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琴弦斷，殿前失儀
隻見呂青顏緩步走到大殿的正中央，她始終仰著下巴，高貴的氣質就如同一隻天鵝一般。
然後輕輕坐下，深呼吸，雙手的手指情親拂過琴弦調音。
林素然雖然討厭她，但是也承認，這樣的呂青顏是極美的，靜若處子，隻可遠觀。
“錚！”
倏地，琴聲一響，全場寂靜。
隻能聽見琴聲如潺潺流水一般不斷的從呂青顏的指尖流出，到曲徑通幽之處，琴聲又忽然驟起，慷慨激昂，仿佛如千軍萬馬過境。
她的手指快速的晃動在琴弦之上，琴技當真是一流，林素然剛剛還覺得之前的三個琴藝高超，現在聽了呂青顏彈奏的。隻覺得剛剛聽得全都忘得一幹二淨。
呂青顏的琴聲氣勢恢宏，完全不同於小女兒家的幽怨，因此十分的振奮人心。
她選的這首曲子難度極高，能完成到這個水平足以證明她的琴技幾乎是天下無雙的存在。
漸漸的，琴聲恢複到平靜，輝宏過後。萬籟俱寂。
伴隨著一個悠揚的收尾，呂青顏的雙手猛地扣在琴弦之上，琴聲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是琴聲雖然消失了，可是卻餘音繞梁，令人震撼無比。
“好！”
也不知道誰忽然叫好道，眾人不由自主的鼓起掌來，幾位太妃更是連連稱讚。
“三小姐當真是琴藝無雙，這京城當中已經許久沒有人談得出這麽好聽的曲子了。”
就是論事，林素然也覺得彈得很好，但是她還是跟身後專業的李睿淵請教道。
“李睿淵，你說呂青顏這一曲彈得如何？”
李睿淵微微一笑，“算是上乘。隻可惜三小姐太注重琴技，倒有些故意炫技的成分在裏麵，因此破壞了一些美感。”
林素然剛剛還不覺得，李睿淵如此一說，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剛剛到底是覺得哪裏不對勁了。
彈得是很好聽，可是震撼之後便似乎什麽也沒有留下。
不過即便如此，在諸位小姐當中，她也是勝出不知道多少。
之後的幾位琴藝也都還不錯，隻可惜有呂青顏的珠玉在前，後麵的琴聲再聽，總覺得食不知味。
最後一個出場的是許卿卿，林素然對她倒是有些期待的，剛剛的兩輪她表現的十分的突出，甚至比呂青顏還出風頭。
可以看出她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才女，也不知道她的琴藝會使如何？
許卿卿雖然比不上呂青顏的高貴大氣，但是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先是再次跟諸位行禮，之後才緩緩就坐。
她深呼吸，雙手撫琴，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卻不知她的身後呂青顏的嘴角噙著一抹得意的笑容，她抬起頭看了看站在正對麵的兩個下人，許卿卿今日彈得琴就是他們二人準備的。
兩個人並未抬頭，隻是對著呂青顏微微頷首。
這下呂青顏便笑的愈發的得意了。
不是自不量力要跟她搶太子妃的位置嗎？等下就給你一點顏色瞧瞧。
“錚！”
也是伴隨著琴聲響起，許卿卿的手指在琴弦上晃動起來，隻是不同於呂青顏一下子就展示出的高超的技藝，許卿卿的速度並不快，隻是輕輕地，十分溫柔的撥弄著手中的琴弦。
然後琴藝便緩緩流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舒服的感覺，林素然閉上眼睛，隻覺得自己置身於大海中一葉扁舟之上，周圍碧波蕩漾、煙霧繚繞。
但是不知道為何，她的心底竟然有一股莫名哀傷的情緒，好像是被琴聲感染一般，是那麽的淒涼和無助。
再之後，琴聲忽然開始變得渾厚起來。但是依舊不是那種張揚令人振奮的感覺，隻是好像一潭死水當中忽然有了波瀾。
林素然甚至依稀感受到曲中的哀思，苦悶，甚至想要衝突枷鎖的心境。
她這才睜開眼睛，仿佛有巨大收獲一般轉過頭。
李睿淵隻是點點頭，示意林素然的判斷沒有錯。
是啊，呂青顏是琴技了得，可是這琴最關鍵的就是情感的表現，如果隻是在意琴技而忽略情感，終究是沒有靈魂。
從這一點上看，許卿卿這一曲彈得要在呂青顏之上，再看看整個殿中所有人如癡如醉的樣子，就已經很明顯了。
看來許卿卿是要獲勝了。
現在比賽不過進行了三局，她就已經兩勝一平，忽然殺出來這樣一匹黑馬，估計呂青顏和呂太師這會恐怕要撓頭了。
“錚！”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一聲突兀的琴聲猛然響起，眾人全都嚇一大跳。
林素然快速的轉過頭。隻見許卿卿一臉痛苦之色的握著自己的右手，她麵前的古琴竟然有一根琴弦斷掉了。
不僅如此，琴弦上還沾染這紅色的血跡，那血紅的滲人，不用想就是剛剛琴弦斷裂將許卿卿的手指給割裂了。
大家剛剛全都沉醉在琴聲當中，哪裏會料想到有意外的發生。
蕭淩昱的眉頭微蹙，卻不言語。
林素然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她很擔心許卿卿的手的情況，若隻是劃傷也就罷了，若是傷的重了可就不好了。
她會下棋，畫的一手的好畫，琴藝高超，要是手廢了，可就全都完了。
然而還沒等林素然有下一步動作，呂青顏便直接開口嗬斥道。
“許卿卿殿前失儀，可是重罪！”
