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美人計
池靖卿見她低著頭看著地麵,終不忍再裝下去,上前將人抱在懷裏,輕聲道:“無論別人對你說什麽,我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留你在我身邊。”語氣很淡,話語卻重似千金。
沈素期悶悶地應了一聲,額頭抵在他胸口,未察覺半點異樣。
小白兔又怎麽鬥得過狐狸呢。
某隻狐狸搖著尾巴,沾沾自喜。
三日後,段喃到達江蘇。
他隻身一人前往,走之前請求皇上,莫要將他到來一事告知當地官府,打草驚蛇反而不利於鏟除貪官。
是故無人知道他的到來,沒有迎接亦無人發覺城中多了他這樣一人。
江蘇的情況不容樂觀,賑災款被貪汙,當地官府雖每日三餐的施粥,卻因賑災款所剩無幾,那粥清湯寡水,一碗也盛不到幾粒米,如同飲水。
百姓饑腸轆轆,瘦得皮包骨,喂乳的母親沒有乳汁,待哺的嬰兒餓得哭不出聲音,老人大多都將米湯留給子孫,逐漸餓死。
慘狀數不勝數,身臨其中,更可感受死亡的腳步逐漸逼近。
段喃回到來之前便準備好的宅院,剛一進門,便聽到交談的聲音,心中升起戒備,悄無聲息地走近。
“段喃許是在城中,我們去找他如何,恰好看一看城中到底是什麽情況。”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房間傳出,段喃不自覺地微勾起唇角,未沉得住氣,大步上前,推開門,第一眼便見沈素期朝門口看過來,一時四目相對。
他餘光瞥見池靖卿,壓下心頭騷動,帶上了門,道:“方才在城中轉了轉,久等了。”語氣平常,說話間,就近坐下。
沈素期在他對麵坐下,搖了搖頭示意無妨,道:“城中的百姓現在什麽情況?”這遠比他們久等要重要得多。
段喃一手搭在扶邊上,腦海中浮現城中的畫麵,不由歎息一聲:“百姓食不果腹,餓死是常有的,好在現在才初夏,病死的並不是很多。”
雖未描述城中慘狀,但單單這兩句話,便足夠讓人聯想到城中模樣。
沈素期秀眉微蹙,眼眸略帶疑惑:“怎麽會這樣,朝廷不管嗎?官府沒有施粥嗎?”語氣透著一股子失望。
段喃目光一轉,看了池靖卿一眼,他還沒有將貪汙一事告訴她?想來也是,若說了,她路上必定更加擔憂。
他若不忍告訴,壞人便由自己來做好了。稍微緩和的麵色浮現冷意,眼眸掠過陰鷙,道:“朝廷若不管,隻怕連粥都沒得喝。”世態炎涼,此時更可體會。
見她欲開口詢問,續而道:“朝廷的確有管,但發下來的賑災款被當地官員貪汙,到了百姓手中所剩無幾,因著水澇,物價上漲,那點銀兩猶如螳臂當車,最後也隻能靠官府施舍。”
所謂的施舍是何等模樣,自是不必再說。
沈素期微怔之後,杏眸含怒,麵帶慍色:“太可惡了,百姓救命的銀錢也敢貪汙,不怕遭報應嗎!”
久未開口的池靖卿見她動了氣,安撫道:“素素,正因如此,段喃才會被派下來,如今我們都在這裏,貪官或是難民的問題,皆由我們來解決。”
這話未否定貪官可惡,卻也未有過激的言辭,隻不過平靜地將難民的慘狀當做問題來對待罷了。
沈素期看向段喃,逐漸冷靜,語氣淡淡歎息一聲:“段喃,我想去城中看一看。”說罷便站起身來。
池靖卿眼眸微眯,段喃起身擋在她身前,見她眉眼帶著急切,道:“素素,城中慘狀,即便再看也隻是徒增哀傷罷了,若不能從根源解決問題,再多的巡視也皆是多餘。”
沈素期秀眉微蹙,抿了抿唇,略微低頭:“可現下也沒有其他辦法,我隻是想著能幫上一點便幫上一點。”語氣略帶無奈,顯然,她心中明白,段喃的話不無道理。
池靖卿緩緩起身,走上前來,道:“眼下最要緊的便是貪官,貪官一日不除,再多的賑災款也不過飽了貪官的私囊。”
段喃見他看向自己,略微點頭,冷硬的唇角略微勾起,道:“池靖遠並未告知貪官我前來查辦此事,且我這兩日行事低調,根本無人察覺。”
言下之意,倘若他們以另外的身份接近貪官,貪官也難以察覺。
池靖卿拍了拍沈素期的頭,眼底戴著寵溺,道:“好了,段喃行事謹慎,還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存在,此事需從長計議,急不得。”
說罷,拉著她回位子坐下,坐在她身側的位子上,一手搭在扶邊,看了段喃一眼,後者眼中迅速閃過一絲異色,麵色鎮定,應道:“二王爺的話沒錯,先鏟除貪官,再救百姓也不遲。”
