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刁難不成
竹林菀內的貴女們,不知沈素期到了門外,仍或嬉笑怒罵,或阿諛奉承著。
一紅衣女子,看向蘇巧兮,揚聲問道:“蘇小姐,據聞今年的楓葉格外的紅火,不知可否有幸到太尉府別院一睹楓紅?”毫不掩飾攀附之意。
在座貴女皆知,蘇府在城郊的楓林苑,包含著一座自然形成的楓山,生長著著整個京城最為盛大的楓樹林。
每每秋季,滿山的楓葉,紅火一片,景色壯觀,整個京城獨一無二,甚至連先皇都曾誇讚過。
也正因接待過先皇,頗為新帝不喜,楓林漸漸沒有人打理。從前井井有序的楓林,現下有些雜亂,甚至闖進了野生的小動物。
雖更為自然,卻終是被新帝所反感的場所,無人敢讚上半句。
紅衣女子許是不知情,仍當這是先皇在的時候,話語毫不遮掩,奉承成了戳痛,卻絲毫不自知。
一句話落下,竹林菀內,貴女的聲音漸漸小了,紛紛看向了開口的紅衣女子。
蘇巧兮被當眾戳到了短處,撐著臉上的笑意,唇角微僵。
溫雅慧端起桌上的果酒杯,看向蘇巧兮,唇角含笑,嬌柔的聲音有著帶動人心的魅力:“聽聞太尉在城北圍了一處菊花苑,眼下即將入秋,景色定然不俗不知我等可有榮幸,一睹萬菊盛開之美景?”
溫雅慧看似無心之言語,卻是岔開了話題,轉移了大半貴女的注意力。
在場的少有幾個如紅衣女子這般,看不清時宜,聽了溫雅慧這話,忙附和著。
“溫小姐說的可是蘇太尉前不久,花重金購下的別院?聽聞那可是塊風水寶地,價值不菲呢。”
“且不說價值,據聞那院中的菊花,聚集了四國菊花的品種,從初秋到深秋,皆有應時的菊花綻開,景色美不勝收。”
“如此說來,我們便要纏著蘇小姐,請她帶我們去開開眼了。”
一眾貴女嬉笑著討論著菊花苑,幾名地位稍高的貴女,便討要著要到菊花苑一睹美景。
似乎所有人都默契的淡忘了放下楓林苑之事,蘇巧兮麵色緩和下來,笑意如初,卻是再未看那紅衣女子一眼。
端起身前桌上的酒杯,舉在與胸口平齊的位置:“難得大家有雅興,改日有機會,定當帶各位前去觀賞。”
頓了頓,算是圓過了楓林苑之事,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續而道:“今日大家賞臉赴宴,巧兮在此敬眾姐妹。”說罷,揚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蘇姐姐好酒量!”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在座的貴女,紛紛朝門口看去。見易侍婉挽著一陌生女子,心思靈活之人,已想到了此人許是遲遲未到的閔萋萋。
蘇巧兮動作自如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朝門口看了一眼,見王、易二人中間站著個從未見過的女子。
看著來人,笑問著:“來著可是閔萋萋閔小姐?”聲音不帶半絲異樣,似乎沈素期並未遲到。
沈素期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微低著頭,眉眼溫順,應道:“見過蘇小姐,萋萋來遲了。”聲音平靜,卻不卑不亢。
按照身份,蘇巧兮是太尉之女,高了她一等。按照禮節,蘇巧兮是主,她是客,自是客隨主便。兩者合一,當著這麽多貴女的麵,來遲了豈有不怪罪之禮。
沈素期一板一眼地想著,微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易侍婉張了張口,似要說些什麽,王惜菱拉了拉她的衣袖,輕聲道:“婉兒,我們過去坐,別擔心,閔小姐不會有事的。”即便有事,也與我們無關。
最後一句話未說出口,易侍婉聽話的點了點頭,便信了此言,隨著王惜菱朝一旁空著的座位走去。
因著到得最遲,位置靠近門,也離蘇巧兮的位置最遠。
王惜菱入座之後,便不再去看沈素期,眼底幾分輕蔑與不耐。反觀易侍婉,一張小臉寫滿了擔憂,一眨不眨地盯著沈素期,生怕她有一點意外。
沈素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暗暗朝她一笑,動了動唇,似是在說我沒事,笑意亦是安撫人心的。
兩人的小動作,沒有逃過蘇巧兮的眼睛。蘇巧兮眼底閃過一抹欣賞,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貴女,最終將目光落在沈素期身上。
沈素期雖低著頭,卻挺直著背脊,唇角淺笑著,安之若素。
蘇巧兮愈發的滿意了,略帶著笑意開口:“閔小姐可是第一次參加宴會?”若是第一次參加,遲了便遲了。
蘇巧兮做好了為沈素期開脫的準備,沈素期亦識相地點了點頭:“萋萋剛到京城不久,一直住在表兄家,今日第一次出門,亦是第一次參加宴會。”
聲音頓了頓,話鋒一轉,續而道:“今日有幸得蘇小姐邀請,卻來遲了,是萋萋的不是。”語氣略帶一絲歉意,沈素期仍低著頭,竟叫人誤會了她是小家碧玉。
蘇巧兮眼中欣賞的意味更甚,眼尖的看見了沈素期身後的初雪,掃了一眼初雪手中的禮品,打趣道:“閔小姐帶的禮品,可是送我的?”