許卿卿嚇得連忙站起身來，也顧不得自己的手指還在冒血，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地上。“卿卿並非是有意，還請殿下恕罪！”
呂青顏這麽一說，幾個幫襯的太妃也便冷笑著開口說道。
“許小姐，你也太不懂規矩了，今日是為殿下撫琴，若是琴藝不佳大可以不彈，如今犯下這種低級錯誤驚了太子殿下可如何是好？”
“沒錯，本太妃協理主持選妃這麽多次了，還第一次有人將琴弦給彈斷了的，簡直聞所未聞。”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斥責著，大概的意思就是許卿卿驚了太子，殿前失儀。完全是有失體統。
忽然，秦昭儀忽然掩口說道。
“這可是上好的鳳尾琴，哪裏那麽容易就給彈斷了，本宮倒是覺得，會不會是許小姐覺得自己技不如人，所以幹脆故意扯斷琴弦，不用彈了不說，所不定還能博得大家尤其是太子殿下的同情。”
秦昭儀入宮不過一年時間，甚至就隻承寵過一次，就是因為巴結上了皇後，在景元帝昏迷毫無寵幸更別提子嗣的情況下，被封了昭儀。
現在算得上在後宮風頭正盛。
林素然不屑的看了秦昭儀一眼，隻覺得她惡毒至極，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別人也就是指責許卿卿殿前失儀罷了，可秦昭儀呢直接就給她扣上自殘來博得恩寵的帽子。
到底是什麽樣的心腸，會這麽惡毒的去揣測一個人？
“卿卿沒有……”
許卿卿抬起頭解釋道，可是她的解釋是那樣的蒼白。
林素然雖然並不喜歡給自己找麻煩，但是也不喜歡看見別人這麽欺負人。尤其是這個許卿卿，無論從作畫還是彈琴，都能看出她是一位知書達理的才女。
今日若隻是沒有選上太子妃也就罷了，秦昭儀說的話若是傳揚出去，許卿卿以後還怎麽嫁人，恐怕這京城當中的吐沫星子都能給她淹死。
“如何會沒有。那你倒是解釋解釋，怎麽就給琴弦彈斷了？”秦昭儀冷笑著問道。
林素然氣不過，直接開口說道，“秦昭儀這麽說就不對了，琴弦鋒利，許小姐也傷到了手指。先不論本王妃聽得出她琴藝卓然，就憑之前的作畫和下棋，她又如何會用自毀前途這樣的吃力不討好的手段來做你所謂的爭寵？”
此言一出，蕭淩昱就笑了，果然，他就知道，隻要有這個女人在，就絕對不會無聊。
大家也覺得八王妃說的有理。
可是再有理沒用也沒用啊，她們今天在這裏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接了皇後的吩咐的，那就是今日選中的太子妃隻能是呂三小姐。
大家都看得出這位許卿卿很有競爭力，如今當眾失儀，那可是大好的機會啊。
許卿卿感激的看向林素然，然後說道，“卿卿不僅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更是不屑去做，家父從小就教導我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光明磊落，無愧於心。”
“會不會做你說了可不算。”秦昭儀不敢和林素然硬碰硬，但是一個蘇州織造的小姐她還是敢的。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爭，這種小手段本宮見的多了，她們一個個裝的可比你還無辜。”
林素然笑了，“秦昭儀這話說的，後宮有皇後娘娘主持，一派祥和，各位娘娘從來都是恪守宮規。從未聽說有爭風吃醋，狐媚邀寵的存在，不知道昭儀娘娘何出此言啊？”
她這幾句話叫做禍水東引，秦昭儀能在後宮立足就是因為傍上了皇後這棵大樹。
那麽若皇後知道她今日這樣說，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一個反應？
“八王妃你！”秦昭儀氣的一個鼻孔大一個鼻孔小。
她自然清楚林素然是什麽意思。
然而還沒等她發作，資曆最老的陳太妃就開口了，“八王妃所言極是，皇後娘娘主持後宮事宜，從來都是賞罰分明，後宮上下感沐娘娘恩德，哪裏來的用心機手段之事？”
“是本宮失言了……”秦昭儀隻能閉嘴，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自保。哪裏還顧得上幫什麽呂青顏。
可呂青顏並不善罷甘休，這麽好的機會她才不會錯過。
她求助的看向呂太師，呂太師又看看陳太妃，於是陳太妃再次開口。
“但許小姐殿前失儀毋庸置疑，本太妃覺得她這個樣子實在是不適合繼續參加選妃了，以免有損皇家威儀。”
呂青顏嘴角一勾，隻覺得神清氣爽，敢和她爭的人就是這個下場！
許卿卿聽到陳太妃的話，眼睛變得空洞洞的，像是被抽幹了靈魂一般，她在想說什麽，可是喉嚨顫抖了半天也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她很聰明，自然知道自己多說無益。
可林素然卻咽不下這口氣，這些人一唱一和，生怕別人看不出是故意的啊。
太子妃的位置內定就內定，毀了人家姑娘的手又算是怎麽一回事？
林素然正想開口，忽然，李睿淵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哪破損的古琴旁，用折扇挑起那斷掉的琴弦緩緩道。
“真是奇怪，這琴弦竟然斷的如此的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