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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投誠

  沈素期並非很在意先前之事,特別是在他反複解釋之後,隻想要一個態度罷了。現下他以發誓來表明態度,她如何不動容。


  思及此,莞爾一笑。


  敲門聲響起,旋即一男子走了進來,到池靖卿身前,單膝跪地,道:“主子,祁四公子帶人到了,正在別院等候。”


  池靖卿神色未變,隻是眸中柔情不複存在,冷聲道:“好生招待,我晚些過去。”語氣與適才判若兩人。


  沈素期待那人退了下去,秀眉微蹙,問道:“別院離這裏有多遠,你身上還帶著新傷,小心謹慎些,凡事莫要親力親為。”頓了頓,“祁裕這個人……”


  她初到京城,最先結識的便是祁裕,原以為是個好相處的,後才發覺,他才是所有人中最難以對付的。


  池靖卿唇角微勾,伸手在她瓊鼻上刮了一下,眼底些許寵溺,道:“你隻管安心養身體,其餘事情不必費心。”聲音淺帶笑意。


  沈素期微怔,她原本也不應過問這等事情,他未正麵回應也是應該的。


  思及此,眼瞼微垂,掩去眸中思緒:“你快些過去吧。”語氣比適才淡了幾分。


  池靖卿掖了掖被角,緩緩起身:“晚些回來陪你用膳,時間還早,你再躺會兒。”


  沈素期目送著他離開,仍覺有些不太真實。


  半個時辰後。


  雖說是別院,卻更像一個隱蔽的城池。


  依山而建,山崖陡峭,易守難攻,周圍樹木林立,機關重重,若非有識路之人認領,絕無可能活著上山。


  城牆數丈,且城門內設有三處暗哨,內部結構複雜。偌大城池,可容納上萬人,其中更設有練兵場、馴馬場、軍師演習場地以及大小院落數座。


  這宛如一個不為人知的袖珍國度,卻由池靖卿花費數載建造而成,由此可見,他的野心盤踞多年,隻為今朝。


  祁裕上山時並未被蒙住雙眼,是故目睹種種,不止一次被其震驚。


  先皇在世,池靖卿便無心理會朝政,近幾年皆在池靖遠的監視提防之下,竟瞞天過海的開造了這樣一番天地,此人若是敵人,他當真要食之難以下咽了!


  他隨著引路之人在城中繞了許久,後在一水榭前停下腳步。引路之人做了個請的手勢:“祁公子,主子在裏麵等候,您請。”說罷,便退了下去。


  祁裕側過身,看著他遠去,緩緩走入水榭。


  他收到消息,池靖卿在客棧中受了傷,在一宅子內養傷,一直未出門。即便有人通報,也應在他之後到達山上,眼下卻在別院中候著他。


  由此可知,適才那人在帶著他繞圈子,且上山的路不止一條。


  池靖卿至今步步為營,豈會容許一絲意外發生,對他有防範之心也是應當的。


  他們同為為目的隱忍之人,池靖卿有如此作為,卻不顯山不露水,他心生敬意。


  一入水榭,便嗅得檀香淡淡,格局寬闊,右手邊一道屏風。


  池靖卿負手立在窗前,察覺到他進來,轉過身。


  祁裕一作揖,道:“草民見過二王爺。”聲音平靜,說話間,已將敬意之意收斂。


  池靖卿打了個手勢,將人引入屏風後,屏風之後,餐食座椅皆準備妥當,示意他入座,旋即道:“四公子千裏迢迢而來,一路奔波,本王為你接風洗塵。”


  說罷,慢條斯理地斟了兩杯酒。


  祁裕見他半點不心急,自己更是不急,與之舉杯,飲下後,緩緩道:“二王爺客氣了,一路途徑各個城鎮,聽聞民間趣事,也不覺勞累。”唇角擒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


  池靖卿手中轉動著酒杯,漆黑眼眸深邃幽暗,聞言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天家爾虞我詐,多有煩心之事,百姓與世無爭,閑來偏愛聚在一起,時間長了,自然多生趣事。”


  乍一聽多有悠閑,卻暗指出皇室之中,並非看上去那般光鮮亮麗。


  且現下池靖遠當道,百姓聚在一起也多半是相互吐著苦水,哪有什麽趣味可言。


  祁裕極為自然接道:“二王爺體察民情,所言不假。隻是百姓無爭,卻偏有人欺百姓無爭,使得百姓不得不爭。”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如今百姓怨聲連天,推翻池靖遠的統治是遲早的事情。


  這話明指百姓,暗指國公府。國公府未有謀反之意,卻被池靖遠一次次欺壓,若想自保,必要反抗。


  池靖卿放下酒杯,發出輕微聲響,他眸色忽暗,沉聲道:“即是要爭,必先摧毀其最為貴重之物,再使民心所向,叫其孤立無援,屆時一舉拿下,必然爭得。”


  縱觀全局之大氣,勢在必得之勢,佛擋殺佛之決心,皆在這一番話中體現。


  他未有過激之舉,卻叫人心生熱血。祁裕隱忍多年,早已磨練出沉穩的模樣,且心如頑石,不為任何事所動。


  現下聽聞此言,沉寂多年的心怦然跳動,心潮澎湃。他袖中的雙手緊握,強作鎮定,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民為重,君次之。隻要民心所向,改變現狀指日可待!”


