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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螳螂捕蟬,不顧後患

  相府,書房。


  符相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下屬送來的情報,眼角的皺紋堆到了一起,事情簡單起來,反倒叫人生疑,將情報放下之後,為保準確,問道:“這麽說,拓如燕當真隻是漠北獻給皇上的美姬?”


  池靖遠將美人賞賜給他,莫非真的隻是賞賜。皇上的心思有這樣簡單?


  書桌對麵站著一位渾身裹在黑布中的人,聽聞此言,麵色無波,微低著頭:“回丞相,拓如燕本是世家嫡女,家道衰落,被獻給了漠北王,幾經輾轉,到了皇上手中。”


  言下之意,那拓如燕,隻單純的是一位美姬罷了。


  黑衣人說完,眼中仍有亦或,符相未回音,他便又道:“丞相,拓如燕雖隻是一介女子,但身份仍舊可疑,屬下以為,暫且疏遠些得好。”


  此言便是忠告了,皇上的囊中之物,豈會輕易讓於他人。


  下屬忠告,符相卻不以為意,甚至有些輕蔑之色。看向那黑衣人,神色狂妄,語氣中滿是不讚同之意:“不是已經查清楚了,這拓如燕隻是一個落魄的千金小姐,現在被當做物什,獻給了東陵了。”


  黑衣人仍堅持己見,搖了搖頭,一作揖:“丞相,帝王之心,向來難以猜測。拓如燕與皇上有沒有交易,無人知道,皇上將此女送來,便是……”


  話未說完,隻見符相擺手,黑衣人眼底掠過無奈。


  符相打斷了下屬的話,頗有幾分不屑:“皇上畢竟年輕,難免有些自負,拓如燕不過是漠北獻來的一個女子,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安闌你太看得起皇上了。”


  安闌乃是符相之心腹,所以兩人對話無需任何保留。


  安闌張了張口,終是什麽都沒有說出。符相不將拓如燕放在眼中也便罷了,竟會自負到以為池靖遠才是自負的那一個。


  池靖遠將本是自己的東西送了出去,單這一點動機便不純粹,偏生符相信以為真,聽不進勸告。


  忽地,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隻見一身姿纖細的女子,素手端著一個托盤,緩緩走了進來。


  女子青絲挽起,露出巴掌大的臉蛋,眉如遠山,微垂眼瞼,細長濃密的眼捷,遮住了眸中的思緒,瓊鼻櫻唇,略微低頭,脖頸纖細雪白,略微彎著,腰身不及盈盈一握,身姿纖細,若柳扶風。


  發釵墜著流蘇,一身鵝黃色羅裙,露出白潔纖細的腳腕,叫人忍不住驚歎。漠北的姑娘果真大膽,竟敢肌膚外露。


  此女便是拓如燕,皇上賞賜符相的美人兒。


  符相眼底掠過一抹異色,正要開口詢問,便見安闌上前一步,冷眼掃向拓如燕,冷喝著:“誰準你進來的?”


  安闌為符相做事,手上人命不下百條,周身森冷之意,渾然天成。


  拓如燕驚呼了一聲,下意識雙手捂住了耳朵,麵色一白,秋瞳蔓上水汽,縮在門上,後背低著門,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似的。原本端著的托盤,狠狠摔在地上,湯碗碎了一地。


  安闌見狀,眉頭一皺,當下喝道:“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聲音嚴厲,殺過人的,氣場果真與常人大有不同。


  拓如燕驚恐的閉上了眼睛,後背抵得門吱呀作響,尾聲發抖喃喃著:“別,別殺我,別殺我……”


  安闌麵色愈發的冷,符相上前,身體擋在安闌與拓如燕中間,手伸向拓如燕,在她肩上安撫的拍了一下。


  不料驚嚇到了拓如燕,她整個人往地上縮著,蒼白的小臉上掛滿了淚水,嘴巴一張一合,不知在呢喃著什麽。


  符相眼眸漸深,看了安闌一眼,微微點頭,偏過頭,朝外麵道:“來人,將拓姑娘帶回房中,好生照顧著。”


  兩個婢子進來,將拓如燕帶了下去。在觸碰到她時,她發出一聲驚叫,便沒有了意識。


  拓如燕被帶下去之後,符相朝書案後走去:“安闌,你可看見了,拓如燕膽小如鼠,這樣的女子,能成什麽大事?”


