖卿麵色微沉,大臣們的底細他再清楚不過,怎會沒有多餘的存糧,不過不願拿出來罷了。
沉聲道:“大越危難之時,大臣不可與朕共度難關,留有何用。”話雖如此,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大臣們為自己做打算不願奉獻出糧食,此作為雖讓人氣憤,卻不難以理解。
“隻是想來都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眼下糧食不足,兵馬如何上路。”段喃道,“冬季也無法再種植,若無其他辦法,便隻得再向他國皇帝開口。”
麵具聽半響,也聽出是怎麽回事了,見池靖卿麵色凝重,稍作思索,打斷二人談話,道:“皇上,漠北起兵攻打大越了?”
池靖卿看了他一眼,並未回應,反而段喃表現出驚訝,問道:“秦公子你還不知此事嗎?皇上為了籌備糧食,正在京城中舉行募捐,隻是反響不是很好,至今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竟還有這等事,”語氣略帶嘲諷,危急關頭獨自保命者大有人在,這現象早便見怪不怪,隻是苦了前往邊關的士兵,若食不果腹,當如何打仗。
轉念一想,道:“沒有糧草無法打仗,先前皇上不是與裴無忌洽談此事了,適才他與屬下提及此事,有意與明召皇帝溝通,想來很快明召便會借糧草過來。”
“裴無忌答應了?”池靖卿略有意外,上次談判時他還推辭,眼下還沒有再次談判,他便主動提出,想來麵具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心中暗自猜測著,卻未表現出絲毫,隻道:“盡管明召借糧食給我們,我們也不能太過依賴,募捐仍要繼續,並且加強力度。”
雖說不可以完全借助明召的力量,卻在聽聞明召出手相助之時,麵色有所緩和。
麵具見狀也不由鬆了口氣,好在糧食的問題暫時解決了,至於帶兵打仗,有顧將軍在,他們完全可以放心。
段喃應著池靖卿的話,旋即便退下。
禦書房內隻剩下兩人,麵具跟在池靖卿身邊多年,對他的脾氣秉性多少了解,也不是不知他在與段喃麵見時將自己找來是何意,卻未多說什麽,隻道:“靖卿,危機關頭,理應人人都竭盡全力為大越做出貢獻,您覺得呢?”
換言之,即便池靖卿沒有開口,他作為大越的子民也會竭盡全力籌備糧食,為大越考量。
池靖卿眉頭微皺,不由歎息:“如旭,朕並不想利用你。”若不是除明召之外,無處可再借糧食,也無處會借給大越糧食,他也不會不惜用這種手段讓麵具知道自己需要去向裴無忌開口。
他這句話就是說明,他知道依著麵具與裴無忌的關係,裴無忌對麵具的在乎,若是麵具開口,八成是不會被拒絕的。
麵具搖搖頭,不以為意:“靖卿,你為了百姓做了太多,我隻是盡全力助你,並沒有所謂的利用與否,兄弟間何須客氣。”隻是沒有想到原以為裴無忌嚇唬自己的話,竟成了真。
池靖卿一雙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麵色複雜,看了麵具半響,終應道:“朕還有些事沒有處理,你先下去吧。”
麵具離開禦書房後,抬頭看向寬廣無垠的天空,吐出一口哈氣,瞬間轉化為霧氣。
池靖卿登基之後最大的改變便是有了顧忌,畢竟他不能再像從前那般輕鬆了,現在有幾百隻眼睛在盯著他,有堆積成山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這些旁人的眼線與堆積的事情,皆在束縛著他。
麵具並非不能理解,隻是對他們之間的變化,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例如今天,將他叫來,卻並未直接要他去與裴無忌談。
