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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兄長

  裴無忌打量著這副銀麵,銀麵與他的臉型完美契合,隻露在外麵的雙眼緊閉著,似乎完全放下了防備。


  第一次見麵具的時候,他臉上便戴著銀麵,自己也曾在閑暇之時派人跟蹤著他,企圖一見廬山真麵目。


  結果並不曾想,麵具無論何時都不以真麵目示人,就連洗澡睡覺都帶著這張銀麵,那麽他這張臉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之處?

  裴無忌感覺自己的心都在顫抖,如此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擺在麵前,倘若他再無任何舉動,豈不太說不過去了。


  思及此,緩緩伸出手,銀麵用了極好的銀質,手感冰涼溫潤。自己閉上眼睛,想象著這巴掌大小的銀麵下會是怎樣的麵孔。


  相由心生,依著他平日裏的表現,許是冷峻?或是清秀?再者精致陰柔如女子?


  總之他無法往壞處想,無法想成因是故落下了不可修複的傷疤,是故他才一直帶著這麵具。


  銀麵緩緩揭開,裴無忌眯著眼睛,揭到一半又鬆開了手。


  罷了,這不人道。


  他仰起腦袋看著明月,月光灑落在琉璃眼眸中,竟不如他眼眸明亮。


  紅日東升,穿過層層薄霧,光線朦朧。


  山穀間,響起滴答滴答的聲音。麵具睡意朦朧中,便覺有什麽東西滴在自己的銀麵上,條件反射的驚醒,眯著眼睛四下看去,好在並沒有下雨。


  目光一轉,但見裴無忌雙手在身後撐著地麵,閉著雙眼,均勻呼吸著。後者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枕著硬邦邦的東西,頓時彈坐起來。


  趁著他沒有醒,警惕的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銀麵,摸到熟悉的觸感,不由鬆了口氣,還好他並沒有趁人之危。


  見他仍沒有醒過來的意思,站起身來,往旁邊走了兩步,活動著身體,道:“喂,醒了就別裝了。”


  裴無忌的身手在自己之上,倘若有人在自己身邊弄出這麽大的動靜,自己早便醒了。


  起身時,一件衣裳掉了下來,定睛去看,這不是昨晚他要借給自己的?

  裴無忌緩慢睜開眼睛,睡眼惺忪,似乎剛被吵醒的樣子。


  麵具不由錯愕,仔細回想著,隻記得自己發了燒,隨後睡了過去,但當時他是清醒著的,但現下才知他也睡了一夜,那是何人守夜?


  思及此,嘴角抽了抽:“小王爺,昨晚睡得可好?”


  裴無忌打著哈欠站了起來,走到懸崖邊伸著懶腰,還略微思索著:“荒郊野外的,勉強吧。”偏頭看他瞪了眼睛,邪肆一笑,“秦公子莫不是擔心沒有人守夜吧?”


  昨夜麵具發了高燒,到了子時便有些燒迷糊了,止不住的發抖,他總不能見死不救,便輸了些內力過去,情況這才有所好轉。


  不過這些麵具無需知道。


  麵具被說中,頓時窘迫,用輕咳來掩飾,隨後轉身看著山林的方向,道:“大多野獸不會在這個時辰出來活動,我們盡快下山,你這個明召王爺徹底沒有消息,再不回去王爺該派人來找了。”


  邊說著,邊朝林子走去,走了幾步才發覺他沒有跟上,心下狐疑:“小王爺?”


  裴無忌走上前,指了指他手上的衣裳,笑得燦爛:“即便秦公子崇拜小王,也不能將小王的衣裳拿去收藏啊,等會兒被人看見了總歸不太好……”


  話未說完,麵具避嫌似的將衣裳扔了過去,黑著張臉低吼了一句:“閉嘴。”


  裴無忌也不惱怒,接過衣裳披在身上,笑吟吟的跟了上去。


  下山路上順暢得多,也格外安靜,半句也未交談。


  麵具將裴無忌安全送到主帳,但見池靖卿與顧將軍幾人都在,連青鍾也在場,當即察覺氣氛有些微妙,斟酌半響,道:“靖卿,小王爺送回來了。”


  池靖卿看向裴無忌,出奇的沒有露出笑容,隻淡淡道:“小王爺在外一夜,早些回去歇息吧。”這話關懷居少,多得是逐客之意。


  裴無忌無所謂的笑笑,便出了營帳。麵具等人出了門,才問道:“靖卿,發生什麽了?”莫非明召要求結盟之事有詐?

  顧將軍拿出一封信箋遞了過去,臉上帶著不解:“秦公子你看看這信箋便明白了。”


  麵具率先看了落款,竟是漠北國師的高徒日息,不由好奇。再掃過信箋上的內容,更驚愕不已。


  他抬眼看向青鍾,問道:“青少主,你知道這事嗎?”隔著銀麵都想象得到他困惑的表情。


  青鍾鳳眸微眯,略帶玩味,偏頭看著他,臉色說不出的戲謔:“秦公子知道自己這麽多年突然冒出了個兄長嗎?”


