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措手不及的局
蕭允禮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有傳言,你被綁到了陌州。”
“陌州正在起兵亂,若是能挾持住我,擁這個孩子為王,”從安冷靜的分析“再加上旁的輔助,不定能撈的個名正言順。”
“這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從安又問,但她心裏清楚,這對蕭允禮而言一定是個壞消息。
因為她敢肯定,自己就是在陌州。
蕭允禮卻笑了笑:“當然是好消息。”
從安便抿嘴一樂,袖袍下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
蕭允禮一直注視著從安,見著她似乎真的在笑,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轉而道:“人手往陌州分散出去不少。”
從安便點點頭,不過她又皺了眉頭“我大哥和爹爹還在陌州,他們會不會……”
會不會因為尋找我,而分散了兵力。
軍營裏的消息沒那麽好打聽,但苟鴻風手下的軍隊畢竟隻是支聯合軍,本就不及苟家軍軍紀嚴明。
蕭允禮自然有法子打聽到一些消息。
“放心,如今你的事情,多是交由無常衛在處理。”
見著從安似乎鬆了口氣,蕭允禮話鋒一轉忽而問道:“聽無常衛是你一手建立的?”
從安挑眉看向他,那意思:你怎麽聽風就是雨啊!
“苟兩是我去苟家軍的時候親手挑出來的。”從安十分淡定的道:“可能受過什麽刺激,嗜血凶殘,他的刑訊手段”
從安頓了下,似乎有些反胃。
於是她略過這話題繼續:“苟家軍中,玩兵棋推演能贏我的不多,他是一個。”
聽她起這個,蕭允禮輕挑的吹了一聲口哨,酸溜溜的道了句:“你當初用著皇上的身子,沒少幫他建立功績。”
“彼此彼此。”從安淡定的回話“若沒有蕭允辰,鳳靈公主的名頭隻怕也不會這麽響亮。”
這倒是句實話,蕭允禮又看了她一眼,不再多什麽。
兩人彼此試探了一圈兒,一個不停地把從安往坑裏帶,一個嘴巴閉的嚴嚴實實的什麽都不肯。
故而也隻得偃旗息鼓。
蕭允禮走後,從安拎起茶杯喝水,眼中也多了些茫然。
難道我之前的推斷是錯的?從安悶悶的想,但很快便將這個念頭壓下。
定是那家夥給我挖了坑。
從安垂眸思量。
書道長是和著蕭允禮一起離開的,他走的時候沒忍住笑問:“所以,咱們到底是在哪兒?”
蕭允禮掃了他一眼,心平氣和地道了句“實話,我倒想見識見識苟兩的手段。”
他停下腳步,目光灼灼的盯著書道長:“若是他的話,可能從你嘴裏撬出圖紙和宮饒下落?”
書道長卻笑了笑,絲毫不懼“你的手裏多得是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若真想用刑,何必指望他呢?”
那些驚世駭俗的火器,誰不想要?
蕭允禮意味深長的看了書道長一眼,而後輕飄飄的歎了口氣“咱們之間的約定,你沒反悔吧?”
書道長咧嘴一笑“放心。”
蕭允禮並不放心,可是又覺著無可奈何,於是捏著鼻子認下。
從安的懷疑並未過多久便得了證實。
她正在做繡活,桃紅卻忽而出現直接用澆了迷香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縱使從安閉氣速度極快,也多少吸進去一點,頓時身上一陣軟綿。
這個平日裏呆呆傻傻的桃紅突然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似得,利落的吩咐隨後進來的兩名暗衛將她抬走。
渾身無力的從安在半昏半醒間,被這些人抬上了馬車,隱隱的,她看見了火光。
被找到了?從安心想。
蘇子墨便坐在她的身邊,手中還拿著羅盤。
車廂的角落裏燃著嫋嫋的花木香。
從安趁著他們不注意,偷偷地用鋼針紮著自己,盡力的保持著清醒。
她隱隱的聽見了雷火轟鳴聲,有人來捂她的耳朵。
這個饒身上還帶著雪花清冽的香氣,他們幾個人中,蘇子墨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極淡的幽香,書道長身上則是帶著貓味兒的。
唯有蕭允禮,身上常用香料。
他竟然這般輕鬆地守在我身邊。從安心想,可見這一幕是他早有預料的。
從安的腹中的孩子突然踢了她一腳,這一腳有些重,從安沒忍住呻吟出聲,而後她便曉得自己瞞不住了。
因為蕭允禮和蘇子墨依舊朝著她這邊看來,於是她悠悠轉醒,裝作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罵道:“蕭允禮你這個混球,竟然給我下迷藥!”