語氣如常,若非親眼看見池靖卿二人間的親昵,他還不願相信,沈素期再次回到池靖卿身邊,且一切如前。
池靖卿修長的手指輕叩著桌麵,此時再開口,聲音已然冷了下來,他眼眸淺帶笑意,雖不達眼底,唇角微勾,緩緩道:“即是貪官,自然貪財好色,對症下藥,豈有藥到病不除之理。”
沈素期眼波一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道:“你是說我們去賄賂貪官?”可他們哪有那麽多銀子來賄賂。
池靖卿屈指在她額上敲了一下,淺笑道:“素素,百姓食不果腹,賑災款皆要未百姓購買糧食,且貪官必定不缺少銀子,賄賂怕是行不通。”
沈素期微怔,下意識便要開口詢問。
段喃見她未參透,唇角微不可見地勾起,眸中掠過笑意,道:“素素向來冰雪聰明,怎的一時糊塗了,貪財好色,既然無財,便前去獻色。”
“美人計自古以來便是良策,此法可行。”
人未到,聲先到。麵具隨後推門而入,見段喃看向自己,嘖嘖道:“段大人這話說到了點子上,那貪官好色得很,想必比銀錢賄賂還要管用。”說話間,自顧自地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段喃抬手欲要阻攔,見他已放下茶杯,也便不再提醒,放下手,問道:“貪官好色再正常不過,這幾日我在城中也聽了些謠言,”頓了頓,“秦公子又是從何得知?”
他們初來乍到,短時間內麵具便得知了那貪官是何脾性,可見池靖卿身邊的人,辦事效率頗高。
麵具隨意坐下,靠在椅子上,稍微一回憶,嘖嘖兩聲,道:“如今百姓食不果腹,想必你們知道,但你們可知錢桐,也就是那貪官,不僅借著此次民難發了一筆橫財,更充實了自己的後院。”
沈素期忽地想到了什麽,不等他繼續說下去,便接道:“莫非他抓了難民中的女子?”即便這話是由自己說出,仍忍不住驚愕。
麵具一挑眉,沒想到她一個女子能夠想到這一點,應道:“也不完全是這樣,錢桐不是貪汙了一大筆銀子嗎,他便拿出一小部分銀子,到街上去買女子。
哪家願意賣女兒的,他便優待那一家,不僅給糧食,還給銀子。城中哪個糧鋪的糧食不是留給自己的,百姓有錢也花不出,除了錢桐給的那點糧食,什麽有用的東西都沒有拿到,等於白白送了一個黃花大姑娘。”
黃花大姑娘一詞說的流暢自然,麵具隻管說著,未留意到池靖卿聽聞這一詞時多看自己的那一眼。
沈素期一手扣著扶邊邊緣,骨節泛白,她即驚愕又憤然,更多是無奈。
百姓為了活命,用盡千方百計,不惜犧牲女兒,到頭來卻被人哄騙得賠了夫人又折兵,那貪官實在可惡。
良久,她長出一口氣,壓著心頭的怒意,偏頭看著池靖卿,咬牙切齒地問道:“什麽時候動手?”
池靖卿唇角帶著笑意,看著麵具,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在,隻是我們人手有限,沒有多餘的女子去獻色,”頓了頓,“如旭,你不是還沒有接觸過女子嗎,本王便成全你一次,叫你從內部了解。”
沈素期一怔,不由失笑,隔著麵具的銀麵,都感覺到他僵硬的表情,她忙止住了笑,略微低頭,肩膀一顫一顫的。
段喃起先有意提醒池靖卿,並非沒有合適的人選,但見池靖卿眼底帶著戲謔,暗道秦如旭許是什麽地方得罪了他卻不自知,他這是有意叫秦如旭出糗呢。
思及此,也便不再理會,隻坐著看戲。
麵具麵色錯愕,瞪大了眼睛,見池靖卿不像說笑的樣子,幹笑了幾聲:“靖卿,二王爺,我一七尺男兒,即便我願意為了百姓獻身,那錢桐閱女無數,也不會相信啊。”
所以便無需叫他去男扮女裝了。
池靖卿點了點頭,在麵具以為他被說服時,一本正經道:“話雖如此,但現下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以你的身高若扮成女子,最多算作高挑,且你容貌清秀,錢桐見了也便不會再計較身高。”
此言不假,麵具比池靖卿矮了一個頭,且偏於清瘦,再者容貌用人皮麵具來更改,並無不可。
麵具的說辭一一被駁了回來,唇角一抽,銀麵下,麵容哭喪,悲痛道:“靖卿,你素來行事謹慎,若被發覺,豈不打草驚蛇,此事還需再三考慮,”目光轉向沈素期,“沈姑娘,你覺得呢?”
沈素期輕咳一聲,抬眸看向池靖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