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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威脅

  沈素期一個失神,未來得及收斂悲痛,恰巧被蘇巧兮瞧在了眼裏。


  後者趁著她失神,緩緩起身,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餘光瞥了她一眼,見她仍是失神,心下冷哼了一聲,唇角譏諷。


  從袖口中掏出一小包粉末,將一半的量倒進了茶杯中,手竟半點都未顫抖,足以見得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做。


  沈素期哪裏顧得上其它,隻覺雙眼刺痛,緊握的雙手,手背上青筋突起,心中盡是痛恨。


  這池靖遠竟連死人都不放過,即便沈氏的人都死絕了,他仍要扣上一個傷天害理的罪名。


  蘇巧兮端著茶杯回來,遞了過去,輕聲道:“萋萋,你還好嗎,喝些茶水。”聲音略有提高。


  沈素期脫離了軀殼的思緒,終被拉了回來。一個恍惚,看向蘇巧兮,見她笑容明媚,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接過茶水,捧在手中,一口咬上了舌尖,頓時清醒了幾分,:“多謝蘇小姐,我沒事。”不過報仇的欲望,愈發的濃烈了。


  蘇巧兮見她並未喝水,莫名心虛,輕笑了一聲:“你快喝些水壓壓驚,都怪我,萋萋膽小,我還與你說這些,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話雖如此,卻不見一絲歉疚。


  先前聽溫雅慧透露沈素期的身份,她還懷疑過,一個桃鄉幸存下來的女子,要有多大的本事才能一躍成為閔府的表小姐。


  現下見沈素期的反應,她便確信了溫雅慧的話,不由眼前的女子刮目相看。


  見她端起茶杯,一飲而下,喉嚨發出“咕嚕”的一聲,眼底浮現得逞之意,坐回位子眼眸裏滿是擔心:“萋萋,你方才是怎麽了,是不是受了驚訝了?”語氣透著一絲緊張。


  卻見沈素期放下茶杯,已然恢複如此,略帶為難的笑了一聲:“方才想到那桃鄉百姓被大火活活燒死的場景,隻覺滲人,受了些驚訝罷了。”神色看不出一點異樣。


  蘇巧兮見狀,心中更是暗暗欽佩,這麽一會兒功夫,便冷靜了下來,那可是滅門之仇。


  與其閑談了幾句,便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你記得今晚要到禮教堂,切莫不可耽擱了。”說罷,便朝外走去。


  沈素期起身相送,待人走遠,關緊房門,背靠著門,緩緩蹲下。


  抱著自己的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長歎了一口氣,尾聲顫抖。這兩日的忙碌分散了一些她的注意力,今日蘇巧兮那番話,又揭開了她的傷口。


  血淋淋的暴露在陽光之下,任人往上撒鹽,她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甚至要笑著說無礙。


  池靖遠近在眼前,她無法報仇,深深的無力與沉痛,將她吞噬了進去,好似無形之中有一雙手,捏著她的心髒。


  蹲了約一刻鍾,她還未來得及哭泣,隻覺大腦一陣眩暈,渾身無力,好似有什麽東西在體內叫囂著。


  沈素期似乎想到了什麽,咬了咬舌尖,猛地站了起來。血液瞬間倒流,大腦發麻,不等她反應,身體重重地朝前方倒去。


  意識消失前,隻見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現,快步朝她走來,看得出那人在張口,卻猶如處在深海之中,半句也聽不清楚。


  寧玉苑亂成了一片,京城街道間,仍是一片繁華。


  采花大盜的事情漸漸平息了下來,偶爾聽洗菜的婦女相談幾句,也沒有了先前的熱勁兒。


  趙子威朝望月樓走著,隱隱察覺有人跟蹤自己,走到一偏僻的巷子,貼著牆壁,停下了腳步。


  他豎起耳朵,聽聞一陣腳步聲靠近,一手搭在腰間的佩劍上。待那人走近,當下大步側過身體,同時拔出長劍,伸出另一隻手臂,將人禁錮在胸膛中。


  長劍搭在那人頸間,沉聲問道:“什麽人?”語氣隱帶了一絲殺氣。


  懷中的人身體一僵,被發現了不僅沒有半點驚慌,反而惱羞地一腳踩上趙子威的鞋,咒罵了一聲:“混蛋,流氓,放開本小姐……”


  趙子威眉頭一皺,心下狐疑,這聲音聽著耳熟,會是……忽地意識到了懷中的是個女子,當下放開手臂,卻未收回長劍。


  裴無憂當下身體一旋,脫離了他的懷抱,掃了一眼肩上的長劍,麵帶慍怒,嬌瞪了他一眼,嬌嗔道:“本小姐看你像個好漢,竟不分青紅皂白便這樣對待救命恩人,你的良心何在?”


