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禍起蕭牆
段喃眼底掠過一絲異色,轉瞬即逝。點頭道:“多謝公公,勞請公公通報一聲。”
德喜一彎腰,“哎呦,段大人您這話說的,皇上正在裏麵等您呢,您快些進去才是。”說話間,做了個請的動作。
段喃大步走進養心殿,剛走近幾步,池靖遠便砸了一個茶杯過來,碎片濺到了他衣擺上,碎片一地。
他腳步一頓,幾步上前,跪地行禮,道:“臣參見皇上。”
清冷的聲音響在書房,池靖遠稍微收斂了怒意,麵色仍是陰沉著:“撫平縣州城起義謀反,朕派人查證,竟是九王的餘孽,且打著拯救百姓的名義。”沉吟一聲,一拍龍案,響聲鎮得人心頭發慌,“朕不體恤將士?不關心百姓?簡直不將朕放在眼裏!”
門外的德喜聽得肩膀一抖,朝外走了兩步,企圖避開這股子龍怒。
段喃麵色微變,頭顱稍低,道:“皇上息怒,如此臣心有惶恐。”話鋒一轉,“皇上所做的決定皆是為了大越黎民百姓,豈會有錯。百姓愚昧,誤會了您的意思。隻是九王的餘孽……恕臣無知,不知皇上您所言是何。”略帶一絲疑惑。
至多是一年前發生的事情,九王爺覬覦皇位,若不是當今皇上雷厲風行,手段狠辣,登上皇位的許就是九王爺了。
是故池靖遠一登基,便借由除了九王爺。若非乍一登基事務繁忙,豈會任九王爺的餘孽逃竄。
但這話池靖遠如何也不會講出來,隻沉吟道:“九王爺覬覦皇位,蔑視天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便朕有心顧及手足之情饒恕他,天理也難容。”
聲音一頓,擺了擺手:“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現下九王爺餘孽造反,段愛卿如何看此事,朕應派誰去治理。”
話雖如此,池靖遠仍在提起九王爺之時,鷹眸微變。九王爺的事情,隻會提醒他,他不是正統血脈罷了。
段喃如今是何許人也,豈會不知池靖遠心中是如何想。聖意不可揣測,但若不揣測,豈不自己找惹禍端。
而池靖遠將他叫來,也並非是真的聽他的意見的。他隻管順著皇上的意思說便是。
段喃麵色略帶惶恐,略微思索,道:“回皇上,九王爺餘黨擾亂百姓安寧,乃是對大越不利,對皇上不敬,著實應派人平反才是。”
池靖遠麵色稍有緩和,沉聲問道:“朕也知內亂必須鎮壓,隻是現下得力些的將軍正在招兵買馬,訓練將士,不得力的又如何平反?
派何人前往,便成了頭等大事。既要士兵信服,又要腹有謀略,實在叫朕頭疼。你是朕最為信任之人,可有什麽人選推薦?”
段喃在朝中可以說是有些孤僻,素來不與大臣們走近,這性子大臣們不喜,但皇上卻是喜歡的。
這等問題,也隻可以問他這樣的臣子。
段喃沉思片刻,斟酌著開口:“回皇上,臣入朝為官時間尚短,對軍事了解甚少,隻是在入朝前曾聽聞顧將軍頗受士兵愛戴,更是謀略之才。此次若是顧將軍前往,平反指日可待。”語氣平緩,未有讚賞或諂媚之意。
池靖遠目光落在他身上,半響,沉吟道:“顧將軍乃是一元大將,理會這等小事有些大材小用了。且顧將軍在家休養,朕不忍打擾。”
更為重要的一點,池靖遠幾月前才剝削了顧將軍的兵權,如今因著平反這點小事便恢複他的兵權,未免顯得皇上的決定太過兒戲了。
段喃眼底神色微轉,換言道:“皇上,既然顧將軍用不得,顧將軍手下的戚將軍也是一名幹將,且絕對忠於皇上,不妨叫戚將軍前往,皇上以為如何?”