蕭允禮鬆開捂著她的耳朵的那雙手,有些尷尬的看著她。
從安裝作渾身無力的樣子,半張著眼睛罵他們“不知道對孩子不好嗎?”
蘇子墨沉吟一下,從袖中掏出一個瓶來,打開湊到從安的鼻尖。
一股清涼的味道撲鼻而來,有些上頭。
從安的腦海中頓時一片清明,四肢的疲軟也減輕幾分。
從安活動了下四肢,悄無聲息地將銀針收起,而後對著蕭允禮發問:“有人追來了?”
蕭允禮剛想否認,又是一陣劇烈的轟鳴聲傳來。
從安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肚子,臉上蒼白一邊,這是炸藥的聲音。
無論對方是誰,拿炸藥轟他們便是要將他們置於死地的。
或者。
從安握拳,書道長在他們的手中,不定這些炸藥是蕭允禮的手筆。
“對方是哪邊的人馬?”從安低聲問。
見著蕭允禮不話,從安主動開口:“無論是各地守軍還是無常衛的將領,我多少都熟悉些,大抵知道他們的追蹤套路。”
蕭允禮卻按住了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了句:“放心,不會有事。”
從安被他帶著幾分寒意的目光驚得打了個哆嗦,而後她伸手揪住了蕭允禮的衣襟,咬牙道:“是我大哥,還是爹爹?”
蕭允禮卻忽而一笑,道:“你終於不裝了嗎?”
從安這才錯愕的發現,他們雖然處在馬車中,但一直沒有強烈的顛簸感傳來。
原本他們可以一直相安,但蕭允禮卻布了個局,將最後的一層遮羞布扯下。
從安不明白他這麽做有什麽意義,隻覺著可氣。
蘇子墨起身走下馬車,車廂門打開,外麵是那個臨近的院,有一圈身穿黑衣的暗衛圍在此處,手中皆拿著弓弩。
蕭允禮扶著從安下了車,從安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見了丫頭打扮的桃紅。
見著從安望過來,桃紅似乎有些不敢看她。
腳踏實地的感覺比在車上美好的多,桃紅跑著過來,替打了個哆嗦的從安披上了披風。
“在這裏用炸藥,你也不怕被人聽見動靜。”從安淡定的發問,似乎剛才害怕的不是她一樣。
“山中本就多雷火,沒什麽大不聊。”蕭允禮淡定的開口,他的話才落音,又是兩道驚雷落下。
從安便看了眼手持羅盤的蘇子墨“墨兒哥哥好眼力。”
想來他們也是算準了這雷雨才選擇在今日出手。
幾人重新回到從安的屋中,桃紅寸步不離的守著她,而蕭允禮和蘇子墨卻與她拉開了至少三尺的距離。
從安在桃紅的攙扶在坐在軟塌上,他們才剛剛坐定,外頭便傳來雨大樹葉的嘩嘩聲。
似乎有些冷,從安又攏了攏衣裳,她對著桃紅道:“去把火盆燒旺點。”
桃紅便看了蕭允禮一眼,蕭允禮無奈的點頭“你怎麽到什麽時候都這麽悠希”
“我是孕婦。”從安一本正經地道:“又有利用價值。”
“話可以不的這麽難聽。”蕭允禮覺著有些刺耳,於是道。
“你們把事情辦的難看。”從安冷了聲音肅了顏色。
原本他們還可以相安無事,隻要沒有今晚的試探,所有的利用和警惕便都是暗地裏的。
從安不會捅破,蕭允禮他們也掩飾的極好。
沒了這層表麵的和諧做掩護,從安便不敢確定自己的安全,於是拿出了逼饒威勢來想要給自己壯膽。
從安一生氣,便覺著孩子似乎又有了動靜,她被折騰的難受,臉色也白了幾分。
蘇子墨見她臉上煞白一片,有些緊張地上前想要替她診脈,可蕭允禮卻瞳孔微縮,下意識的想要攔住她。
他的這點動作並沒有逃過蕭允禮的眼睛,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腕,冷眼看著蕭允禮“蕭允禮,你認識我多年,見我幾時主動對朋友出過手?”
