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出宮
初夜無雲的夜空,忽地灑上了濃墨重彩,陣陣晚風吹動了雲朵,皓月任烏雲宰割,在絕對的黑暗麵前,萬物蒙上了雙眼,俯首稱臣。
現下當真是月黑風高夜,麵具快步走著,前方空無一人,他卻皺了眉。
這一路上,順利的有些可怕。
念頭剛一閃過,便聽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當下加快了速度,與此同時,身後響起了一道聲音。
“站住。”
聲音如同蛇吐著信子纏上了他的頸,一股寒意撲麵而來。麵具身體略微僵硬,暗罵自己無事找事,順利出宮便是萬幸,他竟還有其他想法。
現下對方提著刀追了上來,他自己脫身容易,可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姑娘,怕是不易。
轉過頭,便見一男子,麵帶肅殺,眼眸透著一股可怖的殺意,男子全身漆黑,隻手中的長劍反射著燈籠的光芒。
見他轉過頭,掃了一眼他懷中的女子,微微點頭,冷聲道:“閣下將人放下,隨我去見皇上,尚可保你一命。”聲如霜寒。
麵具打量著男子,心下盤算著有多大的勝算,男子周圍不下十人,皆是侍衛的打扮,半數人提著燈籠,應是為男子照明的。
照明……麵具心下一頓,看向男子的眼睛,一雙黑眸異常深邃,男子察覺他的目光,麵帶慍怒,似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狐狸。
麵具更加確信心中的猜想,冷笑著說道:“閣下這話未免太過自負了,即便在下帶著人,要離開這裏也是輕而易舉。”絲毫不將對方放在眼裏。
男子當眾被這般蔑視,當下提起長劍,直指著麵具:“既然閣下不領情,便莫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
麵具後退了三步,將人貼著牆根放下,抽出佩劍,與之交戰。
男子朝麵具衝過來,長劍直逼麵門,卻在靠近麵具時,手臂一斜,朝地上的沈素期奔去。
麵具豈會容許,當下快速轉身,長劍帶著風聲,朝男子後腰此去,同時另一隻手腕一抖,一枚精致的匕首滑落下來,在另一側朝男子後頸刺去。上下其手,男子一時無法躲避,隻得朝身側邁了一大步,避開身後的長劍,同時上半身一矮,避過了匕首。
防禦的同時亦是進攻。電光火石之間,男子手中的劍朝麵具下盤掃去,麵具一個騰空躍起,落在了沈素期身前,恰好將人擋在了身後。
第一回合下來,二人打了個平手,且將彼此的功力摸了個差不離。
麵具護著沈素期,在原位與其交手,側著長劍朝男子刺去,與此同時,另一隻手發射出三枚飛刀,射向了男子身後提著燈籠的侍衛。
光線頓時暗了大半,男子動作瞬間一頓,麵具唇角微勾,暗道了一聲果然如此。
當下故技重施,男子身後提著燈籠的侍衛盡數中招,燈籠摔在地上,涼風一過,燭火搖曳了兩下,便熄滅。
男子失去了光芒的指引,動作遲緩了一下,麵具眼中閃著玩味,邊進攻邊打趣著:“怎麽?閣下莫不是眼睛看不見東西?”語氣帶著戲謔。
男子後退了三步,側著耳朵,聽聞此言,麵色一變:“看不見又如何,對付你這樣的賊人,閉著眼睛也足夠。”
即便如此,聲音中仍是帶著不屑,好像麵具是一個不足以看在眼中的小角色。麵具聞言也不惱怒,從懷中掏出了一東西,拿著手中搖了搖。
隻見男子麵色一沉,低喝了一聲:“卑鄙。”
麵具手中拿著一串鈴鐺,現下正搖得歡快,聞言輕笑了一聲:“閣下過譽了。”話音落,一個箭步上前。
男子隻聽見清脆的鈴鐺中夾雜著一陣風聲,憑著直覺朝右側躲避,躲開了從右側刺過來的長劍,卻未躲過左側悄無聲息而來的匕首。
麵具左手不僅拿著鈴鐺,並提了一把冒著綠光的匕首。男子左肩溢出血跡,心下一怒,當下提著劍上前,剛一提氣,便覺身體一寒,一陣眩暈。
手中的長劍似有千斤重,男子以劍撐著地板,看著麵具的方向,咒罵著:“卑鄙,下流!”尋常人豈會有如此卑劣的方法,簡直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
麵具看都未看他一眼,走到沈素期身邊,將人抱了起來,往原本要去的方向大步走去。
大越皇城三麵環山,前有護城河,可謂固若金湯。
皇宮後方便是一片連綿的山脈,名為仙山,山脈崎嶇,且常年煙霧繚繞,據聞山脈深處,住著一位修仙之人,即將羽化。
皇宮與山脈間隔了一三米寬的山路,山路空曠,因著臨近仙山,常年無人從這裏走過,此處便成了一個絕佳隱蔽的地方。
隻有一小部分人知道,為何仙山會常年雲霧環繞,為何無人接近。
