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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桃鄉之事

  二人模樣如初,卻再未營造不出曾經舒適自在的氛圍。


  段喃見她略有怔神,端著茶杯,沉聲問道:“你今日倒在本官巡街隊伍前,是有意的?”聲音清寒,語氣強硬。


  沈素期更是一怔,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似乎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麽。


  她有意的?即便當時他坐在高高在上的馬上,也應看得出她是被人推出來的,若是有意,豈會不哭不鬧?

  她略低眼,道:“內閣學士何以見得民女是故意為之?那馬兒的蹄子不長眼,民女看上去也不像會自尋短見之人。”


  原以為她來了京城收斂了銳氣,現下看來,一點未變。


  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


  段喃心下了然,嘴上仍不放過,換言問道:“若非有意,怎的會正好倒在本官的隊伍前,你可知今兒個是何日?”


  沈素期背脊筆直,坦然應著:“回大人,今日乃是十月二十六,”略微思索,“民女未聽聞今日是何重要的日子,也不知大人巡街,驚擾了大人,是民女的不是。”


  坦蕩之模樣,隻是這話聽起來更像違心。


  段喃似是早便料到了她會如此回應,麵不改色得繼續問著:“你可知道阻攔官隊是何罪?”


  沈素期一怔,他這完全是審訊犯人的口吻,現下拿來對待自己,一板一眼,公道且疏離,全然不似她所認識的段喃。暗自吸了一口氣:“回大人,民女不知。”語氣淡淡,已不再對他抱有任何希望,此人當真隻是與段喃相似罷了。


  段喃見她眼瞼微垂,有意遮掩著眸中的思緒,便知她在想些什麽。微閉著眼,偵查著周圍陌生之人的氣息。


  半響,他睜開眼,麵色略有緩和,道:“素期,方才有外人。”語氣雖略有緩和,聲音仍是霜寒。


  沈素期一怔,抬眼望著他。他現在高高在上,疏離淡漠,眼神不再怯懦,徒有陰冷。幾月不見,強壯了許多,再無法將他與曾經瘦弱懦弱的他放在一起比較。


  她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雙眼所看到的,怔怔的確認著:“你……當真是段喃?”為何變得她都不認得了。


  段喃眼底滑過一絲痛楚,快得連他都未捕捉得到。腦海中浮現最初在桃鄉的一幕幕,終化作一團泡影,換來他一聲冷笑:“素期,人皆是多麵的,不過從前我選擇了順服,現在選擇了反擊罷了。”


  除了從前手無縛雞之力,現下一身武功,他並不覺得自己改變了什麽。


  沈素期聽出此意,唇角一抹苦澀:“段喃,變了就是變了,從前你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話語一頓,“如今你還怯懦嗎?還可以選擇順服嗎?”


  變了就是變了。


  如今要她回到從前那般肆意灑脫,還回的去嗎?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嗎?當然不可。


  段喃微怔,冷硬的唇角略帶一絲苦澀:“如今我仍是說不過你。”輕抿了口茶水,放下茶杯,已恢複如初。


  現下再談從前過往,徒增感傷罷了。


  沈素期略過這個話題,忽地想起什麽,問道:“段喃,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一切發生的太快,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甚至忘了詢問他如此重要的問題。


  段喃不答反問:“素期,你來京城又是為何?”


  沈素期眸中掠過恨意,目光不知落在何處:“桃鄉百姓的仇人在京城,我為尋仇而來,”眼神清明幾分,“但你為何來,桃鄉那場變故之後,你又去了哪裏?”


  那場大火燒毀了一切,後來她便再未見過他,有想過他可能隨著那一場大火一起去了,也想過他可能逃了出來,卻未料到再見之時,彼此會是這副模樣。


  段喃略微回想,那場大火他著實逃了出來,結識了那人,輾轉到了京城,參加科舉,乃至現在,皆與那人脫不開幹係。


  他回過神,眼眸陰鷙,冷聲道:“那一場大火不僅燒毀了你的一切,也燒毀了我的一切,我到京城,參加科舉,皆是為了報血海深仇。”提及仇恨,他麵色不改,隻眼神略微變化。


  而他本便冷漠,這一細微變化,不易察覺。


  沈素期秀眉微蹙,看著他未換下的狀元服,唇角冷笑:“既是報仇,為何入朝為官?”話一出口,便料到了為何。


  但話已出口,容不得她再收回來。


  段喃眼神愈發陰鷙森冷,見她麵露了然,沉聲道:“若不入朝為官,如何取得池靖遠的信任。”話語一頓,端著茶杯的手緊握,骨節泛白:“素期,你的目的是殺了池靖遠,我卻是要毀了他最為驕傲的東西。”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與那人合作。


  沈素期心頭一凜,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你是說……”天呐,他意在攪亂朝堂嗎?


