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無路可退
逃逃逃!
和尚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起來,路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對和尚根本沒興趣,他甚至看到那輛商務車大搖大擺的從他身邊疾馳而過,和尚抱著腦袋行屍走肉一樣倒在地上。車輪碾壓過後他才又站起來瘋狂逃跑。
逃逃逃!
和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麽,被一塊地磚絆倒後他連滾帶爬的滾到綠化樹下苟延殘喘,他不敢停下來,他一停下來就會不由自主的想,他剛才看到了什麽?他是不是看到了布衣…
不,一定是錯覺,一定是幻覺。
但這種可怕的情緒還是像瘟疫一樣向著和尚洶湧席卷而來,他滿腦子都是布衣,他滿腦子都是那三把刀,他滿腦子都是血!
死了,死了,布衣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布衣不可能會死!他們說的請布衣回去,不會殺死他!不,他們隻是說請布衣回去,沒說死的活的。
死了,死了,布衣死了!
和尚冷的要命,上下牙齒一直打顫,夢拓,夢拓在哪。他們會怎麽辦?怎麽辦?我要怎麽辦?和尚就像癲癇病發作一樣抽搐著,但他眼中卻沒有一點淚水,麵上卻沒有一點痛苦的表情,他死死抓著自己的胳膊,想要從無數黑洞裏找到一線生機。
他拚命的用頭撞樹,撞得頭破血流而不自知,溫熱的血淌出來反而讓他覺得安心。
兩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快速向和尚走了過來。
和尚在這裏抽搐自殘已經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圍觀的人評頭論足議論紛紛,還有好事者用手機拍攝著。往常的和尚絕不會允許自己有這樣出格邋遢的舉動,他雖不像李寒那樣恨不得隱身於人海,但也極力避免引人注目。
但是幾分鍾之前發生的一切徹底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做,隻想盡情發泄。隻想痛痛快快發癲,隻想發瘋,隻想就這樣徹底瘋掉!
那兩個男人推開人群走了進來,兩人表情嚴肅,徑直走向和尚。
和尚看到他們一下子驚恐的睜大眼,手亂舞著,腳也胡亂的蹬著地,嘴角尖聲吼著。
“不,我不認識他們布衣,我不認識他…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在這瞬間淚流滿麵,已經歇斯底裏,絕望無助恐懼把他吞噬。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偽裝還是真的被嚇破了膽,他不是夢拓,他做不到夢拓那樣從容,他沒有夢拓那麽偉大。當絕對不可抵抗的力量降臨到他眼前,當他想不到任何可以抵抗的辦法時,他徹底崩潰了。
兩個男人置若罔聞,蹲在和尚麵前遮住了後麵人視線,一人就低聲道:“和尚大人,我們是暗麟。”
這人邊說左手食指放到了中指之上,拇指與小指相抵,無名指微微彎曲,這是暗麟的身份標識。
和尚一秒鍾之前還驚恐粉碎的瞳孔瞬間清明,雖然麵上依舊驚疑不定,唇齒仍在顫抖,但神色卻算是冷靜了下來。冷靜的讓和尚自己都感到膽寒。
和尚大人這四個人似有無窮魔力,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現實。
這人又說道:“布衣大人吩咐我二人暗中跟隨,我們已責令最近暗舵做好一切準備。會直接安排大人回碧閣。”
二人一人攙住和尚一隻手,兩人合力把和尚扶起來,左邊那人低聲道:“大人隻管放心前往暗舵,此去中原最近暗舵已經全部由暗麟接手。大人盡可放心!”
兩人說完就欲離去。
和尚此時六神仍未歸位,如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搶到一塊浮木怎肯輕易鬆手,他反握住二人,說道:“兩位大哥,我隻是一個普通人,你們兩個不能丟下我。”
往常血月他們二代弟子與八麒麟是同輩,但是剛才暗麟的人卻儼然對和尚用尊稱,這隻能說明夢拓早就做好了萬全之策!
越是這樣和尚才越是心涼,這隻能說明夢拓早已預料到此行有這種後果!而且二代弟子輩分提升,那原來那些一代弟子…
和尚不敢想象後果!
碧閣之禍時血月不屬於麒麟閣,他們對麒麟閣的認知不過停留在夢拓他們身上,沒辦法感同身受,這次災難降臨到夢拓他們頭上,和尚知道他不是夢拓,他沒有辦法向夢拓那般讓麒麟閣起死回生!
和尚怕了,以前有夢拓撐腰,他敢侃侃而談,敢出謀劃策,敢天馬行空是因為他知道即使他做錯了夢拓也有辦法糾正,夢拓也可以扭轉回來。
現在夢拓不在了,要讓他自己麵對這一切,實在是太殘酷!一想到這裏和尚第一想法就是逃!
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國外,哪怕逃到戰火連天的國家。我可以去找王洛傑,我可以徹底幹淨從麒麟閣脫身!