現下山路上停了一輛馬車,趙子威坐在車夫的位置,眉頭微皺,一邊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目光緊鎖在約定好的位置。
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兩刻鍾,麵具卻仍未出來,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故,麵具有脫身的能力,隻是沈素期……
眉頭又是一皺,四下安靜的可怕,察覺不到一絲人類氣息。
忽地,一道人影落在身前,懷中抱著一團棉被。
趙子威看清來人,當下上前一步,掃了一眼他懷中的棉被,這才發覺一人頭露在棉被外,定睛一看,當下“嘖”了一聲。
他邊從麵具手中將人接過來,便問道:“驚動了什麽人了?”否則以麵具的實力,從那樣偏僻的地方,帶出個人不至於這麽久。
更何況那密道知道的人不多,乃是池靖卿所布置。不過過了今晚,那密道便也要荒廢了。
麵具指了指馬車,示意趙子威進去,自己坐到了車夫的位置,趕著馬離開,才應道:“遇到了點變故,不礙事。”
馬車空間很大,足以坐下六到八人,車內準備了療傷的藥,為麵具意外受傷所準備,現下他安然無恙,暫時便沒了用處。
趙子威將藥品收了起來,將折疊桌子立起來放到了一側,緊皺著眉,語氣帶著一絲急切:“可以給王爺發信號了。”
麵具應了一聲,掏出信號彈,朝天空放去。隨手將東西扔進了仙山,驅車離開。
趙子威作勢要將包裹著沈素期的棉被打開,手剛碰到棉被,便僵硬在半空。腦海中閃過數道思緒。
倘若沈素期未穿衣物,萬一她衣不遮體,萬一她……
趙子威耳根微紅,心髒莫名加快,手向前又縮了回來,反複幾次,仍未下手。
許是在棉被中包裹了太久,沈素期臉頰微紅,與她略帶稚嫩的麵孔相得益彰。
不知想到了什麽,趙子威眸子一沉。
麵具聽馬車裏麵遲遲未傳出動靜,不由問道:“趙寮主,沈素期怎麽樣了?死了嗎?”他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將人弄出來,可別白忙活一場。
這話一響起,趙子威心中雜念頓時消散,隱隱不悅:“倘若素素出了什麽意外,二王爺可是第一個饒不了你。”說話間,將棉被攤開。
趙子威暗自舒了一口氣,還好,穿著衣服。
有了攤開棉被的經曆,接下來檢查身體,心中阻礙便輕了許多。
麵具趕著馬車,銀麵之下,唇角譏諷。
為了一個女人,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值得?
若方才出了一點差錯,被池靖遠發現,那麽他們的計劃,這麽多年的部署,皆將毀於一旦,池靖卿與他必死無疑。
他雖理解池靖卿的感情,卻一時無法接受為了一個連一點自知都沒有的女人,毀了全盤計劃。
麵具此想法不無道理,至少池靖卿現下還未出來,危險就沒有結束。
養心殿。
一局棋,下了將近兩個時辰,仍未分出勝負。
兩人先前還可一邊博弈一邊以話語較量,但長時間下來,皆不再言語。
池靖卿是因擔心麵具的行動,池靖遠便是專心與其博弈,甚至有些吃力。
池靖卿聽聞外麵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心頭壓著的石頭終於落下,下子也輕快了許多。
他落下最後一顆棋子,收了手:“皇兄,這局和棋。”這話頗有幾分鋒芒畢露。
池靖遠掃了眼滿盤棋子,黑子白子各占半壁江山,看向池靖卿,見他仍麵帶笑意,似乎絲毫不受輸贏影響,隻得道:“許久未博弈,七弟棋藝愈發精湛了。”
博弈如交戰,從棋盤來看,池靖卿尚存野心,不得不防。
池靖卿心有牽掛,無心去想他在想些什麽,開門見山道:“皇兄,臣弟在皇宮叨擾多日,還不知王府現下是什麽狀況,臣弟也應回去了。”現下沈素期離開了皇宮,他再留下去也無用了。
池靖遠鷹眸微眯,試探的看了他一眼。他野心剛展露,便提出要離開,豈會答應。
收回視線,拿起一枚白子,在手中把玩,似漫不經心道:“七弟,現下四國關係緊張,除了這皇宮,便沒有一處是絕對安全的。朕當初將你送到瓊玉城,心有歉疚,現下若保護不了你的安全,怕是難以原諒自己。”話雖如此,語氣卻不容抗拒。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倘若池靖卿離開了皇宮,便是為自己招惹危險,屆時若出了什麽意外,可不是他池靖遠沒有保護好他。
這話威脅意味明顯,即便不往深處想,也知池靖遠這是不許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