  安闌一時無言,心中隱隱有一股違和感,卻說不出奇怪在哪裏,隻得沉默著附和符相的話語。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連城,水舵客棧。


  客棧四周皆是湖水,湖水四周叢林假山,恍如世外。


  此處距連城城中較遠,卻也屬連城郊區範圍。隻因客棧周圍環境獨特,安靜舒適,反倒受客人喜愛。


  客棧四樓,上等雅間。


  池靖卿站在窗口,從此處,可看到整個連城的粗略景象,他單手扶著窗沿,聽著麵具從線人手中拿回的情報,唇角幾分譏嘲。


  麵具手一用力,手中寫著情報的信紙,頓時化為灰屑。手一揚,灰屑摻在風中,不知吹向了何處。


  麵具嘖嘖了兩聲,嘴巴溢出了笑聲,話語誇讚,語氣卻是嘲笑:“美人計,皇上這次學聰明了。”


  池靖卿修長的手指,在窗沿上輕敲著,許久未撫琴,有些手癢。敲著敲著,意味深長地笑道:“如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池靖遠自作聰明,殊不知是在為他人做著嫁衣。


  麵具瞪大了眼睛,指著池靖卿,指了半響,忽覺不妥,又收回了手指:“靖卿,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池靖遠賜給符相的女子,你……”


  天呐,池靖卿的手竟然伸到了皇宮。


  人在天高皇帝遠的連城,但京城的風吹草動皆逃不過他的眼睛,甚至皇宮裏的事情都插了一手。


  很難想象,他若是回了京,大越恐怕要變天啊。


  池靖卿略微抬手,越過了池靖遠的話題,視線看著遠處的水麵:“如旭,梁府尹那邊傳來了消息,找到了那一行人的位置了。”


  他們這些外人找人不易,但梁府尹調動整個連城的人脈,找人卻是不難,隻是將人帶出來,著實有些不易。


  麵具看了池靖卿一眼,見他說得並不輕鬆,心思一動,便知要成此事,並不簡單,索性問道:“什麽時候動手?”帶走趙長江的人對付起來不難,那便是他們的藏身之處難入了。


  麵具心緒閃過,池靖卿也開了口,聲音已然冷了下來,深邃幽深的眸子,暗藏著洶湧:“他們在遲將軍墓,先叫趙子威過來。”


  麵具瞪大了眼睛,難怪池靖卿麵色不太好看。盜墓一事在現代還好接受,但在忌諱鬼神之說的古代,卻是個禁忌。


  齊師為了藏住趙長江,竟不惜做出這樣人神共憤的事情。私闖墓陵,何止是驚世駭俗,簡直道德淪喪。


  麵具嘖了一聲,這事情不太好辦。


  翌日。


  九月初九,重陽節。


  微風陣陣,萬裏無雲,乃是大好的天氣。


  得知沈素期今日出門,閔瑞文特意去兵器鋪,尋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匕首乃是冰玄鐵打造,通體漆黑冰涼,刀鞘掩去了寒意。


  沈素期習慣用長劍,但一柄匕首,聊勝於無,便帶在了身上,在閔瑞文的注視下,上了閔府出行的馬車。


  一掀門簾,一張熟悉的笑臉闖入視線中。眼波一轉,便見易侍婉身邊,顧明玉亦在朝自己笑著。


  笑容帶有感染力,沈素期微勾唇角,鑽進馬車,問道:“你們兩個到了怎麽未叫人去支會一聲,現下久等了,可怪不得我。”聲音含笑,盡是打趣之意。


  易侍婉支著下巴,掃了沈素期一眼,眨了眨眼睛,問道:“萋姐姐,今日出門,你怎的穿得這樣……”話音轉了一下,勉強道出了素淨二字。


  沈素期身著一件奶白色羅裙,腰間係一根棕色軟帶,手腕隻一水晶手鏈為裝飾。雖樸素了些,卻勝在簡潔大方。


  但就女子出門的裝扮來講,著實素淨了些,發上甚至未有任何發飾。


  沈素期目光在易侍婉身上轉了轉,笑道:“我素來偏愛簡單些的衣裳,婉兒這身天藍色的荷葉裙真真好看。”


  今日乃是去上香,她素來注重場合,身上這衣裙,乃是為了今日上香而準備。


  易侍婉眼睛一亮,笑彎了雙眼:“漂亮嗎?我也覺得好漂亮,這是二哥昨日送我的,二哥還說……”


  此去護國寺,一路皆不乏悶,三女暢談著,好似一息之間,便到了護國寺山下。


  護國寺建在山頂,馬車無法下山,三人隻得下了馬車,步行上去。


  重陽節,上山的人頗多,三人相互牽著手,才不至於被人流衝散,沈素期出於本能,四下看著,隻見一男子,四下張望著,臉上一條醜陋的刀疤,目光隱晦。


  沒來由的,心下略驚,待身邊有人喚著自己,才回過頭看,與顧、易二人交談。


  上到半山腰,人群忽然騷動起來,上山的百姓皆往山下退著,下山的百姓愣在了原地。


  “殺人了,殺人了……”


  不知何人,響起了第一聲,聲音高亢,不知情況的人皆看向四處。


  沈素期猛地停下了腳步,下意識朝方才看見那位男子的方向看去,忽地瞳孔一緊。


  易侍婉拉著她的衣袖,邊說邊順著沈素期的視線看去:“萋姐姐,你怎麽了?”


  剛把視線投過去,當下驚叫了一聲,叫到一半,又好似害怕引起什麽人的注意,捂住了嘴巴。


  隻見人群中,一長相凶殘的男子,手持兩顆打火石,另一隻手挾持著一個男童。


  男童麵色慘白,眼神呆滯,被嚇得失去了哭喊求助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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