倘若不久之後當真起了戰火,皇上必定會再次重用顧將軍,滿朝也找不出這樣文武雙全的將軍了。
現下皇上遲遲未重新重用顧將軍,不過還顧及顏麵罷了。
果不其然,池靖遠隻沉吟片刻,便道:“便派戚姓將軍前往罷。”如此,此事便這樣定了下來。
撫平縣。
某一宅院。
書房。一中年男子坐在書桌後方,雙眼深邃,眸中透著些許滄桑。
下座一玄色長衫男子坐於椅子上,手端著茶杯,漆黑眼眸溫潤,唇角淺帶笑意,抬眸看向中年男子,緩緩道:“久聞您一片忠義之心,想來傳言必定不假。”
說罷,輕抿一虧口茶水,續而道:“品茶如品人,茶香久久不散,正如周前輩忠義之心,並未隨著九王爺逝去而減退。”
眼前之人乃是九王爺心腹周柏,人如其名,剛正不阿,且九王爺去世之後,一直在尋找報仇機會。
周柏聞言,眸中帶著探究,一拱手,道:“二王爺言重了,做下屬的本便應該為主子盡心盡力,”話鋒一轉,“忠臣不侍二主,二王爺之意草民已知,隻是此次起義,乃是草民許久以來的夙願,如今可以借二王爺之力,草民感激不盡。
但若因此命草民做出有損九王爺之名的事,請恕草民無法為二王爺效力。”不卑不亢,雙眸帶著誠懇。
言下之意,隻可合作,若要他做出有違本願之事,絕不可能。
池靖卿心下欣賞,雖未將這欣賞表現出來,但唇角笑意更深了幾分,道:“我們有著同樣的目的,且你為了九王爺,而本王與九王爺的關係,想必無需本王說,您也是知道的。
本王如何會指使九王爺的人,”話鋒一轉,“且即便本王有拉攏之意,您也不會隨本王,又何出此言。”語氣緩緩,尊貴優雅且不失大氣。
周柏微愣,他雖是九王爺的心腹,卻並非是池靖卿的心腹,堂堂二王爺可如此敬他,定然不會強人所難。
思及此,麵色稍有緩和,道:“草民過於草木皆兵了,還請二王爺莫要怪罪。”
既然話已經談開了,便也無需顧及過多。
池靖卿輕啜一口茶,看向周柏,唇角帶笑,緩緩道:“撫平縣縣令已在我們掌控之下,想必池靖遠已然得知此事,不久之後便會派人下來。”
周柏眉頭微皺,眼底殺意乍現,冷哼一聲:“池靖遠最擅長的便是殺戮,隻是將撫平縣作為戰場,愧對了撫平眾多百姓。”語氣略帶一絲無奈。
現下即便他謀反成功,九王爺也不會活過來,但他為何堅持謀反?池靖遠殺戮殘暴,根本不將百姓的生活放在心上,大越有這樣的皇帝,乃是百姓之不幸。
池靖卿放下茶杯,溫潤的眼眸愈發深邃,道:“其實也不然,若是撫平縣中無百姓,豈不是最佳戰場,”頓了頓,“您隻管放手去做,即是合作,本王必定不會叫您首當其衝。”
周柏看著他的目光微變。
從周府出來,麵具快步上前,四下看了看,低聲道:“靖卿,京中傳來消息,池靖遠此次派了顧將軍手下的一名將軍來平定。”
池靖卿腳步未頓,道:“顧將軍反應如何?”語氣透著一絲興致。池靖遠此次未派顧將軍來處理這等小事,便說明了顧將軍還有重掌軍事大權的可能。
二人進了一間茶樓,麵具這才應道:“顧將軍仍是整日在府中,好似當真不理會這等瑣事了。”頓了頓,添了一句,“但也沒有表現出憤憤之態。”許是當真認了池靖遠的處置了。
池靖卿點了一壺花茶,現下細細看著皇菊,緩緩道:“顧將軍半輩子都在軍中度過,忽然閑在家中,且手下的將士都被皇上所用,豈會當真過著所謂安穩的日子。”
語氣略帶輕嘲。
麵具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讓我猜一猜你的想法,”目光一轉,“顧將軍重情重義,且所作所為皆是為了百姓,若知道池靖遠的做法,必定會失望。顧可將人拉攏過來?”
顧將軍在軍中頗受信賴,若將此人拉攏過來,對他們來說,如虎添翼。
池靖卿抿了一口茶,唇角略帶笑意:“如旭,你的思想境界比先前提高了不少。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顧將軍還未到失望透頂之時。”
現下他們謀反剛起,若太過引起池靖遠的重視,反對他們不利。
麵具聽他語氣緩了下來,嘖嘖兩聲。還未開口,便聽樓下一陣騷動。當下起身朝樓下望去,但見一群官兵將百姓聚集在了一起,不知宣布著什麽。
他坐回座位,道:“池靖遠征兵還未完,現下不知又在鬧什麽幺蛾子。”儼然將池靖遠當做一昏庸無道的昏君。
池靖卿目光掃了窗外一眼:“且等著看便是。”
街上,官兵將百姓聚集在了一起,張貼告示,旋即便當著百姓的麵高聲念道。
大意便是國庫空虛,隨後便要增加賦稅。
百姓年年指望著糧食活命,忽然增加賦稅,叫這些苦命的百姓如何接受。
年長的軍官站在椅子上,高聲道:“從下個月起,你們的糧食一半要上交,若實在拿不出糧食,便拿出三兩銀子。若連銀子都拿不出……”
“拿不出銀子要如何?難不成要殺了我們?”
“別說三兩,即便是三十文對我們來說也是不易。”
又要銀子又要糧食,近乎是要了這些百姓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