當然,想要害她的人也在她的反擊下下場淒慘。
蘇子墨方才的緊張落在從安的眼中,好歹叫她胸口憋著的那口氣順了些。
無論是不是發至真心,好歹這個人還在關心她。
從安盡可能心平氣和的對著他道:“你今日來這麽一出,是打算挑明立場?”
她頓了頓,又笑道:“不對,你原本沒打算叫我徹底清醒。”
見著蕭允禮臉上的難看,從安便曉得自己猜對了。
這樣一來,按照她的推斷,蕭允禮原本隻是想叫她在迷糊間聽見炸藥的聲音,而後再在無形間告訴她,有人追來,那些人用了炸藥,這裏的兄弟們傷亡慘重。
炸藥無眼,從安還在這些人手裏,他們用了炸藥便是要將從安一起除去的意思。
這才是蕭允禮想要的、從安的思路。
誰料從安蘇醒的太快,雖然還是在腦子昏沉間掉在了坑裏,但這個坑卻不是蕭允禮替她準備好的。
所以蕭允禮也有了些遲疑。
友好還是翻臉,是個十分艱難的抉擇。
蕭允禮一瞬間的遲疑,叫從安找到了破綻,既然兩人已經翻臉,從安便大大方方的指了出來。
蕭允禮臉色有些難看,有些後悔沒有聽哥哥的話,布下今日之局。
自打從安落在他們手裏以來,蕭允禮便有心布局試探,但都被蘇子墨攔下。
隻是攔的次數多了,蘇子墨便也懶得理他,由著他在這裏胡鬧。
從安看了眼臉色平靜的蘇子墨,又看了眼麵色蒼白的書道長,旋即挑眉笑道:“用火藥嚇唬我啊……”
從安沉吟了下,笑著道:“你想要那些火器。”
話已經到這種地步,似乎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蕭允禮,你可知蕭允辰為了那些圖紙,對我下手了幾回?”從安淡定的道了句:“他差點毀了這個孩子。”
“若是我能拿的出,為了孩子,我也會屈服。”從安捂住自己的肚子,眼中閃過怨毒與狠厲,她在賭,賭蕭允禮的情報再詳盡也有披露。
“那些東西有多大的威力,我再清楚不過。”從安又瞄了眼書道長,輕聲道:“我們雖然生活在和平年代,但在我們的世界,有很多手段可以重演曆史。”
“所以,在命人暗中創造他們的時候,我便給自己留足了後路。”從安笑道:“你也是親曆者,難道你還能不清楚嗎?”
蕭允禮臉色難看,從安處事緊密的過了頭。
旁的人他不知曉,單是他手下的那些人便是換了幾批人馬運送,就連運送的人,都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運往何處,又會運回何處。
他想要找,也同樣是無處可尋。
“我沒有圖紙,沒有製造方法。”從安語氣平靜,她看向蘇子墨還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揚聲問道:“墨兒哥哥,你,我可謊了?”
蘇子墨便搖了搖頭,正是因為她沒有謊,所以才更顯出她的可怕之處。
從安輕哼一聲,又道:“我們來自未來,這東西是福亦是禍,當初叫火藥提早問世我已經心有不安,那些火器亦是我私心所為。但我不能叫我的一時任性毀了這個世界。”
從安頓了頓,有些難過:“當初在南境戰場上,我看著血肉橫飛的場景便覺著可怖,蕭允禮,當初那個地獄之景你也是見過的,為何還要如此執著呢?”
蕭允禮看向蘇子墨,後者放開了從安的手腕,對著蘇子墨緩緩搖頭。
從安所言發自肺腑,沒有半份虛假。
蘇子墨的手指離開從安的手腕的瞬間,從安的表情也有些鬆動,但她很快為這一點紕漏做了彌補,她緊張地看著蘇子墨,聲問道:“孩子如何?”
蘇子墨朝著她搖了搖頭,他似乎想要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住了嘴。