  這話便使自己站到了池靖卿的立場。


  國公府縱然有精兵,卻是孤軍奮戰,如今池靖卿站在了池靖遠的對立麵上。他身上流著池家正統血脈,且有謀略、有膽識,再加上國公府的兵馬,推翻池靖遠的可能性便更大。


  池靖卿本便有拉攏之意,這話正中了他的下懷。他正了正神色,將話說明,道:“四公子,自古民不與官鬥,並非無道理,池靖遠乃是一國之君,手中掌握兵法大權,百姓縱然有怨,卻手無寸鐵,難以與之抗衡。”


  以國公府之精兵,尚可與池靖遠的兵馬一戰。


  祁裕多年隱忍養成的性格,使他很快便冷靜下來,聽出他話中之意,道:“二王爺,我此次隨著軍隊來,此點無需過於擔心,隻是我們人手甚少,還需仔細謀劃才是。”語氣已然平靜了下來。


  池靖卿並未立即與之商討細節,隻將他安頓下來,飯後便匆匆回了宅子。


  一進門,便見沈素期在餐桌旁等候,支著下巴,眼巴巴的望著門口。


  見人回來,眼睛一亮,起身道:“怎麽這麽久,用膳了嗎?”湊近聞了聞,隻嗅得淡淡檀香。


  池靖卿隨她坐下,不由唇角帶了笑,目光掃過菜肴,道:“答應了回來陪你,怎會先用膳。”


  檀香掩去他身上飯菜的味道,沈素期本便未懷疑,自然信了。


  她素手盛湯,端到他麵前,莞爾一笑,道:“適才熱過,這麽久才回來,定是餓了。”眸中流露著期待,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池靖卿見她笑靨如花,卻忽地想到走前她表露出的異樣,將湯碗朝前推了推,看著她,神色稍正,道:“素素,祁裕此次前來投誠,池靖遠的作為想必你知道了,不僅百姓被堵了活路,世家更岌岌可危。走前未告訴你,是……”


  沈素期心思微動,搖了搖頭,唇角扯出一抹笑,道:“回來就莫要再提外麵的事了,再不用膳便還要勞煩下人去熱了。”話雖如此,卻微垂著眼瞼,未與他對視。


  池靖卿知她心中仍在介意,歎息一聲,道:“素素,今日祁裕前來,便是商談有關起義一事,隻是先前還未確認他的態度是投誠還是合作,是故想等確定在之後再告訴你。


  不料叫你多心了,是我考慮不周。”語氣略帶歉意。


  沈素期心下動容,若換了從前,他斷然不會這般道歉,現下她應知足才是。


  細想之下,忽地頓時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問道:“你要造……”及時停住話語,四下看了看,“我早該想到的,撫平縣的起義應與你脫不開幹係。


  但隻要打仗,受苦的終是黎民百姓……”聲音愈發的小。


  起了戰火,受苦的是黎民百姓,現下未有戰火,黎民百姓仍處於火神火熱之中。


  池靖卿唇角略帶輕嘲,移開目光,道:“若要改變,必先摧毀,唯有將池靖遠推下來,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即便代價重大,也絕不可繼續容忍。”


  沈素期知他話中道理,抿了抿唇。一時未開口,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檀香,這味道越聞越覺熟悉,她秀眉微蹙,仔細回想。


  忽地一怔,她想到了!


  從前曾前往護國寺祈福,佛堂點著檀香,她進佛堂上香,身上也有過這味道。


  憶起護國寺,不由想起慧生大師曾對她的忠告之言。


  池靖卿見她目光落在遠處,皺著秀眉不知在想起什麽,不由失笑,適才悲天憫人,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走了神。


  屈指敲了敲她的額頭,道:“想什麽呢,此事還需再議,先吃東西。”語氣略帶無奈,眸中卻是寵溺。


  沈素期神遊的思緒被拉了回來,揉了揉額頭,抬眼看著他,道:“靖卿,現下民怨滔天,想必許多百姓皆願意支持你,你何不嚐試著兵不血刃,以理服人。”


  慧生大師曾說過她可決定天下蒼生之生死,有救濟蒼生之能力,她當時隻當大師太過誇張,未去多想。如今仔細想來,隻道慧生大師知曉天命,大師之名實至名歸。


  池靖卿“嗯?”了一聲,問道:“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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