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她,委實小瞧了枕邊人的心計,隻怕如今這一切,早就是他計算好的。
從安想通了大概,便安安生生的縮在小院中,任由外頭的流言發酵,直到朝堂眾大臣不得不重視國師一事。
孤獨楓為首的眾臣一麵頭痛,一麵安排禮部依著流言所語,準備好恭迎國師所需儀仗。
那日孤獨楓帶領眾大臣徒步攀登時從安也遠遠地混在人群中,跟著看熱鬧的人海移動,走向蜿蜒的山路。
明秀山頂端,當真如流言所描繪的那般開滿了辰星花,花瓣或是幽藍或是天青,花蕊金黃,一如往常。
人群在看到這突兀的花海時便自發的停止,眾人怔怔的看著那盤膝坐在花海中眉眼含笑的男子,男子一聲月白色的華袍,清雅如蘭。
晨光朦朧打在他的身上,美好的像是神殿中供奉的白玉神像。
他的指尖落在墨綠的古琴上,輕輕波動間,帶起天籟之音。
縱使聽過他彈奏此曲不下百遍,如今再聽,從安也有了片刻的失神與恍惚。
更莫提那些從未見過他的人。
趁著眾人失神的功夫,從安悄悄地換了個方向湊近花海,伸手想要摘一朵幽藍的辰星花。
結果一拔,卻發現格外的輕鬆,仔細一看,這花朵的根有不少斷的,腳下的泥土也稀鬆的有些過分。
從安眯了眯眼睛,難怪昨日蕭允辰說沒什麽看的,叫她不必專門跑一趟呢!
合著這是個被布好的局啊!
琴音緩緩落下,餘音卻繞在耳邊,良久也不肯停歇。
蘇子玨抬眸,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一邊怔怔的捏著多辰星花的從安身上,沒忍住嗬的笑了一聲。
一聲突如其來的笑,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
孤獨楓咽了口唾液,朝著蘇子玨拱手:“大人,可是我北辰國師?”
從安嘴角微抽,若不是已經調查清楚,隻怕她現在都要懷疑孤獨楓是不是同眼前人早就串通好了。
瞧瞧這話問的多直接啊!
蘇子玨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孤獨楓一眼,這位新上任的太師,格外的耿直啊!
倒是給他省了不少事。
他戲虐的笑了笑,白如玉的手掌還搭在琴弦之上,開口時聲音隨風散開,更是傾倒了一大片。
“我說是便是,我說不是便不是。”
從安聽了,暗戳戳的翻了個小白眼。
孤獨楓卻緊張地想要上前,卻又生生收回腳步,不敢踏足這花海。
“還請國師出山。”孤獨楓一拱手,再度彎身行禮。
出息!從安接著翻白眼。
怎麽這麽容易就認了呢!對麵可還什麽都沒說呢!
難不成是因為對方長得不像人?
從安摸著下巴,眯著眼睛危險的盯著孤獨楓。
她怎麽覺著這位腦子不好使的樣子,真的能當好北辰的太師嗎?
他這話一說,急的可不止從安一個,就連站在他身側與他素來不甚交好的丞相都急了,趕緊拽了拽他的衣袖。
此事非同小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要是把話說的太滿,日後可就沒法子補救了!
依著他所想,這件事最起碼要拖到皇上回來再辦,可如今朝中太師一家獨大,他又有什麽辦法?
從安眯著眼看向與孤獨太師並排的那位丞相,這個人她眼生的很。
不過近年來,朝堂上有句戲言——流水的丞相,鐵打的太師。
眾臣也早就習以為常。
丞相這個官職,也就是樣子好看罷了。
孤獨楓沒有放在心上,他這一黨派的人見著丞相有心阻止,甚至冷嘲熱諷,貪這一時的口舌之快。
“國師在此,丞相阻攔又是何意?”
“丞相難道不歡迎國師?”
“莫不是丞相覺著,我北辰不配在擁有神明庇佑?”
“還是丞相覺著自己能夠抵得過神諭?”
……
老丞相被氣的肝疼,麵色鐵青“這個人來曆不明,如何能輕易許以國師之名?”
他看向孤獨楓,字字誅心。
“難道太師還能代替皇上定奪不成?”
孤獨楓滿臉複雜的看著突然跳出來拆台的丞相“本官替皇上監國,自然可以代替皇上定奪。”
他頓了下,又補了一句“此事我早已匯報給了皇上,皇上許本官便宜行事之權。”
丞相摸了摸自己的膝蓋,隻覺著中了兩箭。
“就算如此,無憑無據,太師何以認定此人便是國師?”丞相不依不饒。
“眾人皆知,自百年來我北辰國師容貌未變,如今這人與前任國師哪有半分相像?”
此言一出,丞相背後立時收到了無數譴責的目光,盯的他冷汗直流,但還是挺了挺彎下的腰杆子,給自己添上幾分氣勢。
老丞相咽了口口水,並表示自己沒有心虛。
(●—●)
孤獨楓用一種譴責的眼神看了老丞相一眼,並沒有多言,隻是扭臉再度看向蘇子玨。
蘇子玨始終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目光平和,用一種憐憫眾人的眼神看著他們,可他的視線又好似落在了空處。
不知為何,從安便覺著他是在看自己。
見到孤獨楓看向自己,蘇子玨微微一笑,公子如玉,一笑動京城。
他忽而仰頭,眺望遠方,聲音清雅,冷若冰山雪。
“天子歸。”
他丟下這幾個字的同時,有人急哄哄的跑上來,尚未走進,便大聲嚷嚷著“皇上回來了!皇上回來了!”
孤獨楓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蘇子玨。
蘇子玨微微一笑,對著他頷首“太師不去迎接聖駕嗎?”
他們哪裏會不從?
早上偷偷跑出來的從安打了個寒顫,這種事蕭允辰怎麽還瞞著她呢!
她都不敢想那家夥現在的臉色會有多黑!
人潮來的快散的匆匆,除去淩亂的山路,似乎什麽都未曾發生過。
等到人都走光了,從安才上前,小心翼翼的落在花叢中,盡可能不去破壞這美景。
“這些花斷了根,活不過三日的。”
看到她這小心翼翼的模樣,蘇子玨失笑提醒。
“你不去嗎?”她問。
去迎接聖駕。
“自然要去,還要趕在眾人之前到達。”蘇子玨笑了笑。
“哪裏為何不起身?”從安好奇。
“腿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