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地主
顧將軍不慌不忙的的指揮著士兵清理場地,旋即才看向百姓,道:“池靖遠的人有沒有全部被清除,先前我們也無法確定,是故適才遲遲沒有行刑,現下將他的人引出來,都解決了,各位父老鄉親今後便可高枕無憂了。”
百姓們恍然大悟,剛才沒有行刑都是因為要將池靖遠的人逼出來?難怪,剛才讓他們等那麽久。
一男人踮著腳尖朝高台上“池靖遠”的屍體看去,確認人死透了,解氣的一跺腳:“這禍害終於死了!以後都是好日子了!”
“死了?真死了?”
百姓中不知誰不可置信般問著,周圍越來越多的百姓發出堅定的聲音。
害他們處於水深火熱中的人終於死了。
百姓們歡呼呐喊,手舞足蹈,熱淚盈眶,池靖遠的死對他們來說不僅是解氣解恨,更預兆著過去的苦日子畫上了句話,美好的生活即將到來。
顧將軍負手看著百姓們臉上洋溢著激動與希望,心中感慨萬千。不得不說池靖卿決定順應民意公開處決的做法十分明智,且讓先前影衛中活下來的人來演這一出戲更為明知。
隻有池靖遠的人死絕了,百姓才能徹底安心。
與此同時。
池靖遠一身龍袍,坐在養心殿內的太師椅上,身前書案上擺著厚厚一遝先前大臣們向他諫言的奏折。陽光從窗口投射進來,鋥亮的書案反光,光芒映在他極具威嚴的臉上,仿佛昔日,他仍是萬裏河山的統治者那般。
忽地,吱呀一聲門響,一高挺的身影走進來,身姿頃長,背對著光,宛如神袛。
池靖遠正回憶著自己風光之時,但見來人,頓時臉色沉下來,冷著聲音:“你來做什麽,看朕的笑話?哼,你如願以償了,風光無限吧。”語氣多有嘲諷,亦帶不屑。
池靖卿緩步上前,黑眸湧動著暗影,好似沒有聽見他的話,自顧自的道:“池靖遠,你知道外麵發生什麽了嗎?”
池靖遠又是一聲冷哼:“發生什麽?難不成百姓鬧到你家門前,要你殺了朕?還是你對外宣布,朕已經死了。”
自打皇宮中的人逐漸離開,他便知道自己距眾叛親離不遠了。那些托家裏關係出宮的嬪妃,私自離宮的宮女太醫,還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若沒有他的默許,這皇宮連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連身邊的人都如此,何況外麵那些百姓,最重要的是他在民間向來差評,眼下他落魄,群起而攻之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池靖卿自顧自的在就近的椅子坐下,道:“適才在午門,你已經死了,當著全城百姓的麵,被亂箭射死。”語氣風輕雲淡的好似說著件微不足道的事。
池靖遠臉色微僵,豈會聽不懂他是何意,對外他已經死透了,世上再沒有他這個人,是故日後他如何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即便站出去也無人相信他是曾經的九五之尊。
更為直接的說法,眼下他任池靖卿宰割。
思及此,冷硬的唇角溢出冷笑:“池靖卿,你既讓世人以為朕已死,又不殺了朕,你到底要幹什麽?”
池靖卿眼眸深邃幽暗,意味深長:“若不是讓世人以為你死了,日後你在民間,要如何以池靖遠的身份生存,怕是百姓的口水都能淹死你。”
這話是何意,他不殺自己?池靖遠聽得不由詫異,旋即心頭爬上不祥之感,眉心一擰:“你不殺我?”命運即將被人宰割之時,心頭被這種糟糕之感填滿時,他終於不由自主的將自稱改成“我”。
“自然,”池靖卿道,“殺你有何用,皇宮中的亡魂還少嗎?隻有讓你體會人間疾苦,你才會記住自己從前犯下的錯誤多麽深刻,在你的錯誤之下,百姓又過著什麽日子。”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莫過於此了。
池靖遠麵帶慍色,鷹眸泛著寒意,自己可是當過皇帝的人,高高在上,豈能做賤民。怒道:“池靖卿,要麽你就殺了我,要麽你就任我自生自滅,讓我去過賤民的生活?別天真了!”
九五之尊與庶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豈能做比?
池靖卿卻好像沒有察覺出他的怒意似的,似笑非笑:“正因你有如此想法,皇位才會與你失之交臂,何況本王也未想讓你去做普通的庶民。”
忽地,帶有戲謔的神色,道:“不過你到底是做過皇帝的人,總不能讓你與普通庶民一樣就是了,高管事不是燒毀桃鄉了嗎?那裏原本有個地主,不如你也去做個地主,也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這也算是兄弟一場本王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昔日的皇帝與今日的地主,可謂天壤之別。
池靖遠近日不止一次聽人說起桃鄉,一時忘記與他爭辯,隻問道:“我記得桃鄉歸屬瓊玉城,卻並沒有什麽出名的事物,也值得你二王爺一提?”
