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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博弈

  三日後碧空如洗,日頭雖明晃晃的掛在天上,卻是溫和的很,沒有一點炎熱的感覺,祁裕在未時三刻準時到了茶軒,卻見那麵冠如玉的“少年郎”安安靜靜的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品著茶,見祁裕來便起了身,行了一禮:“祁兄倒是準時。”


  祁裕回了一禮:“來遲了,莫要打趣我,走吧。”


  祁裕引著沈素期上了馬車,卻看著馬車,外麵看隻道是在平常不過,而內室卻是極其精致大氣,金絲楠木的小幾,坐墊上的紋秀便也是拿金線秀的。


  祁裕給沈素期添了一杯茶:“沈兄,不知是什麽樣的人家才能養出你這樣的公子?”


  祁裕這些天把這沈七查了一個遍,偏偏沒查到一星半點的消息,要麽這人易了容改了名姓,否則怎麽可能查不到一點點的消息,好像是有人在刻意給他做遮掩,越是神秘的東西越是能激起人的好奇心啊。


  沈七飲下一口茶,笑了笑道:“四公子可莫要取笑在下了,在下的家世在如何自然也是比不得國公府的。”


  祁裕一驚,想著他怎麽會知道自己是國公府四公子,轉念一想便又明朗了,京城姓祁排行四,也隻有他了,他笑了笑:“沈兄何必過分自謙?”


  沈素期笑而不語,卻是閉著眼睛養神樂,心裏卻在心裏盤算著,這個祁四公子和自己親近到底是什麽意思,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說他無所圖,以前的沈素期也許會信,現在卻一個字都不信。


  半個時辰後,車便到了一處十分雅致的院子。


  沈素期和祁裕下了馬車,才進院子,便聽著屋子裏傳出一道爽朗的男聲:“祁四哥你不厚道,把我們給晾著,去接哪家的小姐啦?見色忘義的!”


  邊說著便出現了一個男兒郎,一張精致的娃娃臉,一雙桃花眼一閃一閃的看著沈素期:“咦,祁四哥你不喜歡溫香軟玉的小姐兒,改喜歡男人啦?”


  沈素期剛想回嘴,卻聽得祁裕輕嗬道:“聞人軒,你能不能消停點?”


  說罷轉身對沈素期道:“沈兄見笑了,這是我的好友,禦史大夫家的小鬆子聞人軒,平時放蕩不羈慣了,你別放在心上。”


  沈素期眨了眨眼睛,行了一禮:“聞人公子,在下姓沈,你喚我沈七便可。”


  聞人軒好似對沈素期有著十分興味,軟糯著聲音道:“沈七,我喚你沈七哥好了。”轉而有對祁裕說道,“祁四哥,咱快進去,他們可等你半個多時辰了!”


  沈素期不置可否,跟著他們二人進了屋子。


  一進屋子卻見著已經坐了四個少年,見著沈素期,隻等著祁裕介紹。


  祁裕卻是含笑看著沈素期,顯然是要沈素期,自己介紹了,盡管這很失儀,沈素期也不惱,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禮:“某姓沈,家中排行七。”


  一青衣公子笑了笑問道:“清河沈氏?”


  沈素期剛想點頭,卻想起自家祖父落了罪便被沈氏一族給除名了,當下搖了搖頭:“先祖卻是清河沈氏,不過出了些事便被除名了。”


  玄衣公子佯裝怒意,拍了拍青衣公子:“王玄明,還不給人道歉,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這人!”


  王玄明給自己滿上一杯:“希望沈公子別放在心上。”


  沈素期點點頭:“事情隔得久遠,隻是有些遺憾罷。”


  卻聽聞人軒笑著說道:“沈家哥哥,都是祖上的事想那麽多幹什麽呀,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穿青衣的是中書侍郎家的哥哥王玄明,這個穿玄衣的就是侍講學士閔瑞文,他可是我們這唯一一位入仕的哦,然後這兩位哥哥是戶部尚書家的公子易侍君,易侍文。”


  沈素期一一記下,便知這些想來都是祁國公的黨羽,隻是為什麽這些公子哥都不願意入仕呢?想不明白便也不想,舉起酒杯敬了眾位一杯:“能與各位君子同飲一壺酒,是在下的榮幸。”


  祁裕笑了笑:“你就是愛說這些客套話,哪有什麽榮幸不榮幸,能聚在一起便是緣分。”


  聞人軒嘟著嘴附和道:“可不就是嘛,沈家哥哥,祁四哥最討厭這些個虛禮了,麻煩死了。”


  沈素期麵上不改心下了然,祁裕不喜虛禮,可他的禮數比誰的都周全,而這聞人軒……


  祁裕打趣道:“我可是不是你,別什麽都拉上我。”


  沈素期安靜地坐在一旁,並未插嘴。


  王玄明把玩著酒盞,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沈素期,勾了勾嘴角:“沈小兄弟倒是個俊俏郎君,若不是如此低調,曉得能吸引多少京城的名門貴女呢?”


