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心回意轉
李元心下了然,不怒反笑:“王爺他做事有分寸,既然都說了要考慮,定然不會馬虎,這事兒不需要我們操心,你也該省省心了。”
連他都這麽說,顧將軍再說什麽反而顯得自己小氣了,管了不該管的了,泄了口氣:“罷了罷了,隨王爺去吧。”
池靖遠不惜找上漠北,又是冊封公主又是聯姻,動靜鬧得不小,其他兩國皆收到了消息,隨之有了動作。
四國之間局勢因此受到了波動,池靖卿豈會不知現下情況有多緊急,從主帳出來,便徑直朝沈素期所在的營帳走去。
以往幾次到了門口卻未進去是近鄉情更怯,現下也容不得他情怯了,快步進了營帳,但見沈素期靠在床榻邊,見他進來,秀眉微蹙。
壓下心頭異樣,拉了把椅子在床榻邊坐下,端詳著她的神情,道:“素素,我這次來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未等她回應,語氣帶著歉意續而道:“池靖遠與漠北結盟,漠北出十萬鐵騎支援,大軍即將南下,素素,恐怕我要食言了。”
漠北鐵騎以驍勇善戰聞名,縱使隻有十萬,若加以善用,與他們二十幾萬普通士兵交戰,並非沒有勝利的可能。
他沒有辦法拋下二十幾萬大軍不顧,便隻對不起她了。
沈素期心下一凜,皇上雖想到了池靖遠不會拱手讓江山,但他與漠北結盟卻在意料之外。
轉念再想,池靖卿適才所言的食言,莫非是決定放棄之前停戰的念頭,要帶領大軍迎戰了嗎?
思及此,心中隱隱有些激動,麵色如常,緩緩道:“池靖遠向漠北借了軍隊,看樣子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這場戰爭了。”頓了頓,似乎在強忍著內心的激動。
整理好表情之後看著他:“靖卿,先前你為了我打算停戰,這我很感動,但大敵當前,理應將大局放在第一位。
且池靖遠更是我的大仇人,你的所作所為皆是我報仇的唯一希望,我還想等著看你將池靖遠拉下台,替我報仇的那日,權當為了我,為了百姓,你也要堅持下去,好嗎?”
她秀眉微蹙,語氣已然帶著哀求。
池靖卿見她善解人意的模樣,心中愧疚不僅未消減,反而加重了些,牽起她的手,一字一句道:“素素,一切結束之後,我定不會再讓你飽受流離之苦,此生定不負你。”
這話一半愧疚,一半真心,但大多還是出於後者。
沈素期聽出他話中妥協之意,心中鬆了一口氣,莞爾一笑:“這並非流離之苦,隻是必走的路,如此才可擊潰池靖遠之黨,拯救黎民百姓。靖卿,我等著你勝利的那天。”
池靖卿點頭相應:“定不會讓你等太久。”黑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那日自然不會太久,八月十九,秋風獵獵,漠北十萬大軍抵達大越京城。
皇宮中,澹台月華一路無阻的進了禦書房,見了池靖遠隻是象征性的行禮,道:“想必皇帝收到消息了,漠北的軍隊已在預定的建州,隻等皇帝一聲令下便可南下與池靖卿的軍隊交鋒。”
看了一眼他的臉色,續而道:“不過屆時本太子也應前往建州,統領十萬大軍了。”
建州乃是北方最靠近南方的城池,臨近黃河流域,地勢稍低,易攻難守,因著臨近南方之城池隻有建州,無奈之下,才讓十萬大軍暫時駐軍。
澹台月華先前便提過他帶領軍隊之事,池靖遠雖不悅一外人帶兵在他的領土上作戰,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他麵無表情,道:“太子甘願帶領軍隊衝鋒陷陣,朕深感榮幸。太子初來乍到,對大越尚不熟悉,保險起見,朕安排了人隨你一同前往建州,”
見澹台月華有意拒絕,趕在他前麵開口,“隻是個領路的人罷了,太子若嫌礙事,便當個閑人養著,朕準備的糧草足夠大軍用上一月之久了。”
換言之,即便不需要那人指路,也必須要帶著。
澹台月華眼底掠過異色,淚痣更為妖冶:“客隨主便。”一旦離開了京城,那人什麽時候處理不掉。
澹台月華離開之後,一人從屏風後麵走出,站在書案前,恭敬道:“皇上,澹台月華身手與我不相上下,若他未發現屬下的行蹤還好說,若被他察覺,怕是……”
餘下的話未說明,卻不難理解。
池靖遠沒有半分意外,看著大門的方向:“他到底是漠北的太子,漠北人皇室中人皆自幼習武,他身手豈會差。池夜,伴君如伴虎,澹台月華遠比他表現出來的要危險的多。”
池夜乃先帝最小的兒子,生來便不得先帝喜愛,一直倍受池靖遠關照,且早在多年前他有了謀反之心時,便將其培養起來,至今已成了他手下身手最高之人,與他手下衛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這是連對他知根知底的池靖卿都不知的存在,此時若非形式所迫,他也不願過早使用這枚棋子。
池夜點了點頭,此人畢竟是他皇兄,且多年接觸,他並無懼意,隻是隱約有股不祥之感。
斟酌半響,道:“皇上,若我死後……可以將我的屍體放入皇陵嗎。”先帝生前不拿他當自己親骨肉看待,連名字也未用“靖”字。
他這一生也未享受過皇子該享受的生活,這他也並不在乎,隻求死後可進入皇陵安葬,也算他已故的父皇承認他的身份了。
池靖遠端詳著眼前這個十七歲少年那張了無稚氣的麵孔,內心深處生出輕蔑與嘲諷。他不過是自己手上的一枚棋子罷了,也想入了皇陵?