他豈會知道桃鄉中人還有在那場大火中幸存下來的人,且與池靖卿有著親密的關係。
池靖卿腦中閃過一抹身影,不由微微勾起唇角,隻一閃而過,道:“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日本王便會安排人將你送到撫平縣下,你做好覺悟吧。”
說罷,緩緩起身,彈了彈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皺,朝門走去。
“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
忽地,身後傳來帶著惱怒的聲音,池靖卿腳步頓也未頓,道:“對了,貶為庶民之後,你便不能再使用‘池’這個姓氏了。”
話音落,人也邁出養心殿。
偌大的養心殿又隻剩池靖遠一人,他憤怒,惱火,鷹眸閃著恨意,但也不過一瞬,又皆化為無奈與懊悔。
被貶為地主,這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原以為池靖卿對自己這種人應當恨之入骨,極不待見,施刑還是什麽都可理解,未想到竟是讓自己去當個地主,且連姓氏都要換,這簡直羞辱!
他要自己沒臉繼續活下去,再自我了斷,好讓他不必背負殺兄的罪惡,做夢!他池靖遠偏要活下去,哪怕是以地主的身份。
池靖卿坐上前往祁國公府的馬車,微閉著眼靠在擋板上,顛簸的馬車上並不能很好的歇息,且他一閉上眼睛,腦海中便浮現沈素期那蒼白的麵孔,反而更為疲憊。
街上聲音嘈雜,百姓對近日發生之事議論紛紛,忽地,一聲巨響響起,池靖卿的馬車被震了一下,車身劇烈搖晃,他仍穩坐於車中,卻略微皺眉,道:“去看看發生什麽了。”
車夫應一聲,忙跳下馬車朝旁邊看去,但見撞了他們馬車的馬車停在旁邊,車夫拉著馬朝旁邊去,絲毫沒有要道歉的意思。
車夫一時氣不過,兩步上前,道:“停下停下,你們撞了車連道歉都沒有就想走,這什麽素質啊。”
對方那個被稱為沒素質的車夫聽見這話才慢悠悠的看過來,靠在馬車邊的棱柱上,朝池靖卿的馬車瞄一眼,麵色輕蔑:“喊什麽喊,也不看看你家的是什麽馬車,我家老爺都還沒嫌撞上你們的車髒了我家的馬車了呢,找地方偷著樂去吧!”
無需細看,一打眼就看得出兩輛馬車的差別,池靖卿想著節儉,也沒有的多餘的心思花在座駕上,便讓下麵的人隨便找了輛差不多的馬車,而對方的馬車卻又是鍍金又是上等的木料,兩者一比相差甚遠。
車夫瞪大眼睛,劈手指著鍍金馬車:“就算你們車好,撞了人也不能不道歉吧,還有沒有王法了,萬一撞傷車裏的人,你們擔待得起嗎?”
他有意提高聲音,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指指點點。
對方好像聽見多麽好笑的笑話,愈發得意:“王法?你可真逗,皇上都死了哪還有什麽王法,撞傷你們又能怎麽樣,你知道我家老爺是什麽人嗎?耽誤我家老爺辦事,你們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哦?你家老爺官居高位?”
忽地,從馬車中傳出一道低沉的聲音,車夫退到馬車邊。對方仍一副囂張的樣子,冷哼一聲,居高臨下的看著車夫:“我家老爺是當今禦史大人,官居正三品,豈是你們得罪的起的?”
車夫站在馬車旁邊,都清晰感覺到馬車裏的壓迫之感,不由汗涔涔。
對方仍不可一世的模樣,再加上周圍百姓聽見是禦史大夫,話鋒皆有所改變,這更助長歪風。
車內禦史大夫臉色卻不大好看,適才那聲音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但究竟是誰,一時又想不起來。實在沒有忍住好奇,掀開窗簾朝對方的馬車看去,雖未見著人,卻不由心驚。
思量半響,仍覺不妥,試探著問道:“閣下是哪一位?”
車夫聞言,終於神氣起來,高聲道:“車裏的是名揚天下的二王爺,怎麽,怕了?”
二王爺三字一出,先前囂張的人一臉被雷劈中的表情,禦史大夫心頭一驚,忙下了馬車,兩步並作一步,道:“不知是二王爺大駕,失禮失禮。”
周圍百姓聽見是二王爺,態度頓時有所轉變,皆罵禦史大夫的車夫太沒有眼力價,狐假虎威,惹了不該惹的人。
輿論一麵倒,禦史大夫就知道自己是爭不到理了,急忙又道:“衝撞了王爺,還請王爺見諒,都是下官管教不得當,下人出言不遜,下官回去必定好好教訓,還請王爺大人不記小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