  或許這便是他們最為不同之處,她隻知道桃鄉百姓死在池靖遠手上,隻要殺了他便可報仇,未想到池靖遠為何殺得了桃鄉百姓。


  驚愕之後回過神來,認識到了問題所在,道:“段喃,你這目標乍一聽熱血沸騰,你可否想過,池靖遠是皇上,扳倒皇上豈是易事。”


  這話格外耳熟,當初她入宮為秀女時,似乎聽了不止一次兩次,現下反過來勸導他人,方可明白反對她之人的良苦用心。


  但若重新來過,她仍會入宮。


  段喃唇角微不可見的上揚,不假思索道:“素期,當日你一腔奮勇入宮,可有想過你與池靖遠的實力之差?”聲音本便清冷,語氣未波動便教人覺得淡淡嘲諷。


  沈素期一時語塞,抿了抿唇。


  段喃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眼神逐漸深邃,半響,掃了一眼一側的椅子:“素期,你先坐下,我與你說些桃鄉的事。”


  提及桃鄉,沈素期哪裏顧得上其他,當即上前一步,急切問著:“什麽事?是不是你找到了平反桃鄉之事的證據?”尾聲輕顫,桃鄉始終是壓在她心中的一塊巨石。


  段喃好似聽到了好笑之事,冷硬的唇角浮現一絲笑意,眼眸更是冷了:“平反?素期,恐怕你誤會了什麽,被冤枉之人才可用平反一詞,沈家之事,純粹是皇上自私之行,何來平反之說。”


  言下之意,這是他們與池靖遠的個人恩怨,即便鬧得再大,也無法當做光明正大的案子來結。


  沈素期微微搖頭,雙唇微張,垂在身側的手攥著衣角,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麽會……如此桃鄉百十來號人豈不是枉死了?”尾聲提高,語氣驚愕。


  那些人死無葬身之所,若是連個說法都沒有……沈素期一直堅定複仇的心,略微動搖了。


  段喃眼底掠過一絲異樣,續道:“素期,桃鄉之事並非你想象的那麽簡單,沈家沒落並非從新皇開始。”


  沈素期略微怔神,一下子便發覺了問題所在,問道:“那為何沈家最近才遭到皇上的滅門?”這話乍一聽是覺得晚了,但隻是她的不解罷了。


  一直以來隻認為池靖遠因為個人私欲,滅了沈家的門,從未追究過原因,現下段喃忽地提起,她隻覺自己執著的東西似乎與自己想得有些出入了。


  段喃未直接回應她的問題,而是從事情的緣由緩緩講出。


  他道:“事情要追溯到先皇在位時,世人皆知,沈爺爺是丟失了先皇視為珍寶的‘天龍經’,被罷黜到了桃鄉。但素期你想,先皇視若珍寶的東西,豈會隨意交到他人手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更何況先皇的寶物。”聲音平靜,握著茶杯的手收緊。


  沈素期微愣了一下,神色略帶錯愕:“你是說當年我爺爺並沒有將天龍經弄丟,而是另有隱情?”自打她記事以來,便從老一輩人口中聽聞此事,從來不知還有這等隱情。


  段喃微微點頭,目光帶著幾分追憶:“當年先皇重病,唯一的心腹便是沈爺爺,是故在病入膏肓之時,將手中的半本天龍經交給了沈爺爺保管。”


  也便是說沈爺爺並沒有做錯事情,並不是被罷黜的?


  此話含量過大,沈素期一時未能接受。


  段喃略微思索著如何說她更容易接受些,見她消化了大半,續而道:“先皇擔心天龍之事會為沈家招來禍患,也害怕有人打它的主意,便對外宣稱沈爺爺弄丟了天龍經,一怒之下將沈爺爺罷黜到了桃鄉。”


  先皇本以為此事做的滴水不漏,卻不料池靖遠早有謀權篡位的野心,竟得知了此事,有了天龍經的刺激,他更是心急,在先皇未去世之時便逼宮。


  奪得皇位之後,未及時去尋天龍經,隻因新皇登基,急需肅清朝政,便將尋找天龍經一事耽擱了。


  沈素期聽到這裏,忽地出聲打斷:“若我得知的不錯,現在池靖遠也沒有肅清朝政,朝中仍是混亂,怎的他忽然想起要尋找天龍經了?”


  無需直覺,稍微動腦便可想到,在他下令尋找前,定然發生了什麽。


  段喃聽聞此言,一時未回應她,目光略有複雜,半響,心中歎息了一聲,道:“你沒有料錯,三年前發生了一事,使得池靖遠想起了桃鄉、沈家、更是想起了那半本天龍經。”


  那事雖是巧合,但現下沈素期報仇心切,聽了之後許是會誤會什麽。


  後者見聽他話語停頓,略微思索,心中有一答案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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