一抹譏諷從眼底深處劃過,轉瞬即逝,道:“皇子入皇陵乃自古以來的慣例,這點你不必擔心,放心的去吧。”
池夜心中淌過一股熱流,雙手緊握成拳,道了聲謝便退了下去。
當夜,池夜隨著澹台月前往建州,一路無言。
翌日清晨,軍營中橫空出現一女子。
士兵在日出之時便晨起操練,一士兵跑到外圍小解,回來時竟帶了個女子。
一新兵見狀,嘿嘿笑了起來:“我說你去了茅房怎麽去了這麽久,原來是去見姑娘去了,這都到了這裏了,還背在身上,姑娘該不是你搶來的吧?”
其他士兵立刻哄笑一片,一人打趣著:“老趙,咱可是王爺手下的兵,你這事情辦得可不太道德,快趁王爺還不知道,將人家姑娘送回去,也省得被人家姑娘家裏人找上門來。”
老趙許久未碰女人,又被他們這麽圍著打趣,不由紅了耳根,粗魯的將人往地上一放:“你們瞧瞧,我還能搶個昏死的女人回來?”
圍觀的士兵仔細瞧了瞧,還真是個昏迷著的女人,神色各異著,一人道:“老趙,這女人你是在哪兒發現的,怎麽還昏迷著。”
又一人滿臉猥瑣笑意,嘿嘿地往女人身邊湊,伸腿踢了踢:“反正也是個昏迷著的,我們不救也死了,不如就……”笑容猥瑣中帶著曖昧,大家在軍營中待久了,這話誰不明白。
新兵哄鬧著,老兵不少也跟著起哄,唯有幾個性子還算穩重的,未跟著他們鬧,仔細端詳著女子的麵容,道:“看模樣不像平陽的,我看還是先報告給顧將軍,等將軍來處置更妥當些。”
士兵半認真半玩笑的也沒人拿定個主意,這女子就這麽被放在這裏。
戚榮走出營帳便聽見了他們在這鬧騰,走過去輕咳一聲,外圍的士兵聽見了這聲音,忙閉上了嘴巴,回身見是戚榮不是顧將軍,又嘻嘻笑了起來:“戚將軍,您今兒個怎麽這麽早。”
戚榮朝內圍看了眼,再轉回目光:“一大早你們不去訓練,都圍在這裏做什麽,聲音這麽大,小心吵醒了顧將軍。”
他這聲音不小,內圍的士兵聽了聲音默契的安靜下來,自主的讓出了一條路。被問話的那士兵道:“戚將軍,老趙他去茅房路上發現一昏迷的女人,就帶了回來,兄弟們都在猜這女人的來曆呢。”
“女人?”戚榮疑惑道,“身份不明的女人你們都敢往回帶,若是池靖遠派來的細作,你們擔待得起責任嗎?”
現下敏感時期,萬事皆需小心,即便是個女人,也半點馬虎不得,自古以來有多少事情是毀在女人手上的。
士兵聽“細作”二字,皆倒吸了口涼氣,誰也不敢再起哄了,若當真是個細作,他們將人帶了回來,出了事可不就是他們的責任。
戚榮蹲在女子身邊仔細看著,眉頭微皺。
女子骨瘦如柴,身上衣物勉強可遮羞,雙頰凹了下去,顯然很久未進食,許是餓暈的。
且身上空無一物,根本無法證明她的身份,這樣的人要麽是逃荒的難民,餓暈在了軍營外麵,要麽是有人刻意將人扔在了這裏,引起他們的注意。
無論哪一種,他們現下都沒功夫去管,戚榮未仔細思索,道:“將人帶下去,想個辦法弄醒,問出來曆便送回去,問不出便喂飽了給點銀子趕走,軍營中不留來曆不明的女人。”
處置的方法隨便,也不過是個女人,也無人有異議。
戚榮環視一眼還在原地不動的士兵們,一挑眉,語氣略帶責備:“現下什麽時辰了?都在這裏杵著幹什麽?難不成到時候讓顧將軍上戰場殺敵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