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會麵
情勢忽地反轉,漠北鐵騎失去坐騎,便與安國士兵無異。且楨溫禮出現過後,安國士兵軍心大漲,所以現下漠北士兵漸漸弱了下來。
他們越弱,安國士兵情緒便越是高漲。
楨溫禮長槍一挑,拓跋碩從馬上摔了下來,長矛指地,身體在半空中一旋,落在地上,腳步向後一踉蹌。
還未站穩,胸口一刺痛,動作僵硬地低下頭,但見沾了血的劍從自己胸口刺了出來。
拓跋碩不敢置信地偏過頭,見安國士兵輕蔑地看著自己,心頭大怒:“中原人偷襲……卑、卑鄙……”
池靖卿猛地抽出劍,拓跋碩後心噴射鮮血,前者身體後躍了一步,與此同時,拓跋碩的身體重重的倒了下來。
漠北將領一死,頓時,人心渙散,甚至有繳械投降者。
楨溫禮看向池靖卿,定睛看清楚,眼底掠過一抹異色,微不可見地點頭,便朝安國的士兵走去。
漠北士兵怎麽也不會想到,先前碾壓般的勝利,竟會變成如此慘狀,且無人知道池靖卿二人的存在。
是故日後在漠北的軍隊中,竟出現了四皇子楨溫禮乃是安國戰神的傳言。
暮色四合,橘色夕陽餘暉灑落而下,穿過樹林,枝椏落下斑駁倒影。
夜。
邊境,天一黑,便寂靜了下來,偶有篝火劈啪作響的聲音,為寂靜的夜添了一絲生氣。
圓月懸掛在天空幕布上,清冷的月光傾瀉而下,如一層薄薄的紗,籠罩著世間。
安國軍營。
軍旗迎風而立,軍營成片,一玄色主帳佇立在中央。
北風卷地,風聲呼嘯。
兩名安國士兵在主帳門口經過,稍微放緩了腳步,細聽著營帳內的聲響。
軍帳內,楨溫禮一身白衣,負手而立,麵無表情,鳳眸陰沉。他身前站著一約二十二三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揮開不合時宜的折扇,看著他,緩緩道:“溫禮,今天這場戰役……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太過自責。”聲線優雅華麗,語氣淺帶一絲哀傷。
楨溫禮唇角勾起一米冷笑,麵帶慍怒:“若非我一時動搖,聽信了符相偷襲能夠成功的鬼話,那幾百名士兵怎會慘死?”
他話鋒一轉,“陵青,他們當中有過半的人皆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因我一個錯誤的決定,便喪了性命……”
等他趕到時,已是屍橫遍地,即便帶回了一些士兵,也無法與損失相比。
陵青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暗道四皇子有勇有謀,卻偏偏菩薩心腸,這在亂世之中可是要不得的。
他歎息道:“溫禮,事已至此,你莫要過於自責,不妨趁著這次戰敗,想辦法除掉符佑。”尾聲帶著一絲冷厲。
楨溫禮麵色稍緩,沉思片刻。
忽地,營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楨溫禮斂了表情,緩步朝門口走去。
營帳外,池靖卿二人被巡視的隊伍圍在了中間,其中領隊之人指著他,厲聲質問:“你們兩個是哪支隊伍的,為何在四皇子營帳前徘徊?”顯然,已注意了他們許久。
池靖卿不慌不忙地道:“你們又是哪個將軍所帶的士兵,我們二人在四皇子營帳前,自是四皇子安排的。你們一上來便質疑,莫不如我們去與四皇子當麵對峙?”話尾提高了聲音,語氣不卑不亢,其冷靜沉穩之態,不由叫人信以為真。
領隊見他有恃無恐,瞬間猶豫起來,莫非當真是四皇子之意?可若真如此四皇子叫他們守在門口做什麽?
念頭剛一閃過,便見楨溫禮從營帳中走去,掃了他們一眼,沉聲問道:“你們聚在這裏做什麽?”適才池靖卿的聲音,他自是聽見了的。
領隊的還未開口,楨溫禮回過神,邊走進主帳,邊道:“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些進來。”語氣淺帶一絲責備。
陵青站在營帳內,將適才那一幕看在眼裏,眼底掠過一絲異樣。
池靖卿看向領隊那人,後者忙撤走自己的人,並衝他點了點頭。
有楨溫禮出來證實二人的身份,他們自是攔不得。
麵具在門外警惕,池靖卿進了營帳,見還有一人在,看了楨溫禮一眼,見他略微點頭,心下了然。
楨溫禮將他上下掃了一眼,盡管心中疑問頗多,仍是以好友久別重逢的語氣道:“二王爺,好久不見。”
池靖卿解開了衣領上的一顆扣子,唇角擒一抹笑意,不緊不慢地應道:“別來無恙,四皇子。”語氣平緩。
二人皆如處於山水之間,故友重逢,自當酒杯對月,飲酒成詩。
然,此處乃是戰場,二人可恍若身處異境,另外二人卻做不到此點。
陵青未見過池靖卿,但聽聞楨溫禮適才喚他靖卿,料想到此人乃是大越二王爺,不由起了戒備之心,將人掃了一眼,看向楨溫禮,沉吟道:“溫禮?”