但這個想法隻是剛起了那麽一刹那,他一下子想起來逍遙…
還有星隱,風南,影子,這些人還在麒麟閣!他們甚至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如果自己一走了之他們絕對難逃厄運。
先逃命要緊,沒人可以對抗他們的!不逃命自己就是下一個夢拓,麒麟閣早就不應該存在了!已經沒辦法拯救了,快逃吧。
和尚瘋狂勸說自己。
那兩個暗麟被和尚抓著卻也沒掙紮,二人隻是平靜的看著和尚。
看著和尚臉上的掙紮痛苦扭曲逐漸風平浪靜,看著和尚又恢複了往日的氣定神閑,甚至略帶懶散無賴。
和尚輕輕歎了口氣,鬆開了兩個人,淡淡道:“通知在外所有八麒麟弟子,撤離暗舵。全部化整為零融進俗世,沒有碧閣命令不得擅自聚首。”
兩個暗麟弟子同時露出笑容,一人轉身就先離開。
另一人卻說道:“和尚大人放心,大人一路都會有暗麟和影麟弟子護送。”
和尚點點頭,抬頭透過蕭瑟的枝幹看著被隔離成一塊塊的墨藍色的天空,已經能看到寥寥孤星,和尚就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等他在回過神時圍觀的人已經散場。
看客已經離席,他這場戲又要唱給誰聽?
可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堅持不是嗎?有些事總會和這個古老的民族一樣曆經痛苦折磨依然頑強,幾度風雨幾經砥磨反而愈挫愈勇,百折不撓最後讓所有人刮目相看不是嗎?
和尚隨意拍了拍身上泥土,露出笑意邁步大步向南方走去。
那邊千裏之外,有一群人在等他,而他也和那群人一樣,因為一些可能說出來庸俗可笑的理由在義無反顧著。
和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選擇,他也知道自己一個人獨木難支,他現在迫切需要一個對他言聽計從的高手。
易水拔刀出鞘,瞬間煞氣就擊退了方才還不可一世的李協。隻不過是煞氣而已,他甚至還沒有揮刀,坐在上位須發皆白的族長也有些心驚,臉皮抖動了兩下,見易水收回了刀,才心情複雜的對場中一圈人說道:“還有沒有人上場?”
他是希望有人能站出來滅掉易水的威風的!但是這三天以來易水連敗族中七位高手,而且都是他的長輩,都是自幼就研習李家代代相傳的刀法,但這七個人無一不輸在易水手裏!
前幾人易水還稍有留情,但後來一位眼見要輸時竟然使出了李家刀法中最毒辣的一招,險些把易水攔腰斬成兩截,那之後易水的刀法也一下子變得詭異歹毒,後來幾人都是險象環生。
方才李協也是如此,易水拔刀那刹那已經到了李協懷中!
易水抱刀孤傲的站在中央,十五歲時他也是站在這裏,被現在這群人逐出李家。現在他又站在這裏,不過這次不同,十五歲時這群人逼死了他的父親,今天如果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麽他不介意讓這些人下去親自向他父親道歉!
族長臉色異常難看,他接連向幾個人遞了眼色,但被他看到的人都裝作沒看到。
雖然麵對一個後生晚輩的挑戰不敢應戰實在是奇恥大辱,但是比起這件隻是丟臉事還有其他事情更要命。
族長是老糊塗了,這個後生晚輩敢一個人站在這裏可是有後台的。
他們這群人都收到了其他人的威脅,雖然對於他們這樣心高氣傲的武學世家來說向來不會理會一般人的威脅,但是威脅他們的人可絕對不一般!
中原武學世家,姓李的不止一家,可惜最大的卻不是他們這家。
易水當然不知道有人暗中相助,他隻是覺得自己憑真本事震住了眼前這群曾經在他眼裏不可戰勝的絕世高手。
他環視一圈,這些人都是他的叔伯輩,可他們卻從來不曾對自己有過長輩的疼愛!不過他倒要謝謝這些人,否則他也不會認識和尚他們,也就不會加入血月,更不可能接觸到麒麟閣。
李家可是實打實的中立世家。
有些事還真是不能一概而論啊,正如他現在想做的事一樣。隻要震懾住了眼前這些人,李家,哼!李家待我不仁,那我就借你李家一用好了。
易水轉過一圈見沒人反駁,又盯著上位族長。
族長變了臉色,說道:“你一個後生晚輩,想要做什麽?”
“我對你的位子沒興趣!”易水不屑冷笑,你就守著你的椅子和這些朽木一起化成沙礫吧,而我,隻不過想讓李家換種活法罷了。
“我要從李家挑出幾十個資質最出眾的後輩供我驅使!我要他們聽從我一個人的命令,其他人不能幹涉!”
易水拇指輕輕抵在了刀柄上,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今後我和他們與李家一刀兩斷!這些人和我會徹底離開李家!”
易水嘴角露出一抹嘲諷,這些人是他準備給血月的回歸禮,沒錯,他回到李家報了十五歲那年的仇心願已了,他內心深處無時無刻不渴望回到血月。他知道李寒他們絕對不會希望他這樣做,他知道他們離開的幾個人肩負著李寒他們的寄托,他們要替李寒他們光明的活下去,可他這次偏偏不想遂李寒的心願,他這次偏偏要和他反著來。
一想到李寒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就覺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