這話若是別人說起,便是討要禮品,叫人心生鄙夷。但現下蘇巧兮問起,隻叫人覺得她不拘小節,打趣的語氣,更是緩解了沈素期遲到帶來的尷尬。
沈素期側了側身,抬眼看向蘇巧兮,溫和的說道:“蘇小姐,萋萋初來乍到,多有不周之處,還請蘇小姐見諒,家兄準備的一點薄禮,還請蘇小姐莫要嫌棄。”
禮貌有餘,親近不足。
蘇巧兮眼睛亮了一下,招了招手,身後的婢子便邁著小碎步上前,走到初雪身邊,初雪上前一步,點頭示意了一下,便將手中的禮品遞了過去。
婢子拿著禮品回了蘇巧兮身後,便將禮品交到了蘇巧兮手中。
不當著送禮之人的麵,拆開禮品,是最起碼的禮儀。是故蘇巧兮並未將禮品打開,隻是看了一眼精致的禮品盒。
聲音帶著清雅,語氣亦是和善,笑著催促:“閔公子費心了,閔小姐即是第一次參加宴會,難免出現失誤,平安到來便好,快些入座吧。”
正當這時,卻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閔小姐今日來遲了,可是要受罰的。”輕柔的聲音緩緩響起,沈素期隻覺有些熟悉,在腦海中回憶著在何時何地聽過這樣的聲音。
蘇巧兮看了溫雅慧一眼,微微挑眉,“哦?”了一聲,象征性的問道:“溫小姐覺得應如何略施薄懲的好。”略施薄懲四個字咬得極重。
言下之意,便是懲罰可以,但必須要掌握分寸,隻可以是薄懲,若是重了,便是另一種意味了。
溫小姐?沈素期秀眉微不可見地微攏著,腦海中忽地閃現一抹身影,瞳孔略微一縮,溫雅慧?
指尖輕顫了一下,溫雅慧這個女人怎麽會在這裏?
這裏是太尉之女主辦的宴會,溫雅慧乃是禮部尚書之女,在貴女的圈子中有一定的地位,會來此地,才是正常不過。
溫雅慧會來,超出了沈素期的預料,她現下的身份是閔瑞文之妹閔萋萋,在場之人,也皆以為她是閔萋萋。
但溫雅慧不同,先前他們在瓊玉城見過,不僅見過,還共同相處了一段時間。
即便溫雅慧化成了灰燼,沈素期都認得,同樣的,現下她不過是換了個姓名,溫雅慧亦認得出她……
溫雅慧看了沈素期一眼,輕聲笑道:“京城近來傳言,閔小姐才華過人,精通四書六藝,無風不起浪,想來傳言便是真的。”
頓了頓,眼底閃過一抹狠厲,快得叫人無法察覺,言語中卻表現出難掩崇拜之意:“今日恰逢閔小姐來遲了,可要叫我們見識見識,閔小姐橫溢的才華。”
當初在二王爺府中,沈素期的才華她是見識過的,盡興吟兩句詩還好,上不了台麵。
當初在池靖卿身邊,沈素期裝失憶裝糊塗,躲在池靖卿身後,不肯出頭。
現下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看她還可以往哪裏躲,池靖卿可不在京城,無人擋在她前麵。
沈素期抿了抿唇,京城的傳言是如何起來的,她前幾日便知是閔瑞文宣揚出去的,溫雅慧抓著這一點,借機刁難,可謂居心叵測。
蘇巧兮看了溫雅慧一眼,眼底掠過一抹異樣,眼波一轉,遲疑了一下,善解人意的笑道:“傳言許是真的,但閔小姐並非有意來遲,懲罰便免了,閔小姐晚些回去,陪我下棋博弈如何?”
這話便是在為沈素期解圍著,沈素期看向蘇巧兮,不動神色的抿了抿唇。
蘇巧兮會為她解圍,是單純的好意,還是與溫雅慧不合?
閔瑞文說過,京城水深,看人不可隻看表麵,而且自己便證實了這一點。
從蘇巧兮出聲為她解圍的那一刻起,她便沒有覺得蘇巧兮是好意,是單純的看不過溫雅慧刁難她。
京城水深,深牆後院的女子的心,更是深不可測,暗藏玄機。
隻是現下沒有她拒絕的份,蘇巧兮屈尊為她說了好話,她若不領情,隻會是她不識趣。
思忖間,微低下頭,話語謙卑,聲音卻是平靜輕聲道:“有幸與蘇小姐博弈,是萋萋的容易,還望蘇小姐莫要嫌棄萋萋笨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