楨溫禮測過身,忽地想起他還未與池靖卿見過麵,介紹著:“陵青,這位是大越二王爺,”看向池靖卿,“靖卿,我兄弟。”
介紹的同時,將每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道明。
陵青的戒備之心收斂了一些,衝池靖卿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寒暄過後,池靖卿直奔主題,略微思索,道:“溫禮,你此次出征,可有符佑同行?”他適才雖在外聽到了些,但總歸不好拿聽到的與之交談。
提起符佑,楨溫禮麵色微變,壓住心頭的不滿,應道:“此次的軍師便是符佑。”語氣透著一絲煩躁,“靖卿,你此次前來,是為了符佑?”
見池靖卿沉默不語,歎息一聲,道:“符佑在大越的事情我多少聽聞了一些,他此次一回安國,便得到了父皇的重用,現下要除掉他,怕是不易。”
楨溫禮也是無可奈何,安國皇帝為符佑安排了四名貼身侍衛,皆是高高手,明著除掉了他定會引起安國皇帝懷疑。
若非如此,此次符佑幹擾軍政造成了損失,便可除掉他。
池靖卿沉吟一聲,耳一動,當即站起身來,環視一眼,問道:“溫禮,哪處可藏人?”
楨溫禮心下一動,隨手指了一處,池靖卿剛走過去,恰好門簾被人拉開。
看著來人,他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符佑先是四下一掃,見隻有二人,眼底掠過一絲異色,道:“夜深了。適才聽聞四皇子還在與士兵探討軍事,卑職便前來提醒您。您可是軍中的主心骨,定要當心身體才是。”
言下之意,他已然知道了適才那兩名士兵的事情,楨溫禮竟有事情瞞著他,應給他一個交代才是。
豈料楨溫禮絲毫沒有考慮,當下嗤之以鼻,道:“本皇子若不慎重些,若再出現與今日同樣的情況,安國的士兵便無需上陣殺敵,便會被高層的決定害死。”話語中透著暗諷。
符佑麵色一變,雖意識到了他這話是何意,卻不以為意,道:“四皇子,勝敗乃兵家常事,您難道可以保證您的每一次決定皆是正確的嗎?”聲音一頓,“今日之事,也不過意外罷了。”
楨溫禮本便對符佑今日錯誤的判斷有意見,現下聽他如此狡辯,怒上心頭,溫雅的麵孔略有慍色:“符佑,幾百名士兵因你而死,你卻隻用勝敗乃兵家常事推脫。若符軍師您死在了戰場上,是否也可稱之為意外之事?”聲音涼薄,語氣全然不似玩笑。
符佑心頭一驚,四皇子向來愛兵如子,倘若因今日之事當真記恨上了他……此處天高皇帝,屆時他便是求救也無門了。
思及此,臉色一變,警惕道:“四皇子乃是理智之人,今日有了您這話,倘若卑職有朝一日當真死在了戰場之上,那便是您指使的。若是被皇上察覺,您還怎麽帶兵出征?”說著,反而有恃無恐了起來。
豈料楨溫禮麵不改色,上下掃了他一眼,眼帶輕蔑,冷聲道:“符軍師,您這話反而提醒了本皇子,你這樣的人,豈可死在戰場那種英豪葬身之地,那不是委屈了您。”
後半句話一字一頓,譏諷之意昭彰。
言下之意,符佑這等人,豈配死在戰場上。
符佑在大越做了這麽多年丞相,豈會連這點反應能力都無。
當即麵色漲紅,劈手指著楨溫禮,道:“四皇子,卑職乃是皇上的人,豈會故意叫安國士兵去送死,你這樣咄咄逼人,哪有一點皇室的風度!”盡管壓製著怒意,語氣仍是不善。
楨溫禮眼眸一沉,掃過他指著自己的手指,眉頭微皺,冷聲道:“符佑,你身為臣子,劈手指著天家人,便是守了本分了嗎?”聲音淺帶怒意,天家之威嚴,不容挑釁。
池靖卿站在屏風後,聽聞符佑反駁著,眼眸微眯,心中暗生一計。
符佑漲紅了臉,最終憤然拂袖離去,營帳中也沒了池靖卿的氣息。
陵青略微思索,沉吟道:“溫禮,大越的二王爺……”
楨溫禮抬手打斷他的話語,目光落在遠處,道:“陵青,我們需要池靖卿的謀略,他也需要我們的人馬,單憑這一點,便可合作。”沒有什麽比利益關係更為牢固。
他沉吟一聲,續而道:“且池靖卿雖為目的不擇手段,但就他這個人而論,也值得深交。”這話便堵住了陵青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