思忖間,漫無目的的在偌大的皇宮中走著,等回過神,竟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忽地,遠處傳來細微的聲響,麵具收斂氣息,放輕腳步走過去。
“這東西真的管用?那女人中的毒不輕,想必一般毒藥都無法再在她身上起到什麽效果了。”
一道清亮且夾著質疑的聲音傳來,麵具心頭一動,身體貼著假山,細細聽著。
“郡主,她所中的毒便出自在下的手,在下豈會連什麽藥可否起作用都不知,郡主若實在難以相信在下,便再考量考量,或找他人合作,告辭。”
聽這口吻,說話的人與蘇夙並不是上下級的關係,隻是為蘇夙提供毒藥,很可能隻是一個出毒藥,一個去下毒,單純的合作關係。
且此人話中有一關鍵之處,便是“她所中的毒便是出自在下之手”,皇宮中中毒的人除沈素期之外還有誰?她所中的毒是出自誰的手乃眾所周知之事,難道此人是……
蘇夙似乎已經拿到毒藥,也察覺出男子有些不悅,語氣改變許多。
“倘若本郡主信不過你,也不會選擇與你合作,她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單憑這一點,本郡主相信你不會騙我。”
“那在下等著郡主的好消息。”
兩人似乎已經達成協議,也意味著蘇夙即將動手。
麵具聽得心驚,皇宮之中,竟還會發生如此勾當,主角之一還是安國郡主。但蘇夙與沈素期無冤無仇,為何要加害與她?且與蘇夙說話那人,又是怎麽潛入皇宮的?
越是想下去,疑點便越多,但唯一清晰的思路,蘇夙要對沈素期下藥,還是致命的毒藥,他是否要去告訴池靖卿。
正想著,忽地被人拍了下肩膀,心頭微驚,條件反射回身襲擊,剛一出手便被來人製止,不由暗道此人伸動作之迅速。再朝那人看去,心底的緊張與忐忑頓時消失,道:“裴無忌,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裴無忌朝左右兩邊看去,理所應當道:“秦公子不是也在這裏。”換言之,他出現在這裏也並不稀奇。
麵具壓住詢問這是哪裏的衝動,四下看去,才發覺竟是假山後身,道:“聽見這邊有聲音便過來看看,你走路怎麽沒有聲音。”邊說著,邊朝正路走去。
他還以為這是什麽偏僻的地方,沒想到蘇夙竟然膽子大到敢在禦花園中搞小動作。
裴無忌與之並肩而行,邪魅一笑:“皇宮中難免有太監宮女私會,你看歸看,可莫要去打擾。”
麵具嘴角一抽,早便知道他沒個正經樣子,此刻也見怪不怪:“若是宮女太監之事,我早便走開了。”話音一頓,想了想繼續道,“裴無忌,倘若有人想給沈素期下藥,你覺得會怎麽下。”
裴無忌沉吟著看向他,笑道:“如何下藥小王不知,但小王知道倘若下藥之人被發現,下場定然很慘。”語氣仍帶些玩味,顯然未將這話放在心上。
麵具看他半響,眼底隱隱浮現無奈之色:“有人要向沈素期下毒。”
“安國的那個郡主?”裴無忌道,“小王見過她幾次,樣貌雖與沈素期相似,但氣度卻差的不止一點,即便沒有沈素期,皇帝也不見得能將她看在眼裏。”語氣不掩輕蔑,也未刻意放低聲音,儼然不擔心這話是否會被有心人聽去。
他向來我行我素,麵具早便習慣,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說:“但若沒有沈素期,皇上便不是皇上了。”
池靖卿對沈素期的心意有目共睹,裴無忌也未反駁。兩人相對無言走了半響,他道:“蘇夙若當真會對沈素期下毒,還是早些告訴池靖卿得好,他自會應對。”
換言之,他並不希望麵具插手此事。倘若蘇夙是京城中的貴女,一切都好說,但她是安國話的郡主,涉及到兩國之間的事情,便複雜得多了。
麵具思維雖相較簡單些,卻並非愚笨,豈會不懂,且有關沈素期之事,池靖卿有權力知道。
夜幕降臨,片片烏雲平鋪在天空幕布之上,冷風陣陣,時而吹開雲層露出月亮,時而將月光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