  沈素期笑容斂了下來,正色道:“王公子何出此言?莫不是在羞辱在下?”沒有一個正常的男子喜歡男人誇自己樣貌好。


  聞人軒見氣氛不對,剛想開口把話給岔過去,王玄明卻擺了擺手示意聞人軒不要插嘴,飲下一口酒,似笑非笑道:“沈小兄弟此言差矣,我的話分明是讚譽沈小兄弟,何來羞辱一說啊?畢竟在下可是第一次見小兄弟不是?”


  沈素期眼觀鼻鼻觀心,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眾人,卻見不管是祁裕還是易家兄弟,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心裏已經了然。


  難怪祁裕在茶軒未曾探過自己有何本事便來結交,想著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看來這王玄明是個厲害的,隻是看著王玄明眼中的嘲諷,和嘴角似有若無的笑意,沈素期沒由來就是說不出的惱恨,她拿起手中的杯盞,敬過王玄明:“不知王公子擅長何?”


  王玄明垂眸,掩飾過眼裏的笑意,祁裕這回倒是召了一個有趣的人,真想不到他會這麽直接,他還以為沈素期會與他周旋一二,打打太極什麽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想著挑戰他,落他的麵子?

  是有恃無恐,還是傲慢無知?至少這樣直接的人,實在是……實在是不習慣,他笑了笑,將問題踢了回去:“不知沈小兄弟擅長何?”


  “在下不擅長何。”沈素期放下酒盞,頓了頓,接著道:“不過不管王公子擅長何,想來在下都有一戰之力,即便輸了,也輸得有骨氣不是?”


  王玄明低笑出聲:“到不知沈小兄弟還是個這麽有‘氣節’的人,也罷,不知沈兄弟可擅弈?你我二人對弈一局如何?”


  沈素期點了點頭,算是承了。


  聞人軒一聽是要對弈,“啊”了一聲,顯然是非常不情願,接著道:“多沒意思啊,沈家哥哥你換個把,就是玄明哥哥讓你十個子你也討不得好。”


  祁裕一巴掌拍在聞人軒的後腦勺,佯裝怒意道:“就你事多。”


  聞人軒嘟囔著嘴,還在嘀咕著什麽,一雙漂亮的眼睛浮上了點點霧氣。


  一向安靜的閔瑞文放下杯盞,笑了笑:“就比試沒點彩頭怎麽行?”接著接下自己腰間的玉佩:“誰贏了歸誰。”


  沈素期看著那玉佩,成色倒是極好,但是一般掛出來的玉佩還有別的作用,就是身份的象征,這塊玉佩,顯然是意義非凡。


  除了沈素期之外,其他人顯然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畢竟閔瑞文是他們這些不思進取大手大腳的少爺公子哥中唯一的清流,當然不止是體現在他入仕上,還體現在他比他們這些人都“小氣”。


  祁裕笑了出聲,朗聲道:“閔大人好大的手筆,要不我就用上我藏著的兩壇惠泉酒做彩頭吧。”


  王玄明笑了笑:“你們這是變著法子給我送禮啊。”


  沈素期沒什麽興趣同他做口舌之爭,現下要是亂了心神待會的比試對自己便是更加的不利。


  “得了吧,比完再說,輸了可就丟人了。”祁裕打趣道。


  婢子們將棋盤擺在桌上,便退了下去


  王玄明隻是笑而不語,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對於下棋從小以來他便有著極高的天賦,從未輸過他對著沈素期抬了抬額:“沈兄弟請。”


  這是讓沈素期執黑子,黑先白後,黑子占盡先機,這王玄明倒是傲的很。


  沈素期也不客氣,執起黑子便落在棋盤上,沈素期自幼跟著父親,女紅倒是沒學什麽,琴棋書畫君子六藝,除了實在不通音律,其他的她都還算是可以,尤其是這棋。


  當年為了討沈父歡心,時常陪著他在桃花林中喝酒下棋,小的時候倒是一門心思想著贏,大了便想著怎麽不著痕跡的輸給父親,為此還鑽過不少棋譜孤本,背了不少棋譜,雖然不曾和什麽人比過,想來也不至於輸的太過難看罷。


  王玄明執起白子,跟著在黑子的上方落下。


  沈素期下棋思路快,也不消得想,執過黑子便落了下去。


  一炷香後,棋盤已經落了不少子,沈素期落子極快,仿佛是不需要思考似的,都說下棋看人,平常人走一步看一步,聰明人走一步看三步,而大智者,走一步看十步。


  王玄明一開始倒是覺得這沈素期托大,根本就不懂棋,十分的看不起她,可是越到後麵,他便收起那份輕視了,沈素期的棋風詭異莫測,看似毫無章法,每每看著無路可走時,便偏偏又能尋到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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