  揚著聲音,無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卻明顯帶著江湖女子的颯爽與大氣。


  提及救命恩人,趙子威心頭生出一分歉疚,卻仍未收回長劍,眼睛一眯,冷哼了一聲:“在下沒有良心?在下未求著你救,你趁著在下無意識時強迫在下簽字畫押便罷了,姑娘未經在下允許便拿了在下的東西,現下卻賊喊捉賊,姑娘還覺有理嗎?”


  他上次匆匆離開了那院子,當時並沒有發現身上少了什麽,調動江湖寮在京城的人手時,卻發覺寮主的令牌不見了。


  好在這裏的人認得他是趙長江的兒子,否則便耽誤了大事。仔細回想,唯一近過他身的人,便隻有眼前這位女子了。


  趙子威本便生得陰柔,膚色白皙,現下因動了怒,臉頰浮現淡淡的紅暈,一雙星辰閃爍著怒意,眸色深了幾分,卻也因此,麵孔剛毅了幾分。


  裴無憂微怔,先前她便覺得此人長了一張柔美的麵孔,打心底裏覺得他像個女子,現下見了他男子氣概的一麵,反而覺得自己以貌取人有些膚淺。


  卻也因此發覺,他因那塊令牌動了怒,顯而易見,那令牌定是貴重之物。思及此,便有恃無恐了起來。


  從懷中掏出一張紙,輕哼了一聲:“好漢,你還未還本小姐銀子,本小姐拿了令牌抵債,也不為過吧。”晃了晃手中的契約,毫無懼色。


  趙子威嘴角抽了抽,眼神略帶錯愕,下意識問道:“莫非你隨身攜帶著?”語氣透著一絲狐疑。


  裴無憂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這還用說,這裏又不是明召,哪有那麽多銀子給本小姐揮霍。”說罷,見他麵色一變,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連忙改口,“話不多說,還錢。”


  趙子威眼眸微眯,收回了劍,麵色未有半點緩和:“姑娘快些將令牌還給在下,那東西太過危險,姑娘留著也隻會為自己招惹麻煩。”


  現下江湖寮不得皇上待見,從前惹上的仇恨皆找上門來,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見一個女子,手中拿著寮主的令牌,勢必會對她出手。


  趙子威這話不假,裴無憂不交換也是不假,聞言未有半點緊張,不以為意:“趙公子手中會有江湖寮寮主的令牌,便說明你是江湖寮的人,”她眼中點點狡黠,話鋒一轉,“或者說你與我一樣,皆是偷來的。”


  說起偷來的,表情未有一點異樣,好似這並非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趙子威不可置否,星眸深了幾分:“你究竟是什麽人?”


  這話便是承認了自己是江湖寮的人,心下更是狐疑。


  方才她自稱是明召的人,現下知他是江湖寮的人,仍是有恃無恐,後者雖沒有什麽,但一個女子有這樣的警覺,便說明她不簡單。


  裴無憂眼波一轉,收了契約,說著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語:“看樣子趙公子不打算還銀子了,那本小姐便跟著你了,何時還銀子我何時走。”掃了一眼他的長劍,無半點波動。


  趙子威眉頭一皺,心中已是不耐:“姑娘,快些將令牌還給在下,在下還有事情在身,沒有功夫與姑娘耗下去。”他本著君子作風,與她好言相勸。


  豈料裴無憂眼神輕蔑:“趙公子,你還銀子。”言下之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趙子威一時語塞,他來京城來得匆忙,身上未帶那麽多銀子,不僅如此,連晚上在客棧留宿的銀子都險些不足,哪有多餘的銀子還給她。


  但江湖寮的令牌絕不可落入外人手中,趙子威見好言相勸無用,當下提起長劍,還未開口,便見裴無憂抬起右手,手自然向下垂著。


  他心下一驚,眼睛微眯:“無影鉤?”若他沒有看錯,她手背上佩戴的乃是江湖十大暗器排行榜第二位的無影鉤。


  此暗器因快速而得名,適合女子使用,暗器佩戴在手腕處,手掌緊握,便會觸發機關,從手背處發射暗器,不到一息便可殺人於無形。


  雖沒有人見過發射出的暗器是什麽,但極有可能是銀針或是細小的飛鏢。


  平時佩戴在手上,與女子尋常的配飾沒有任何區別,但隻有江湖內行人才知道,無影鉤的恐怖之處。


  裴無憂臉上沒什麽表情,聽聞他識貨,緩緩垂下手臂,冷聲道:“識貨便好,在你還錢之前,本小姐是不會離開的。”語氣無一絲玩笑。


  趙子威皺著眉,心中更加懷疑她的身份。無影鉤不會無緣無故落入她手中,此人並不笨,單憑一個無影鉤和令牌便對他有恃無恐,未免也太過大意了。


  隻有一點可以解釋她的行為,便是她根本不害怕他會動粗,也就是說她本身便武力不弱,與他平齊,甚至在他之上。


  這樣的人,若不可為己用,也萬不可為仇。


  思及此,看向麵前的女子道:“在下暫時無法還銀子,姑娘若是不在乎男女大防,便隨你。”說罷,率先走出巷子。


  不出意外,裴無憂跟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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