  麵具撇撇嘴巴:“當我沒有問。”一開口便嗆人,顯然他得知自己還有個兄長,心情不大好。


  信箋上共講了兩件事。一個是日息認為自己與青鍾有血緣關係,另外一件,澹台月華決定明晚偷襲。


  後者先撇開不談,日息與青鍾有血緣關係,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這是青鍾的家務事,他們管不著,若是假的,日息想利用青鍾做什麽,還是單純的靠這個來欺騙他,讓他們因此信任澹台月華真的會在明晚前來偷襲。


  池靖卿黑眸深邃,道:“日息今年二十二歲,出現在漠北是十五年前,在漠北不到三個月便被現在的國師收養,據聞收養之時,日息便對玄學有了初步的了解。”頓了頓,“青少主,本王隻能提供這麽多,其餘的還需你親自去證實。”


  青鍾並未有多緊張,甚至看不出半分在乎,懶洋洋的應著:“我並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兄長,家父也從未提起過,那消息是真是假,我亦不知,也沒有半點意見,但憑王爺決定是否采用。”


  換言之,他並不認同日息是他的兄長,無論是真或假。


  說完便直接轉身離開了營帳,至於池靖卿等人將會怎麽看待他,他亦不在意。


  待人走後,顧將軍才開口:“王爺,青少主的態度擺明了要與日息撇清關係,那日息傳來的情報可信嗎?”


  日息這信來的太過突兀,他們事先沒有查到半點有有關線索,難道他說是青鍾的兄長便是了?


  池靖卿負著手,目光落在那信箋上,沉吟道:“日息在信上說他見過青鍾一麵,覺得格外眼熟,且容貌與自己有六分相似,自那之後,便調查了青鍾與自己的身世。”


  “你懷疑他先前與青鍾見過麵?”麵具道,“澹台月華勢必不會讓他有機會離開自己的,見麵恐怕不大可能。”且青鍾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


  池靖卿搖搖頭:“並非說他們見過麵,信上雖沒有寫具體的時間,但本王猜測是在上次偷襲漠北時,日息在暗處看見了青鍾。”


  換言之,當時他們進城拿工具,挖通水道,整個過程日息都看在了眼裏,他若想提醒澹台月華,那他們也無法得逞。


  麵具亦想到了這點,不由驚愕:“這麽說日息當真與澹台月華不合?那他的情報或許可以相信。”


  要知道上次那場水攻,讓澹台月華損失五萬士兵之多,恐怕這個數量也在日息的預料之中,但他卻見死不救,足以證明他有多厭惡澹台月華。


  顧將軍亦想到了此點,心中也是驚訝居多:“那麽如此說來,這個日息並不是我們的敵人,至少他上次對漠北士兵見死不救,便是幫了我們。”


  池靖卿不可否認,眼眸微眯,慎重的思量半響,道:“日息雖不完全是我們的敵人,但也算不上是朋友,對他仍不可掉以輕心。”


  試想眼睜睜看著自己人送死,卻無動於衷,這樣的人單是想想便覺危險。


  麵具問道:“那明天?”


  池靖卿抬眼看向外麵來往的士兵,眼眸微沉,道“讓士兵們都準備著,從今晚起所有士兵穿著盔甲歇息,並且要有一半的士兵保持清醒,輪班守夜,每名士兵配備兵器,必須隨身攜帶。”


  日息的性格如傳聞所說,清冷孤傲,便不會理會他們的事情,他既然能將情報送來,多半是真。


  顧將軍神色肅然,終於到了決戰之時。


  皇宮,禦書房。


  池靖遠傳召段喃進宮,與之道:“澹台月華有幾日沒有傳回消息,這個漠北太子太過狂妄,若他日後登基了,定然不將大越放在眼裏,甚至會拿此次助陣要挾朕,屆時便是個麻煩了。”


  澹台月華遭遇水攻,折損過半,豈會不將情況通知池靖遠,甚至向他求救也是有的,但他卻沒有收到半點消息,可想而知,這消息半途便被人截了下來。


  段喃一副忠臣的樣子,道:“皇上的意思是……”頓了頓,“若池靖卿被擊敗,澹台月華定會回皇宮邀功,隨後再從京城出發回漠北,在大越境內我們需保證他的安全,但他在邊境若出了事情,便與我們無關了。”


  言下之意,如當真忌憚澹台月華,便將人除了。


  池靖遠還不知澹台月華即將背水一戰,還為自己的作為感到得意:“但澹台月華也是為了我們大越做出過貢獻的,若他不幸犧牲,朕也不可眼睜睜看著,屆時定會送去重禮安撫漠北王。”


  已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樣。


  段喃頭顱微低,眼底掠過陰鷙,唇角冷硬,他有足夠耐心等待池靖遠發覺自己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出了皇宮,上了馬車,朝尚書府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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